郑芝龙同样没有胆子扣下这些使节,而且必须保证将爪哇投降的意思传达回大明,让皇帝决断。
否则的话,你想干什么?替皇帝做决定,在某一方面来说就是窃人主之权——基本上跟造反是等义词。
虽然郑芝龙心中已经恨不得立即把这伙使团给生吞活剥,可是实际上,还是闷声吩咐人给他们准备吃食和住的地方,然后把他们先行送往京城再研究下一步的事儿。
郑芝龙生着闷气,郑芝虎和郑芝凤站在一旁想劝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气氛一时间便凝固了下来。
刚刚钓鱼归来的监军太监曹振生推门进来之后,一瞧几人阴沉的脸色,便问道:“几位这是怎么着了?战事哪里不顺?”
郑芝龙闷声道:“战事哪儿有不顺,而是太顺了!”
曹振生笑道:“顺了还不好?难道爪哇王被人给宰了,你郑大将军没捞到?”
在一起厮混的时间长了,曹振生与郑芝龙等人互相也都熟悉,开起玩笑来倒也不怎么忌讳。
听到曹振生这般说笑,郑芝龙心中闷气更甚,干脆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曹振生这个死太监。
郑芝凤打圆场道:“好教公公得知,爪哇王瓦希德确实被人给宰了,可是新的爪哇王梅加瓦却是要献土投降!
公公在军中的时间不短了,也知道这等降书一献,战事就得停下来,等待陛下圣裁。那蛮子,可不就有了喘息之机了么?”
曹振生恍然,然后就似笑非笑的道:“郑大将军,咱家问你一句,陛下的旨意是如何说的?”
郑芝龙向北拱了拱手道:“天子诏书之中,自然是说要擒其王,灭其国,毁其贡献,焚其祖庙,绝其苗裔!”
曹振生笑道:“那就对了,知道什么是绝其苗裔不?就是这片土地上原本一个喘气的都不留!
更何况,天子诏命怎会朝令夕改?什么乱七八糟的使者之类的,直接杀了便是,用不着送他们去大明!”
郑芝龙闻言大喜,郑芝凤却皱眉道:“曹公公,这么干,是不是犯忌?”
曹振生撇嘴道:“读书是好事儿,可是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少信,没什么用!皇爷的性子你们还不知道?
这些什么破砖烂瓦的家伙们要是汉人,今儿个这事儿自然是另外一番局面,说不定真就让他们降了。
既然这些家伙都是些蛮子,那就不用跟他们讲究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直接杀了便是。这可是灭国之战!”
郑芝凤道:“即便如此,那朝堂之上的攻讦?”
曹振生笑道:“随他们去呗。你们要是跟圣人一样,那才是问题,至于说这种杀了蛮子的事儿,无所谓,皇爷不会在乎。皇爷不在乎,随便朝堂上怎么闹腾也翻不了天去!”
郑芝龙和自己的两个兄弟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大定。
都说是关心则乱,若是换个时候,郑芝凤未必不能想到这一点,可是现在放到自己身上,郑芝凤一时之间竟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既然这样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向着郑芝虎使了个眼色,郑芝龙开口道:“老四,你去跟李吖子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加快些速度,早点儿把这里的蛮子都清理干净。
眼看着这头茬的庄稼都要发芽了,这蛮子还没清理干净,速度也太慢了些。”
郑芝龙和曹振生一起去研究曹振生钓上来的鱼该怎么吃才好,郑芝凤快马奔向了已经离的挺远的李吖子营地,郑芝虎则是带着手下的马仔们径直往爪哇使者的宿地而去。
刚刚安顿下来的爪哇使者阿学叹了口气,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投胎成一个明人,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也好。
爪哇不大,可是这王位更迭却是常有,每一次都是伴着腥风血雨,苦了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穆沙没脑子,主动跟那些红毛夷人搅到了一起去招惹明人,可是现在呢?
红毛夷人跑了,仗着他们的船快,在发现打不过大明之后,果断的跑路了,留下爪哇人给大明出气。
穆沙是没脑子,可是瓦希德那个混帐东西也同样没有脑子,而且很有可能把他家所有人的脑子都给扔了——谁给他的错觉,让他自以为能守的住爪哇的?
幸好梅加瓦杀了瓦希德,更值得庆幸的是梅加瓦是个有脑子的,居然知道投降,或者说利用这个时间差来喘口气。
至于自己,这一次又该如何去打动大明的皇帝呢?
阿学很纠结,毕竟爪哇这么点儿的国家招惹了大明之后再去求饶,不付出吐血的代价,可能会让明国的上上下下满意么?
然而还没等阿学想出个结果来,更没有入睡,喊杀声就响了起来,而且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自己的屋子之前。
面对势若猛虎的郑芝虎,阿学苦笑道:“大将军不许我见到明国皇帝?不怕你家皇帝怪罪么?”
郑芝虎冷笑道:“陛下旨意,爪哇灭国绝裔!杀!”
杀字刚刚从嘴里吐出来,郑芝虎手里的长刀就划过了阿学的脖子,带起了一蓬血雨。
阿学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始终也不敢相信郑芝虎真的敢毁书斩使。
呸了一声后,郑芝虎吩咐道:“好好收拾收拾,好好的地又给弄脏了,他娘的!”
等到郑芝虎回去向郑芝龙复命的时候,郑芝龙正在跟曹振生一起研究着炖鱼的技巧:“我跟你说啊老曹,这海里的鱼,就得慢慢儿的炖,炖的时间越长越出味儿!”
眼见郑芝虎进来,郑芝龙道:“都清理干净了?”
郑芝虎道:“干净了,阿学一行人,一个都没剩下,全送去见穆沙了!”
郑芝龙点头道:“这才对嘛,蛮子们就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曹振声却突然开口道:“人头呢?”
郑芝虎一愣,开口道:“人头?拿去埋了啊。”
痛心疾首的曹振声怒道:“京观!京观!快去,告诉前边儿的李吖子他们,弄点儿人头筑成京观,这可是好东西!”
郑芝虎一脸懵逼的往李吖子那伙儿海盗所在的方向去了,郑芝龙则是笑着问道:“老曹,京观这玩意弄起来有什么意思?怎么我看连唐王殿下他们也挺喜欢筑京观的?”
曹振生舀起一勺鱼汤尝了尝味道,笑道:“京观是干什么?以武力震慑不臣!
我大明远离爪哇,以后肯定会迁民实之。可是毕竟离的太远,有鞭长莫及之虞,不筑京观,何以震慑周边的蛮子们?
临出京之前,咱家可是听说了,以后大明不管把哪里给打下来了,都是要筑京观的,直到杀到蛮子们胆寒为止!”
点了点头,郑芝龙也不再问,干脆盛了碗鱼汤,与曹振生一起喝起酒来。
对于郑芝龙来说,跟曹振生这种不带把儿的纯爷们太监喝酒,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总比跟那些之乎者也的穷酸喝起来要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