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半晌,他才又道:“本官还有件事情想要请教李帅。”
李恒说道:“革大人请说。”
革离君此时眼是真正露出疑惑,“你和张帅五万人攻岛,宋军不过两万人,何以会败?”
李恒嘴角微微抽搐,说起这事,就只觉得扎心的疼。
革离君看他表情,心里暗自冷笑,嘴里却是连道:“本官问得突兀,李帅莫要见怪。”
李恒心知短时间内想要报仇只能依靠革离君,强行压下心的憋屈与愤怒,道:“本帅并非见怪,只是革大人的问题,本帅着实无法回答。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军五万军马先后攻上岛屿,宋军望风而逃,但到碙州岛腹地时,却见得岛内尘土飞扬,震响连天,张帅连忙鸣金收兵,但是连个斥候都没有再跑出来。”
革离君闻言也不禁嗔目结舌,“这……”
李恒叹息着,又道:“等我们再见到我军将士时,他们只剩下约莫万余人,都已弃械投降了……”
他这还真不是说的假话,直到此时,他和张弘范都还不知道宋军到底是用的什么段。
赵洞庭将有关地雷的事情管得非常严密,根本没有泄露出去。
当下,革离君和李恒又都陷入沉默。
革离君微皱着眉头,心里不住在想,宋军到底是如何打败的元军呢?
忽地,他脑子里冒出件事情来,就是那日在海康县见到赵洞庭的事。可他事后派人去查过,赵洞庭当日不过是在那瓷器作坊定制了万个瓷罐而已。
他心里登时就想,莫非……和那些瓷罐儿有关系?
可瓷罐儿又能做什么?
041.何为忠义
革离君自然怎么也想不到,赵洞庭能用瓷罐做出地雷那种威力巨大的东西。
但他向来多疑,还是将这事记在心里。
这时,李恒突然问道:“革大人打算何时攻岛?”
革离君也不瞒他,道:“五日后卯时在西流渡口集聚。”
李恒轻轻点头,又道:“届时我和张帅率领五千军马为革大人掠阵,如何?”
他和张弘范下现在就剩下这么多能作战的士卒了,而且还都是守卫驻地的预备队。
革离君听他这话,只当他是想顺带着捞些军功,日后元皇帝忽必烈追究他们战败之事,他们也还有个功劳抵过,也不介意给李恒这个顺人情,笑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李恒又道:“可我军无船,还得仰仗革大人。”
革离君摆摆,“无妨无妨,战船嘛,我雷州多得是。”
雷州近海,这些年元宋征战,革离君除去私募士兵之外,也的确造了不少战船。
李恒心微喜,站起身拱道:“那就多谢革大人了,我先行告辞。”
革离君便亲自将他送到府外去。
他怕是也想不到,李恒刚离开他的府邸,嘴角就已经泛出阴冷的笑容。
他和张弘范损失五万军马,哪里是掠阵这点小小功劳就能够功过相抵的?
……
那头,柳弘屺回到家,兀自怒气冲冲。
他的夫人见到自家夫君满脸不忿,疑惑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柳弘屺将夫人拉到室内,叹息道:“革大人要弃宋投元,率军攻打碙州岛!”
“什么?”
柳夫人大惊,“革大人怎的如此不讲忠义?”
她对自己的夫君自然也是极为了解的,知晓自家夫君素来都是主张宁死不降,更莫说攻打大宋皇帝。
柳弘屺忿忿地拍着桌子,“想他革离君初来雷州为官时,也是忠义凛然,真不知道如今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柳夫人轻轻握住自家夫君的,柔声道:“他久居高位,执掌大权,心性变化也是使然。”
柳弘屺摇头感慨,“人心不古啊,食君俸禄,竟然不忧君所忧,反而助纣为虐。只可惜现在雷州府我能说得上话的人除你之外也就只剩区区数人而已,这些话要是给别人去说,怕是立刻得绑我去见革离君,然后将我杀之后快。”
柳夫人不禁忧心忡忡,“那革离君有对你动之意?”
柳弘屺道:“我在堂上说必定听从他的军令,他倒是没有表现出要对我动的意思。不过我冲动之下曾呵斥祁书才不忠不义,革离君肯定能揣摩出我的心思。我估摸着纵是不对我动,也会对我有所防备。”
柳夫人瞧瞧屋外,轻声道:“那夫君你打算怎么办?”
柳弘屺重重答道:“我柳弘屺虽只是一介武夫,但也是大宋子民,让我投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着,他忽地摆道:“夫人你去拿纸来。”
柳夫人愕然道:“拿纸做什么?”
柳弘屺道:“我给皇上写封书信,告知他革离君的不臣之心。再言明我先假意带军随着革离君攻打碙州岛,只待到得岛上,我再行反戈,为皇上斩杀叛军!”
柳夫人微微沉吟,“可革离君知晓你品性,会给你反戈的会么?”
她是女人家,心思到底要细腻些。
柳弘屺闻言咬咬牙,“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不能反戈,起码也能让皇上知道革离君的打算。”
柳夫人点了点头,走出门外去拿纸墨砚。
两人夫妻多年,她也仰慕柳弘屺的忠义,自然不会出言劝阻。她心里就想着,若是到时候夫君死了,那自己也跟着他去地府便是了。自己的夫君,可是将忠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不多时,她拿纸进来。
柳弘屺却是乖乖让座,让她坐到椅子上去,然后站在旁边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