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管他呢,反正也没有人来管,想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
几朵厚厚的乌云飘过钦达烈营地的上空,将原本就淡淡的月光遮住,使得黑夜增添了几分墨色,视野更是缩短不少了。营地内的人们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异样,依旧围着火堆吆喝耍乐,时不时拿起身旁的皮囊酒袋,咕咕的往喉咙里灌下几大口奶酒,放下皮袋继续和身边的同伴说笑。
“咦,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营地外三、四里,一个巡逻骑兵望向黑漆漆的原野疑惑道。
“哈哈,哪有什么声音,你没喝酒就醉了......不对,马蹄声,好多马匹......”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地似乎在颤抖,引得骑兵座下的战马有些慌乱不安。
“敌袭,该死的,敌袭......”
“吹号角,快点吹号角!”
几名熟练的老骑兵反应过来,连声催促着那名号角兵赶快吹号示警,能够让营地内的族人早知道几息时间就几息时间,让多一些的族人能够反应过来,握刀持弓,上马作战,不至于待在营地内被人无情屠戮。
“嗖、嗖、嗖”黑夜的旷野中率先冲过来十几名敌骑,对准钦达烈巡逻骑兵的方向一顿疾射,十几支箭矢瞬间射中五、六个人,伴随着一阵惨叫声,将他们射落在地,其中中箭一人手中的牛号角掉落地下,没能发出示警号角声。
随后,大队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迅速朝着钦达烈营地猛冲过去,踏着地上五、六名巡逻骑兵的尸体,就如同是卷起了一道水花,丝毫没有阻碍到乌维部落骑兵进攻的速度。短短四、五里的距离,不一会儿,就有上千乌维部落骑兵冲到了钦达烈营门前,一部分人投扔套马索,一部分依靠马匹的冲击强撞薄弱的木栏处。
几个呼吸的时间,钦达烈营地的简陋栏栅就被拉倒、冲垮,大批乌维骑兵露出狰狞的笑容,挥着马刀加速涌进营地内。
当乌维骑兵冲到营地不远处时,隆隆的马蹄声已经惊醒不少钦达烈骑兵,毕竟钦达烈人都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儿郎,除了某些喝得伶仃大醉的人之外,大多数都意识到有敌人进攻营地了。
“敌袭,该死的,想活命的,给我起来拿起刀弓......”
“燕山草场的叶护军吗?他们敢离开大营来这里攻击我们?”
一个个钦达烈骑兵纷纷找寻自己的弯刀、弓箭、皮盾,刚从帐篷内跑出来的人还好一点,那些喝的昏昏沉沉而睡在火堆旁的人慌乱之间也分不清自己的弯刀、弓箭摆在那儿,有的两、三个人抢夺一把弯刀、弓箭,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一支支绑着油脂毡布的箭矢被点燃后迅速射入营地内,落在一个又一个的帐篷上,火借风势,又没有人来扑灭火势,火势迅速扩大,一顶顶毡帐成为了一个个火球,来不及逃出的钦达烈骑兵被活活烧死在帐内。
巴克耳冲入营地,看着火光、血液交织的场景,哈哈大笑:“乌维部落的勇士们,杀,将这群下贱的钦达烈杂种全部杀光......”
“呜——呜———呜”,营地后方有人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看到了冒火帐篷,赶紧吹起了迟来的号角声。
此时,营地的三面都有着乌维骑兵攻入,人数不下三千,他们肆意地挥舞着马刀,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地砍杀那些还没来得及上马的钦达烈人。一颗颗人头落地,一片片鲜血洒落空中,刚刚反应过来的钦达烈人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虽然战死的钦达烈人越来越多,可是握刀持弓上马的钦达烈骑兵也越来越多,他们不是绵羊,不会傻傻在那儿看着肆无忌惮的敌人杀害自己的同族兄弟,一队队骑兵发出怒吼,开始挥刀抵抗,哪怕是死,也要发出临死前的一击,尽量多杀死几个敌人,削弱一分敌人的力量。
“杀,杀,我们是七色雄鹿的子孙,绝不是伸头待宰的绵羊,为了钦达烈人的骄傲......”一个钦达烈百夫长怒吼道,激发周围钦达烈骑兵的斗志,以腿控马,双手各自挥动一把弯刀疯狂对着身旁的三、四个乌维骑兵砍去,毫不躲避侧身劈过来的一把马刀,似乎是要以一命换四命。
在那名百夫长的刺激下,数十名钦达烈人骑兵不顾生死朝着面前之敌冲去,誓要挡住敌人的进攻步奏,甚至还想要反冲锋,几个人结成一队对着冲过来的敌骑队就猛扑了上去,让上百来袭的乌维骑兵受到巨大损失,几乎被冲开了一条道。
“撤退,朝着东边撤退,快点......”远处几座宽大帐篷外,几名将领眼看数千敌人占领了大半营帐,感觉抵抗无望,遂下令集合周围的部分骑兵,放弃在前方和敌人缠斗的钦达烈大部兵马,朝着东边突围,赶去东边和纳哈良部等部落汇合。
第二百二十二章:焉山草场(下)
以颉秣部贵人为首的几名将领率领自己的卫队、直属骑兵向东边营地突围,那个方向是敌人进攻力度最弱的,也是距离纳哈良部等钦达烈兵马最近的。钦达烈营地内没有响起撤退的号角声,撤退的人马仅仅只是营地中央周围的千余兵马,带着随身兵器,骑上所能找到的马儿,护卫着十几名贵人匆匆离去。
西边、南边、北边,前线浴血奋战的钦达烈勇士并没有退却,骨子流淌的是雄鹿的血液,高傲的雄鹿怎么向灰鼠般的敌人轻易屈服,数十人、上百人、几百人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在十夫长、百夫长的组织下,举起弯刀,拉开弓弦,握紧长矛,不断给偷袭者增添死伤,让乌维骑兵付出惨重的代价,杀得最先头的那批乌维部落骑兵都不敢直冲厮杀,带有几分畏惧地绕过眼前这几十个顽强厮杀的钦达烈战士。
特别是最初的那个钦达烈百夫长,浑身上下被人血、马血沾的黏黏糊糊,从血水中洗了一个澡出来,两把弯刀的刀刃上已经卷刃、缺口,就那么一会时间,死在他手中的乌维骑兵至少得有十几个,他的皮甲也破碎了,身上已经有着不少伤口,不断流出鲜血。不过,浑身的鲜血,早已分不清哪一些鲜血是自己的,哪一些鲜血是敌人的。
“砰、砰”不远处那最后的两道栅栏也轰然倒下,此时的整个钦达烈营地已经成为了乌维骑兵的游牧地、狩猎场,可以肆意地进攻乱糟糟的钦达烈人了,尽情享受屠杀的快感了。大批乌维部落兵随即涌入,西边、南边、北边营地的厮杀声、马蹄声瞬间重了不少,营地被彻底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如果乌维部落骑兵刚刚攻入营门的时候,钦达烈人便可以迅速组织防御,而不是依靠个人自发来零星的抵抗,纵使是损失上两、三千人来拖延敌人的脚步,钦达烈营地也绝不会如此之快被攻破。
毕竟,就算是乌维部落这种草原霸主级别的部落组织进攻的时候也是有着散漫、冲动、鲁莽的习性,再加上底下各氏族的头人或多或少有着保存实力的小心思,看到钦达烈人的猛烈反扑,肯定会收缩兵力,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直到统帅巴克耳派人来训斥、喝令之后才会迫于压力发动强有力的进攻。
最开始攻入营地的只有不到三千乌维部落骑兵,栅栏彻底轰塌之后,已有超过六千骑兵冲进来了,这片不到十里的钦达烈营地变得有些拥挤起来,到处都是厮杀声、撞击声、帐篷燃烧声......
作为此次进攻的军队统帅,巴克耳在自己卫队的保护之下冲进了四处冒着火光的残破营地,举起马刀肆意冲杀,享受着杀戮的快感,一步步朝着钦达烈人的中央大帐杀过去。巴克耳的亲卫骑兵都是乌维部落一等一的勇士,身披厚实皮甲和简式锁子甲,在保护统帅的同时,也是左右挥动着马刀,对着尚未组成防线的钦达烈人就是一顿砍杀,丝毫不在乎俘虏问题。
“百夫长,怎么还没看到大帐那边过来的援军?”
“是啊,就连号角声都没有响起,难不成几位贵人都被敌人给杀了?”
“不会吧,听这动静,中间营地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厮杀声......”
那位浑身是血的百夫长恶狠狠地咬着牙,眼中的那股血芒和身上的鲜血有的一比,“呸”的啐了一口唾沫,看着身边这十来个人人带伤的兄弟们,原本疲惫劳累而不断喘气的他咒骂一声:“恐怕那几个狗屁贵人跑的比兔子都快,他们不是雄鹿的子孙,而是兔子生下的杂种......”
“什么,贵人们逃跑了......”
“那可是钦达烈联盟七大部落之一,颉秣部的贵人,怎么会,钦达烈大头领制定的法令,战场上不可抛弃钦达烈的族人兄弟而独自逃跑......”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男人嘟囔了一声所谓的法令。
刚扔下两把卷刃的弯刀,走动几步去捡拾新刀刃的百夫长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缅怀、纠结之色,叹息道:“那是哈么赞大头领制定的法令,可现在的大头领是达达不拉......”。
“走吧,不想当俘虏的话,就跟着我,我可是对于逃跑可是很有经验的,当年我......不说了,快点将这十几匹马分了,我们再去抢夺一批马,雄鹿的子孙不能窝囊地死在这里,我们杀了那么多敌骑,对方估计也恨不得宰了我们一百次。”百夫长苦笑轻声自嘲一句后,对着周围十几人说了一声,率先牵走一匹马朝着某个毡帐拐角走去,看来是打算借着帐篷阻隔、营地内混乱的场面、敌军骑兵的空隙,趁机偷偷溜出去。
这位勇猛的百夫长最初是打算战死在这里的,死在这场对乞迪部落的复仇之战中,看他之前那猛烈的搏杀就知道他就没有奢想能够活着回去。可是,颉秣部的贵人都已经逃跑了,他知道即使抵抗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没有贵人组织抵抗、突围,如此混乱的钦达烈骑兵只会被敌人逐渐击溃,再看到身边这十几个伤痕累累的伤兵,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我又逃跑了一次!”
营地内,越来越多的钦达烈骑兵战死,许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出帐篷,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支支火箭、箭矢射中,身体和燃烧的帐篷融为一体,化作这片草地来年的肥料。也有不少和那位勇猛百夫长一般经过多次战斗的老兵,察觉到了贵人已经突围或逃跑,看着营地间越来越多的偷袭骑兵,脑筋一转,开始召集几个熟人,朝着那些人少的地方向外突围。
在这次偷袭中,一万两千乌维部落骑兵冲击七千余钦达烈人的营地,除了颉秣部等贵人率领不到千人接着夜色的掩护逃出了这片草原,不断策马加速赶往钦达烈军队的大营,以及零零散散六、七百残兵突围,共斩杀三千人,补刀重伤者数百,俘虏两千余人,对于钦达烈大军可谓是一锤重击。
第二百二十三章:风起
颉秣部的数百败兵两天来疾驰二百余里抵达了钦达烈联军大营,一路上是心悸胆颤,害怕大队偷袭骑兵追了上来,这数百惊慌失措的败兵可不是乌维部落上万锐利骑兵的对手。
这一路上,那几个颉秣部贵人也不是只会一味逃跑,探知偷袭骑兵属于哪个部落这种必备举措还是有的,结果一查探,发现竟然是乌维部落这个庞然大物,心中的不安、担忧瞬间重了几分,害怕钦达烈人重覆二十年前那一场惨败。不过,他们虽然忧虑、愁闷,可并没有被乌维部落的名头吓破了胆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快马加鞭,终于将七千余钦达烈骑兵遭到乌维部落骑兵袭击而损失惨重的消息汇报给了大头领达达不拉。
西拉沙地东南方向八百多里的草原地带,一大片连营二、三十里的毡帐区,一杆杆各色鹿徽旗帜飘扬在营地上空,到处都是熙熙攘攘、人马吵杂的景象。这段时间以来,钦达烈勇士从未遇到什么重大阻碍,基本上是百战百胜,要么是攻破数十个中小部落的营地途中,遇到零零星星的抵抗,不过那种程度就是给钦达烈骑兵增添一点乐趣;要么,就是袭击周围达雅叶护的附属部落兵,在他们赶路的途中突然发动袭击,数千、上万钦达烈骑兵山呼海啸般向惊慌失措的乞迪附属部落兵发起猛烈进攻,如同恶狼捕食一样,狠狠咬下一大口肉,几个附属部落组成的联军支撑不了多久便支离破碎、四散逃命。
营地内一顶最大、最奢华的帐篷中,一个身材粗壮却略显圆矮的草原汉子坐在一张上好猛虎皮制成的垫褥,微寐着眼睛,仿佛就是一个五十岁老人待在自家毡帐打着瞌睡。若是没有这顶宽大豪华的毡帐,没有周围那数十名披甲持锐的精锐侍卫,没有帐内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钦达烈将领、贵人,谁又能猜到这位老人就是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一声令下就可召集数万铁骑冲锋陷阵的达达不拉。
达达不拉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身披战甲,亲自上马杀敌了,毕竟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腾格里草原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五十的生存环境,基本上是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再加上年轻时冲锋厮杀留下的旧伤,让他仿佛就是一头迟暮的狮子。
狮子终究是狮子,虽已年老,牙齿渐渐疏松,爪子不再那么锋利,可是高声一吼却能够震慑百兽,压制群狼。
达达不拉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厉芒,凌厉的杀意让座下几人心中一惧,仿佛看见一把死亡弯刀就要割下众人的头颅。
“滚下去!”冷冰冰的声音乍起,却使得瑟瑟发抖那几人如听到了天籁之音,千恩万谢之后赶紧逃离这座可怕的大帐。
看到三人滚出了自己的大帐,达达不拉才算是将怒火杀意彻底压制下来,紧攥的右拳缓缓放开。随后,他缓缓起身离座,走到左边那一张木桌前,紧盯着桌上铺设的一张羊皮大地图,头也不抬地问着:“派去探查乌维部落的斥候队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