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男子点点头，对这伙人的懂事配合一点都不奇怪，随后朝着旁边一个黑影叮嘱两声，让他们盯紧这伙奴兵，等到乱起来之后才赶去和少主汇合。
“喂，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轸钴部的人那么大胆，逃跑不算，还要杀进营地内，宰了那些拓野部的杂种......”
“屁，他们有胆子，平日那副模样你不是没看到过？刚才没听到吗，那是他们的少主回来了，恐怕是召集了以前的部落兵马，要来攻打这处营地的......”
被软禁的奴兵十人队小声谈论着，时不时望向周围那几个持着短弓的黑影，不过瞥见那几支冒着寒芒的箭簇就不敢再多看了，急急将头一转过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突入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又仿佛过得很慢，这伙被软禁着的奴兵在几支寒芒箭矢的监视下，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大幅度的转身都不敢，身体有些僵硬，一股浓浓困意冲上脑门。
这支奴兵十人队肩倚肩、背抵背，相互靠着休息取暖，抵御着深秋寒风，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山林间野兽窜动的声音差不多。
奴兵十夫长竖起耳朵一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声音的确是像动物夜间移动的响声，而且还不是几只动物，更像是一大队一大队缓缓移动的老鼠。
“吱......兹”几处栅栏、木桩被人轻轻放倒，很快，原本就简陋的营地防御被人钻出一个一个缺口，一队队黑影从缺口鱼贯而入，配合的十分默契。
“啊......”一个被轸钴部族人控制的奴兵下意识刚要发出声响，立刻就被身旁人捂住嘴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到确定被捂住嘴巴的同伴不会发出声响，奴兵才慢慢松开了手掌，让同伴能够畅快呼吸寒冷的空气。
此时，四周那几个持弓黑影缓缓退后，看样子是要和进入营地的大队黑影汇合，然后朝着拓野部发起进攻。
咦的一声，警惕外边情况的奴兵十夫长耳朵一动，试探性的往前迈了一步，听着远处传来嗡嗡嗡的密集蜜蜂声，看见悬挂弯月的黑夜中划过一点点碎光，朝着拓野部族人居住的区域落下。
大量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铁制箭簇在淡淡月光下反射的寒芒，数百支铁簇箭矢朝着营地中央区域飞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响彻营地上空的惨叫，一滩滩从毡帐内外流出来的鲜红血迹。
袭营，轸钴部的人来袭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至少得有数百人，使用的箭矢还不是那种寻常的木制骨箭，而是明晃晃的铁簇箭矢，对于没有护甲的战士来说，杀伤力极大。
嗖嗖嗖的箭矢声、砰砰砰的撞击声、愈来愈烈的惨叫声，听到这一连串声响，这伙奴兵有些呆滞，还未留意到刚才那几个持弓黑影已经消失了。
“大哥，你说这轸钴部......”一名奴兵用寻找主心骨的眼神望向奴兵十夫长，半张的嘴巴尚未将想说的话语说完，可是意思却表露无遗，要询问十夫长自己这伙人该怎么办。
十夫长，即使是拓野部的奴兵十夫长，也是有着身份阶级的压迫力，遇到突发大事，寻常牧人第一时间要寻找一匹头狼来带领众人。
奴兵十夫长也是十分纠结，刚才若是轸钴部的瘦小男子多说几句，让自己这一队人加入袭营队伍中，那自己就不用那么纠结了，他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决策，就连守卫巡逻都是按照拓野部贵人的命令行事的。
又一波箭矢从天而降，随之，急促的马蹄声从营外响起，一队队骑兵朝着拓野部游牧营地冲了进来，可以依依稀稀得看见不远处的骑兵都是清一色身穿皮甲，不是贫穷牧人临时组成的兵马。
披甲骑兵，上百身披皮甲的骑兵，十个奴兵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遭遇了灭族重创的轸钴部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强的实力？
据说，那个轸钴部少主上一年还是某个拓野部贵人的奴隶？
“大哥，我们冲过去马厥那边，看看能不能抓到几个拓野部大人物，不，是拓野部的杂种，说不定我们不仅能够重获自由，还可以得到一笔赏赐......”奴兵十人队中有个胆大的提出这么一条建议，语气还略带激动。
“那就干，干！”奴兵十夫长咬咬牙，一跺脚，就下了决定。草原儿郎一旦决心做什么事情，就不会有太多的犹豫，立刻急匆匆朝着马厥方向跑去，生怕晚了就让拓野部的贵人溜走了。
直到跑出了栅栏边的岗哨位有一段距离，奴兵十人队才惊讶发现这处营地比自己刚才看到的还要糟糕。袭营骑兵比预料中的更强大，分别从几个方向发起的进攻，而且靠近中央区域的一大块毡帐区燃起了火势，并开始蔓延开来。
毫无疑问，出身轸钴部的奴隶不仅扒开了栅栏、木桩，还在听到柔黎部骑兵进入营地之后就立刻放火，借助火势来削弱拓野部战士的抵抗力。
随着大队骑兵的涌入，为了避免误伤到自己的同袍，最初潜入营地的弓箭手不再是一次性上百支箭矢的齐射，而是自由散射，几支、十几支箭矢，一撮撮的朝着到处乱跑的拓野部战士、奴兵、奴隶扎过去。
箭矢可不长眼，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一箭飞过去，能否存活全凭运气。
“砰......砰”一阵倒塌声从南边传来，听这声响就知道了袭营骑兵用套马索扯拽倒了一道木门。果然，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有一队骑兵从南边倒塌处冲了进来，虽然只有数十骑，可毫不逊色于任何一支百骑队。
营地内越来越混乱，有些人在寻找自家十夫长、百夫长中慌乱溃跑，有些人是想着溜之大吉，有些人看到奴隶毡帐区域没有什么交战声响便想混进去躲避，有些人是想趁机捞上一把......
第一批进入营地的弓箭手也收起了柔黎弓，纷纷抽出随身弯刀，按照十骑队的编制朝着中央区域推进去，看见冲撞过来的人就是一顿砍杀。最初，还会有反应过来的拓野部战士迎了上来，依靠自己的勇猛来阻挡柔黎骑兵进攻的步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拓野部战士倒下了，下马的柔黎骑兵也行进的越来越快，走得越来越远了......
经过了正式的小队伍配合厮杀训练，身穿藤皮甲、手持锋利弯刀的柔黎常备军，对上同等数量的草原部落兵，无论是步战，还是骑战，向来是稳占上风，除非是强大部落的宫帐军精锐。
“提斯萨姆，这一次，你的功劳可不小啊！”新任常备军千骑长兀格道，这一次他的千骑接到提斯萨姆派来的信使之后，迅速出发，奔袭近千里，在轸钴部族人的协助下，一举攻下了拓野部的游牧营地，是对拓野部第一次完胜。
去年，卡密尔城商道月牙湖草原那一战，两百余拓野部骑兵逃出生天，那时候的柔黎部还尚未消化战争红利，赫离心中也是有着几分忧虑，担忧拓野部的疯狂报复，今天却是柔黎部的铁骑踏破了拓野部的游牧营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不是三十年，仅仅是一年！
第二百九十三章：爷孙
越过月牙湖，南行五、六百里，便是康麽部如今的游牧草场，继续往东南约百里，就是统治康麽部数千帐族人的主帐所在。
迁徙到东部草原后不久，在索尔奇老首领的命令下，数千康麽部青壮分成几批出外袭击布兰卡西亚边境城镇和村庄、商路上的车队、靠近康麽部新领地两三百里内的中小马贼和部落，不到一月时间就抢夺回来了数以千计的牲畜、粮食，以及布匹、干货、皮革等战利品，称得上是不错的收获。
一群群牛羊马匹，一辆辆装满货物的大车，康麽部今年的寒冬并不会太难过。
更何况，带兵出外的古素禾、托拜厄斯两人仍然在为部落“收集”过冬物资，据前两天押运战利品回来的族人汇报，盯上了一支草原部落的商队，人数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却有着超过百辆的运货大车，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就能赶在入冬前回来部落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心腹大将，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出半年前死去的儿子脸庞，索尔奇老首领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涌现一丝苦涩之味。西利一向是索尔奇老首领的骄傲，否则也不会自己还在世就早早将部族权力交到西利手中，尽管索尔奇给出的理由是身体老弱。历经数十年的风云起伏，将部落一步步带出困境，康麽部众人都清楚那副有些佝偻瘦小的身体不会这么轻易倒下，支撑康麽部的天空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爷爷，准备切烤羊了......”康麽部名义上的首领，黎呴进入大帐，有些嗫嚅地说道，对自己的爷爷有些畏惧。在西利还活着的时候，两爷孙相处起来就是慈祥爷爷和可爱孙子的角色，黎呴每次进入索尔奇的毡帐都是乐乐呵呵、蹦蹦跳跳的。
特别是将整个部落都交给西利打理后，索尔奇更是有了大把的闲暇时间，每每给黎呴讲述草原故事、钦达烈人历史时，总会掺杂自己的英雄事迹，策马打猎、下河捕鱼时都会带上自己的孙子，一旦抓到猎物，都可以看到黎呴眼中闪烁着崇拜、惊喜的目光。
那段日子，两爷孙是多么亲密无间！
唱红脸的角色，往往都是西利来充当的，索尔奇老首领则是那个慈祥和蔼的好爷爷角色。
可是，开春之后，撕心裂肺的噩耗传来，索尔奇老首领就将白脸角色让给了古素禾，自己对待黎呴的严苛要求一度比起之前的西利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迁徙之路上......
索尔奇回过神来，望着跟前有些拘礼的孙子，嘴角边浮现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下意识抬起长满老茧的抚摸了一下孙子的脑袋，似乎长高了一些。
“听你姑姑说，最近你练习箭术很刻苦，有没有什么长进？”
“嗯，黎呴现在已经可以拉开步弓了，明年就可以射得很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在草原上一般也要过了十岁才会开始用步弓来替代短弓或猎弓训练，否则极易造成手臂拉伤，到时候整只手臂都废了，反而得不偿失。
草原儿郎不懂得什么肌肉拉伤、骨骼发育，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存经验，让他们懂得什么年龄段该做什么事情。
按道理，老首领此时应该要狠狠大骂孙子一顿，可是他实在是不忍心再骂了。这些天黎呴那股不要命的执拗劲，疯狂练习武艺，躲在毡帐后观看的索尔奇怎么能不知道，若不是自己之前对他那副态度，刺激了黎呴的弱小心灵，他怎么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若非老首领乘着黎呴夜晚熟睡时，偷偷将弓弦调松，使得步弓强度仅比骑弓强上一些，黎呴现在恐怕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就算这样，老首领还不放心，特意安排人每天去检查黎呴练习的弓箭，确保不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