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有数十位贵族，怎么都有数千兵马，而且一旦发现进贡上来的老弱残兵，那就是对尊贵可汗的侮辱。历史上，不少乞迪可汗都做过打着贡物不合数量或成色不对的借口，发兵征讨自己看不顺眼的附属部落。
没有贵族想要做出头鸟，没有谁想要成为下一个倒霉蛋，特别是在达雅挟平乱之势、可汗之威，以胜利者姿态发号施令的时候。
乞迪王庭四周是庆典的热闹场景，跳舞的草原汉子、姑娘，骑射比武的草原儿郎，欢闹乱跑的半大孩子......
可汗金帐内的一个隔间，乞迪达雅随意拿着一皮袋奶酒，咕咕喝上几口，然后一甩向对面。
新鲜出炉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并没有说出什么“感谢大汗赐酒”之类的客套话，随意接住皮袋，仰头灌饮，把小半皮袋的美酒喝了个光，抹了一把胡子，好不享受啊！
“这袋清奶酒是昆呐部献上来的，想不到驼绳子草原的大部落竟然被人撵兔子一样赶到我们这里来了，几年前我们在焉山草场的时候，都要顾忌驼绳子草原的三大部落几分呢......”达雅感叹道。
几天前，昆呐部首领枸余来求见可汗，不过达雅并没有见他，而是派大且渠去接触。
“是啊，别说几年前了，如果乞迪王庭还是去年的模样，恐怕我们两方都会拉拢他们......”涉及汗位之争，即便大汗十分亲信自己，让自己私下像以前一样，不过大且渠叮嘱自己谨慎一点，不要谈论太多。
乞迪达雅再拿起一皮袋清奶酒，没有像刚才那般大口一喝，而是闭上眼睛，慢慢品尝其的清香浓烈，一会儿，睁开眼说：“听说这种清奶酒就是由攻占驼绳子草原的部落酿造的？”
大且渠点点头：“是，枸余是这么说的！”
“南边已经有一个钦达烈了，难不成东边又兴起了一个部落？”达雅自笑道。
乞迪内战波及半个东漠草原，许多中小部落或逃离，或被吞并，这一点乞迪达雅心中是清楚的，腾格里大草原上不乏强大部落内乱，小部落趁此机会强盛的例子。
千年历史上，就有几个霸主部落内乱或衰败，被新部落踩着鲜血、尸骨上位，成为新的霸主部落。
“科贝尔部在东边吃了大亏，就连塆奇帖都死在那里，现在那个部落又攻占了驼绳子草原，实力不弱，野心怕也不小......”达雅道。
科贝尔部毕竟是乞迪汗部的附属部落，东边部落不仅接纳岚木氏族，还消灭了上万科贝尔部兵马，存在挑战乞迪王庭的嫌疑。
落难的岚木氏族，乞迪达雅也曾出过一份力！
第四百零八章：雄鹿的骄傲
“你说，如果派人告知岚木氏族，只要他们向岚木氏先祖一样继续效忠王庭，我就不再追究岚木氏族的过错，阿雅姆还是王庭的右辅弼骨都候，归还他们的牧场，甚至赏赐他们新的放牧草场，科贝尔部的主帐草场，他们应该很感兴趣的。”乞迪王庭从牧民奴隶到上层贵族几乎都知道岚木氏和科贝尔部的恩恩怨怨，乞迪达雅相信若是将科贝尔部世代游牧的主帐草场赐给岚木氏族，绝对是一个大筹码。
大且渠听完，脸上浮现苦笑，不知该怎么接话。
半晌，听不到大且渠的回话，达雅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苦笑表情，脑袋清醒了不少，自嘲笑道：“清奶酒的酒劲就是厉害，喝了一、两袋就迷迷糊糊了......”
岚木氏族是什么样的，阿雅姆是什么人？达雅叶护和岚木氏族的血泪纠葛岂是那么轻易就化解的？别的不说，光是当初突袭乞迪王庭，杀的阿雅姆狼狈逃窜回氏族主帐，逼得岚木氏族抛下年老族人踏上逃难之路，途中还派出追兵骚扰追击，若不是达雅和狐焉碌相互制肘，岚木氏绝对没有那么轻易逃到东部草原去。
何况，阿雅姆又是楞头子，忠于里别老可汗时，多年前就对达雅的拉拢不屑一顾，只知道听从里别可汗的命令，搞得乞迪达雅颇有些灰头土脸，双方关系也比较僵。
如今，光凭着一纸汗令就想让岚木氏族乖乖效忠，可能吗？
“大汗，我现在担心的是乌维部，他们竟然提出......”大且渠紧攥着拳头，话音中透露着愤怒。
数万乌维骑兵在乞迪地盘上好吃、好喝、好玩、好拿，牛羊、器帐、奴隶就不必说了，就连乞迪汗部的宝贝——乌河马，成批成批送往乌维部王庭。
乞迪达雅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可乌维部还不满足，“不好意思”说某一位乌维王子多么勇猛、多么英雄，希望迎娶腾空公主。
望着乌维部使者丑陋的嘴脸，达雅差点就忍不住掀开案几，用桌上铜盘狠狠砸碎使者的脑袋。
“你放心，我决不会答应他们的，乌维连拨吃了我的羊，迟早我要剥了它身上的皮。”达雅眯着眼睛，眼睛闪过一道厉芒。
乌维连拨，乌维汗部大汗！
乌维部狮子大开口将达雅惹毛了，逼急了，肉痛的达雅真的会干上一仗。
乌维部的“礼物”，登上汗位的乞迪达雅不可能要求附属部落、氏族负担，否则支持乞迪达雅这些部落恐怕立马就反了，自己率领本部兵马辛辛苦苦助你登上汗位，最后不仅没有好处，竟然还要掏腰包送牛羊、奴隶、财物给乌维部，所以达雅只能靠焉山老营库帐和搜刮原本大王子、二王子一派的战败部落。
这都是达雅名下的财产，“送”出去那么多，怎么可能不肉痛呢？
“阿爸，你又和大且渠叔叔躲在这里喝酒！”帐门一晃，清灵的声音响起。
能够如此随意进入大汗的隔间帐，又称呼“阿爸”的人，就只有腾空公主了。
乞迪达雅哈哈一笑，缓缓将空清奶酒皮袋移动到大且渠一侧，岂不知这一幕被站立着的腾空看在眼里，哪有这么好骗！
腾空没有点破，难得阿爸和大且渠叔叔忙里偷闲享受一下，出了毡帐，阿爸肩膀上就要扛起整个乞迪王庭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在私密毡帐里，达雅和大且渠刚刚也是在谈论部落要务，还提到了腾空。
“阿爸，大且渠叔叔，外边的赛马比赛快开始了，我们去看看......”腾空一手拉着达雅，一手拉着大且渠，就像是儿时一般。
达雅、大且渠哈哈一笑，半扯半走出去享受乞迪王庭的庆典喜庆。
数千里之外的东部草原，土讫水草场。
数月前，统率大军出征的柔黎部首领踏入土讫水草场，此次不仅成功抵挡住驼绳子三部联军的进犯，大破敌军，俘虏数万，缴获数以十万计的牛羊、马匹，还一路攻下驼绳子草原，将南里江草场、驼绳子大部草场纳入柔黎部领地。
如此大胜，不仅意味战功荣耀，还有意味着柔黎族人，特别是家中有男丁在常备军的族人会有丰厚战利品，家中财产翻上一倍、几倍都是有可能的。
按照部署，白马驿、螺贝山谷、妥儿川营地都要驻守军队，赫离此次只率领部分侍卫军和库尼亚斯千骑返回。
本来库尼亚斯千骑是负责护送从螺贝山谷至土讫水城押运队伍的，不过他冒死进言说首领身边护卫兵力不足，怕路途出意外，若是首领不肯答应，他就死在首领跟前。
赫离憋住笑意，如果不是给库尼亚斯留点面子，肯定当场笑骂：“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不是奔着校尉名单来的，老子要是不肯，你是不是就得撒泼打滚了？”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土讫水城，赫离匆匆去过黛丽莎老夫人毡帐见过母亲、妹妹、哈度真之后，就立刻去了锡达大叔办公帐。
不过，随同赫离前去的还有岚木氏首领阿雅姆。
这次回来，阿雅姆和其妻女都一起来了，名义上是带着女儿、妻子去拜访柔黎部。
断事官大帐，锡达迎进来赫离、阿雅姆，吩咐手下人不要打扰。
“草原英雄，阿雅姆首领的大名我早就听过，想不到今日有幸见到了！”锡达率先开口道。
阿雅姆眉头一拧，半盯半看，细细端看眼前之人。如果是一般人被人这么盯着，肯定恼羞成怒，说不定还会捋起袍子干一架。可是锡达一脸淡淡的微笑，似乎毫不介意。
良久，阿雅姆叹了一口气，半躬弯腰行了一礼。
怛奚部，钦达烈部落联盟的头鹿，尊如可汗；高贵的奇雅孛圪，数代大头领的显赫威名，都值得让百年来侍奉主人的岚木氏族行上贵人之礼。
何况，不久之后岚木氏族说不定就是奇雅孛圪的仆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