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鼎身有雄鹿图案,出现在七色雄鹿后代的领地上,别有意义!
发掘和清理工作一起进行,发掘人员由柔黎汉子来担任,至于清理青铜鼎的人员则是由赫离、锡达亲自操作。
清理过程中,赫离无意间踩到一块碎片,嘎裂的声响十分清脆,却是让赫离心跳加快,想到什么要事,急急回头喊叫发掘人员停工。
可惜,迟了一步,兀格千骑长手中拿着几片碎块走近赫离、锡达身旁,在火光的照射下,不难判断出几片碎块原本是一整块的。
半吊子历史探究者赫离激动之下,根本没有考虑到遗迹发掘造成的二次损毁,以及连野路班子都算不上的部落发掘队有没有这个技术保护发掘出来的物品。
赫离是钦达烈可汗不假,有好奇心不假,可是没有膨胀到因为可汗的好奇心,就不顾破坏程度,粗鲁挖掘。
这是一处先民历史的遗迹,也极有可能是唯一一处实地遗迹。
“可汗、断事官大人,你们看!”兀格千骑长将几片碎块递过去。
赫离忍着心痛,把摸兀格递过来的碎片,刚一上手,脸色微变,或许是碎都碎了,对这块物品的文物保护意识一点都不强,用力擦了擦。
“玉饰!”赫离嘀咕一句,然后推过去和锡达手中的几块合并,应该是一块巴掌大的玉饰,至于是用来干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兀格,传令下去,所有人行走时,脚步轻一点,不要踩坏碎片、龟甲、陶罐,连大块泥土都给我小心的。”赫离吩咐道。
夜色渐深,赫离、锡达清理一下青铜鼎便返回毡帐睡觉休息。
第二天天亮,有了可汗昨天的交代,再加上谷卑希侍卫长、兀格千骑长亲自监督搬运,把找到非泥土物件全部摆到青铜鼎前边,让可汗、断事官过目。
青铜条具、陶片、竹片、龟甲片、玉饰......烂蚀的铜剑、长矛、盾牌。
再加上一顶庞大的青铜鼎,这就是发掘中找到的全部东西,当然,最显眼的自然是青铜鼎,不知埋藏多少年,在清晨阳光下,依旧那么炫丽夺目。
赫离弯下身子,捡起两片较为完整的竹片、龟甲,反复翻看,最终只能遗憾摇摇头。
泥土的千百年侵蚀,早把竹片摧残得不成样子,上面即使有文字,也是模糊不清。刻在龟甲上的,也是去头掉尾的,何况,就算完整,赫离也不一定恰好认识,毕竟他不是专业考古人员。
不过,青铜条具的纹路倒是挺清晰的,依稀分辨出来鸟兽图案,也有怪异夸张的形状。
难道,真的是他们?赫离再次把目光投到青铜器上,把亲自见过的点点线索串在一起,在脑海中对比印证。
“这些文字,我很多年前曾经在老祭司帐篷里的羊皮纸上看过,好像是古老的兀锡文。这个字,我记得是宰杀的“宰”......”锡达大叔回忆道。
赫离似是回应地点点头,从北邙山遗址、巨副壁画,到兀锡文、龟甲、陶器罐图、玉饰,再到科尔塞糜祭祀之地、三足两耳铜鼎、竹片,甚至锻造帐大匠沙逊偶然找到的弩弓图纸都联系起来。
那是一个神权和王权高度结合的青铜文化时代,人间君主既是神的代言人,又是世俗的统治者,其神秘、独特、璀璨的艺术是中华早期文明的象征。
至于锡达大叔刚刚提到的“宰”字,赫离猜测不是宰杀,是一种官职,冢宰。
《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王武丁“三年不言,正事决定于冢宰”。
殷商王朝的遗迹,赫离从种种迹象推断科尔塞糜遗迹是一处殷商王朝的遗迹!
为什么殷商王朝的踪迹会留在腾格里大草原,这片土地曾经处于殷商王朝的统治?
不可能,先不说殷商王朝统治的范围,史书上没有一星半点关于这片领地的记载,从这片遗迹来看,从发掘出来的青铜鼎,这不是什么莽荒之地。
神秘的青铜鼎,神秘的遗迹,神秘的统治,若真有一支殷商力量统治过这片广袤草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公元前一千零四十六年左右,牧野战场,殷商王朝最后一任君王帝辛自焚而死,享国六百余年的殷商王朝落下帷幕。
天意,或者说运气在周军,因为当时在牧野迎战周军的商军是一支临时拼凑的奴隶军队,并非殷商精锐之师。
殷商灭亡之时,殷商统帅攸侯喜正率领十万大军在外征战,据说还有五万俘虏,没能够及时回援自己的君主。当周朝建立后,这支庞大的军队消失不见了,无人得知其准确去向,成为困扰史学家的一个千古谜案。
有人说,这支商军渡海去了美洲,创造玛雅文明,也有学者在蒙古高原发现有疑似商朝后裔的生活痕迹,却是没有一个准确答案。
十万商朝大军不可能全是战士,肯定还会有随军工匠、手艺人等,把殷商文明的种子撒在这片草原,北邙山遗迹,再到腾格里大草原断层的青铜技艺,以及科尔塞糜遗迹,神秘消失的十万大军,或者说是其中一支人马,走进新世界,在异域延续殷商文明。
第五百一十一章:鹿角“汗”字
“远方的人儿,请问你来自哪里,你可是来自遥远的故乡,来自遍布青铜、龟玉的高阳之地?”
腾格里大草原的古老牧歌,揭示远古,或是千年前,或是几千年前,一段神秘消失的历史。
从腾格里大草原的历史或故事长歌,最早有草原部族生存、游牧的是北漠、西漠边缘湖泊,他们最初狩猎、耕作,直到湖泊干涸,耕地荒化,便带着族众、牲畜、毡帐往东、往南,马匹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重要伙伴,赶牛放羊替代耕作播种,天际边都是他们自由驰骋的牧场。
为了生存,氏族部落选择不断迁徙、游动,逐水草而居,和野兽、白灾、黑灾战斗,越走越远,远走越离,来自同一故乡的族亲血缘在残酷环境里无法得到保持,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淡忘。
肥沃丰美的宽大草场,贫瘠苦寒的偏僻角落,生存的压力让部落氏族间挥动弯刀、射出箭矢。任何部落都想在肥沃草场游牧,可是只有拳头最硬、勇士最强的部落才有资格占据,才有资格享受,丛林法则绝不因人规避。
随着时间推移,受长生天青睐的勇士会无比强大,被尊称为可汗,最强的部落为汗部,在草原征伐中崛起,可汗的马鞭所指,无数部落血流成河,在他的前进方向,弱小者、胆怯者闻风而逃,敌人的头颅被他踏在脚下,可汗的强势战风,让一个个部落跪地臣服,将可汗的威名传播四方。
长生天并不是青睐同一个部落,一旦英勇可汗的后代不足以承受汗冠之重,那么随着汗冠掉落的,往往是可汗的脑袋。
残酷的环境、生存的压力,如狼似虎的狂野血性刻在草原健儿骨脉中,遭遇黑灾、白灾、人祸,在头狼的带领下,他们呼朋唤友组成庞大的军队,像呼啸的狼群席卷一切,朝着东边、南边杀去,最终杀到卡洛斯大陆的坚固堡垒之下,朝着勉强固守的边境城堡射出漫天箭矢,发出几声嘲笑,再掠夺大批粮食、盐巴返回草原毡帐。
千年草原,不知兴起多少霸主部落,一次次东征掠夺,草原铁蹄震动天下,却从未彻底改变流淌先古血液的草原儿女的命运。
长生天是时候选定一个高贵王者,统一草原,聚百万草原健儿在同一面战旗,在血与火之中崛起,君临天下!
尚埋地下的,暂时没有开采,露出塌陷挖坑的,手脚细致灵活的人员陆陆续续小心拾取、轻捧,呈到赫离可汗、锡达断事官、祭司、长者、游牧歌手等人面前。
凡是有可能接触到钦达烈方言、文字、传承、历史的“文化人”,赫离、锡达都吩咐他们过来待命,看看能否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文献渊源。
毕竟,青铜鼎的现世太惊人了,每一件出土的青铜条具、陶片、竹片、龟甲片、玉饰、铜剑、长矛、盾牌仿佛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此时,赫离、锡达正在审视出土龟甲中最大、最完整的一块,经过千年岁月,甚至更长久的沉淀,还能保存如此完整,实属罕见,乃至前所未见。
“可汗、大长老,你们看,龟甲上片刻着两支鹿角,下片有一个‘汗’字,长生天,是长生天的神意......”旁观的一名中年祭司激动大叫,若不是顾及周围情况,恐怕当场就得欢快跳起舞来。
“‘汗’字,看来七色雄鹿早在很多年前就预示我们钦达烈人要出现一位尊贵可汗!”
“长生天指定赫离大人为天命可汗,又赐予的神圣宝物,预示可汗大人将带领我们钦达烈人走向强大繁盛!”
“这......这件大家伙,是长生天赐在赫离可汗的宝座前的宝物......”
祭司、长者,乃至游牧歌手、官将、随从人员激动跪拜,跪谢长生天的赐予,感恩七色雄鹿的庇佑,尊奉天命可汗的命令。
屹立青铜鼎之前,此时的赫离便是一位无双君王,或许他没有百万大军,或许他没有攻城灭国,或许他没有统一草原,可是有这么一层神秘光环笼罩,他便是独一无二的天命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