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年对赫离来说，绝对是个丰收之年。
拓土开疆，把东漠南部草原划入柔黎版图；人口暴增，预备兵源几倍增长，收几十万钦达烈族众；氏族改革，军民分离，王庭的中央集权地位进一步确立，王权凌驾一切；青铜宝鼎现世，彰显天命，揭示腾格里大草原远古之谜；东边商道、耕地发展，粮食产地趋于稳定......
此番吃得流油，赫离计划最好用上一年半载好好消化，让营养流向筋骨支脉，让柔黎肌肉结实强壮，他日，堆满一座座库帐的军械物资，遮天蔽日的迎风战旗，排山倒海的铁骑军阵......看谁才是东漠草原真正的主宰，谁才是长生天权杖的执掌者？
这些时日，赫离从格根传回来的消息中得知乞迪王庭小动作不断，可是却没有倾族而出的迹象，且有不少氏族暗地里不愿配合响应乞迪王庭的号召，没有出动大批部落青壮，而是背地里蓄力，壮大自己或者舐犊几年前那场乞迪内战的后遗创伤。
几年前那场乞迪汗位争夺战，勒水族等达雅麾下老牌附属旧部自然收获不菲，可是也有过半部族是颗粒无收，甚至族产畜群、人口青壮损耗颇大，好不容易趁着休养生息的机会，除非达雅可汗强硬命令，他们不会随便打断恢复元气的契机。
“吉姆，谷卑希今日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谷卑希侍卫长被赫离安排负责科尔塞糜的留后事务，指导未来一年半年中、下钦达烈两个万户草场的百户牧场划分、中小氏族迁徙、生产放牧等事务，兼筹建和统领中、下钦达烈万户草场的常备军和守备兵。
赫离离开科尔塞糜，留下骨啜纳一卫和拉库兹一卫保护中、下钦达烈万户草场，以及拱卫南方领地，防止其他草原的恶狼窜入侵袭钦达烈草原，两卫巧妙搭配，老兵骨干加新兵血液，一万余常备军精锐，足够砍断恶狼的爪子。
实际上，钦达烈草原西边和南边大部分和乌素兰沙漠接壤，除非敌人从沙漠中来，否则闪攻钦达烈草原的成功率不高。
要知道，就算是历代钦达烈大头领强盛时期，身为钦达烈一脉沙漠作战精锐的迮特夷部驼骑，占据的优势仅限于沙漠和沙漠边缘草场，哪怕曾经把势力伸到腾格里南漠草原的一端，占据一些绿洲或沙漠边缘草场，也没能彻底开疆拓土。
横穿千里沙漠，谈何容易？纵使是常年来往沙漠的骆驼骑兵，没有一个强大的后勤支持，没有一个完整的保障体系，撑死也就几千骑兵的规模。
如果是拥有固定沙漠绿洲营地，行军经验丰富，再有大批牛马作为补给的草原大部落，横穿沙漠的难度降低许多，例如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
在钦达烈诸氏族臣服同一杆大纛战旗的局面下，赫离不需要摆放太多的军力在钦达烈草原，两卫常备军加草场守备兵便足够了。
留在钦达烈草原的两卫常备军，不仅用于日常表面上旳拱卫，还有暗地里的平乱，赫离不认为自己登上可汗宝座，诸多钦达烈氏族便会彻彻底底、毫无保留跪舔自己，迮特夷氏族便是最好的例子。
要知道钦达烈草原上实力最强的草场守备兵是呼也必守备兵千骑长一支，呼也必是谁？迮特夷氏族首领辛安的儿子，迮特夷氏族的少族长。
至于留下谷卑希侍卫长作为留后负责人，赫离是经过一番思虑的，最开始属意的是骨啜纳校尉，堂堂一卫校尉，还是赫离的远亲，身份、关系度都到位。
可是，钦达烈草原，大大小小氏族，再加上今年格外重要，既是归附的第一年，又是百户制度、军民分离的开启之年，治理肯定要以民政手段为主，军事手段为辅，甚至该不该用军事手段，军事力度的大小是多少，都必须有一个度。
考虑一会儿，对于骨啜纳，赫离最终摇摇头，若是一块新征服的土地，他不介意让骨啜纳校尉去练练手，培养文武双全的技能，再不济，也能获得一些经验。
可是，钦达烈草原太特殊了，称是柔黎王庭的后院都不为过，一旦动乱，牵扯的精力时间可就不是一点半点。
历史上，很多雄才伟略的豪杰君主，统帅大军在外开疆拓土，在关键时刻后院起火，不得不领兵回援，最终王图霸业毁于一旦的例子可不少。
既然如此，就让侍卫长谷卑希去做，从柔黎立部起，身为侍卫长的谷卑希便朝着双技能发展，能文能武，近两年来，处理族众事务的时间、精力多过军中。
“有的，可汗。侍卫长大人汇报，拉库兹校尉率军开始扫荡名单上的北边小部落，已经扫平四个部落，俘虏六千人左右，青壮俘虏开始往白马驿押送......”吉姆千骑长道。
南部，或如今的钦达烈草原并非全都是钦达烈一脉的部落氏族游牧，特别是二十多年前塔什干战役后，不少钦达烈一脉的中小部落氏族或泯灭，或脱离远走，或归附非钦达烈的大部落......
同时，也有不少非钦达烈人的部落迁徙到钦达烈草原边缘，进而蚕食一些优良草场，甚至驱逐钦达烈人部落。
现在，钦达烈一脉统一，各氏族青壮不准把手中弯刀对准族人，侵占钦达烈人草场的盗匪自然就是最合适的，成了中、下钦达烈万户草场常备军新兵的最佳练手对象，还能顺便捕抓一批劳动力，为柔黎部帐下户的扩充做出贡献，一举两得。
第五百二十五章：等待（上）
恰苏图营地，奇雅孛圪.察乌卡站在一处山坡上，深吸一口从恰苏图江面刮过的泛寒微风，却感不到什么寒意。
无论是身上披着的精致宽大绒裘，还是里面的团团脂肪，都给他足够的温暖保护，别说是在初春时，哪怕是在风雪寒冬，都能扛过去。
山坡下，一座座小山般的毛皮在道路上移动，那是一车车来自南部草原的皮料，正被商贸帐的人员运输，或运到柔黎锻造帐的工坊加工，或运到草原商人的手中，或直接运往卡洛斯大陆的城镇......
“从土讫水城运过来的物资到了第几批？”察乌卡问着身旁的商贸帐官员，从去年到今年，白马驿、恰苏图营地的大半储备物资运往南部草原，如今白马驿大营将作为赫离的游牧王庭，几卫柔黎常备军常驻白马驿，拱卫王驾，再加上扩大后的仆从兵，以及必要时供应方圆千里的属民，消耗肯定会猛增，扩充物资储备是必须的。
“大人，第六批！”身旁官员恭恭敬敬答道，恨不得把头低到泥土里，表示自己对察乌卡大人的尊敬膜拜。
伟大的赫离可汗，强大的柔黎王庭，尊贵的奇雅孛圪一脉。
察乌卡，这个名字在钦达烈草原比较陌生，或者有知道者第一反应“奉倏大人的养子”，可是柔黎老属民或多或少知晓察乌卡大人和赫离可汗的深厚情谊，特别是柔黎立部前后时期的属民，如今再加上可汗一脉男丁的身份，岂能不好好巴结察乌卡？
“第六批？太慢了......”察乌卡眉头一皱，计划运过来的物资共计二十批，主要是弯刀、弓箭、藤皮甲、盾牌、药材、粮食、盐巴等军需品，最少满足五卫柔黎常备军三个月的需要。
不过，察乌卡并没有催促，初春时节，各处草场领地开始忙碌起来，抽调如此多人力来运输已是不易，再加上草原道路还受到残雪融水的影响，并不像夏秋时节好走，路上又要耽误一些时日。
“从商人手中收购的如何了？”物资储备并不只有从柔黎东边领地运输这一条路，第二条重要的是从商人手中购买，尤其是就近从白马驿交易区的草原商人手中购买，连路途转运都省了。
“到昨天为止，购买到盐巴六百担、各式粮食两千担、白箩布......不过，好像有商人察觉到我们在大量收购粮食，这几天的价格越来越高......”
“该死的奸商！”胖子“呸”了一口，自己做奸商可以，但是和自己交易的商人是奸商，肯定会遭受胖子的唾弃，如果不是考虑到情况紧急，胖子绝对会教教那群草原奸商如何在柔黎领地上做一个童叟无欺的好商人。
可惜，现在不是恰当时候。
从赫离处转给察乌卡的观风帐信件，胖子已经翻阅过，知道西边邻居乞迪汗部蠢蠢欲动，虽说目前还是小规模的，可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大战。
卡洛斯诸国隔壁领主的领民不小心过界砍伐几根木材，然后引发两个领主战争的先例比比皆是；腾格里大草原上，部落的牛羊跑到旁边部落草场不见后，一场厮杀就此上演的故事也不少。
借口，总能找到；意外，总会发生。
“盗马贼一样肮脏的卡洛斯商人，就该把他们的脑袋挂在栏杆上......大人，土讫水城运来银币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库帐中的银币没有多少箱了......”商贸帐官员咒骂一声草原奸商后，尴尬提到银币问题。
察乌卡的胖脸抽了一抽，这个问题难办了。
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结果入不敷出。
之前，察乌卡和古力哚仗着赫离把黑马镇银矿交给商贸帐全权处理，毫无节制开采，大把大把银币撒出去，花钱如流水，真把山谷银矿当作是山谷河流，吩咐工匠大力开采，导致银矿山谷越挖越深，开采难度越来越大，产量逐渐降低。
当察乌卡得知报告的时候，他才明白矿产开采的难度，尤其是铜矿、银矿、金矿等，别说开挖，哪怕找到一处矿地都是长生天的恩赐，黑马镇银矿简直是长生天对柔黎部的格外宠爱。
“全部用牛羊、煽马、皮料、干货去和商人交易，如果有大商队的话，我们给出的价格还可以高一点......”现在柔黎部这些东西多得是，就当是清空库存。
这时，有人过来禀报道：“大人，老夫人派人唤你和多米校尉回去吃饭！”
自己的儿子现在了不起，是草原最尊贵的可汗，要统治那么大片草原，要治理那么多牧民，思念儿子的黛丽莎老夫人不能再像赫离小时候催促他回家吃饭，也不愿儿子路途疲惫辛苦，所以便自己从土讫水城来白马驿这个游牧王庭。
几千里路，拦不住母亲对儿子的浓浓思念，更别说，她调皮的敏敏也在儿子处，一对儿女不在膝下，纵使土讫水城有宽大奢华的宫帐，住的又有什么意思。
黛丽莎本就是一个普通的草原家女儿，不是一出生就在某个大部落的宫帐，不是生来就众星捧月的草原贵女，对一个十几年含辛茹苦养大孩子的妇女，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察乌卡心中一暖，有人呼唤回家吃饭的感觉真好，这种亲情从未断开，哪怕两个安答已经长大成人，哪怕一个成为首领，登上汗位，两人有着主仆名义，可是早已刻入血脉深处的亲情却是无法抹去的。
“赫离......”察乌卡抬头望向南边，从信骑汇报的路程来推算，再有一、两天，赫离的可汗队伍便抵达恰苏图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