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马蹄铁就那么一点铁，这的确没有错啊，可是一匹马儿有四只蹄子，一匹马就要四块马蹄铁，若是上万匹马儿的话，耗料恐怕不下六七千斤，若是整个部落的马儿都......”
一听到六、七千斤这个庞大数字，伯米鹿也当场愣了一会，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牧马官的想象，作为一个草原汉子，他知道铁器对于普通牧民家是多么重要，作为部落牧马官，也明白六、七千斤生铁可以打造出数以千计的弯刀、箭矢、标枪，语气一噎，迟迟想不到反驳话语，索性扭头一摆，不予理会。
“谷罗可，缴获的破损弯刀、矛头等，还有回炉重造的劣质武器，大约可以提出多少斤铁？”赫离深知马蹄铁之益处，一旦大规模运用，将成为柔黎骑兵一大利器。可两军冲锋厮杀的时候，总不能是座下战马抬起蹄子，就击垮一支军队吧，还是要靠战士手中的弯刀、弓箭啊！
“首领，这几天整理出来大部分破损兵器了，差不多有一万斤，再加上剩下的，总重在一万两千斤左右！”
“还是首领英明，哈哈，尤利可，差点就被你这个老头子骗了，一万两千斤啊，数万匹战马恐怕都够了......”闻言，伯米鹿一拍手掌，脸上神采之色又回来。
赫离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既然如此，先打造一万匹战马的马蹄铁，这么简单的小物件，恐怕用不了一月就可以打出来吧？”
尤利可心里一阵发苦啊，首领，您又不是不知道锻造帐是个什么情况，这批生铁大部分都可是用来打造新刀！柔黎骑兵的马刀和普通部落常用的马刀一样，尽量节约生铁，草原马刀锻造用量普遍是三斤生铁，这样锻造出来的马刀，一寸长一寸强，比之匕首，更使用于马上挥砍作战。可质量方面，就算不是粗制滥造水准，也好不到那儿去。击败两部联军，消灭乌滇部，赫离缴获大批生铁，心里有了底气，下令锻造帐打造质量更好的五斤标准马刀，数量暂定为六千把，一下子就就要用去三万斤的生铁，大半储备就这么没了！
哎，整个部落都是首领的，他想咋办就咋办咯，首领别说要打造五斤标准的马刀，就是要把他自己的首领大帐做成铁笼子，那都没问题啊！
多奇走上几步，脸色严肃地说道：“首领，以后，这锻造帐以后恐怕要加强守卫了，否则......”多奇十几年前是跟过赫离父亲，忽特哥，一起上过战场了，此时大致看出了马蹄铁的巨大军事价值，环视了四周，小声提醒着。他相信赫离已经听懂了他话语中蕴含的信息了。
赫离轻微点点头。
谷罗可、多奇两位锻造官在前方引路，赫离绕过几座棚屋，转了两个弯，径直从一个铁炉大铺子前走过。
草原上秋风渐烈，可这屋子周围却丝毫感觉不到太多的冷意，滚滚热气扑面而来，待久了恐怕就得光着膀子了。
一路上，叮叮当当声响不绝，此时的铁匠铺子内，几口大风箱呼呼作响，每口大风箱前都有一个壮汉，使足了气力，拉栓鼓风。
“你会锻造锁子甲？”赫离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两鬓霜白，下巴留着稀疏的淡黄色胡子，再加上一双蓝色眼睛的男人，标准的卡洛斯大陆人模样。
腾格里草原上的牧民家庭，千百年来的游牧生活，几乎没有一家不配弓，耳口相传，制作的技巧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来，虽说制出弓的准头、射程千差万别，可几乎每个牧民家都会制弓。铁匠这个职业却不同，初学者必须经过专门的学习，长时间的捶打、敲击磨练，再加上一点点天赋，才可能成为一位优秀铁匠！毫无疑问，铠甲锻造师是铁匠中的精英，和普通的皮甲制作不同，铠甲锻造需要更专业的技巧，更复杂的技艺。
在没有带回来数百匠人奴隶之前，柔黎部落锻造帐数百人中，能够作为铠甲锻造匠的人，恐怕不到二十人，而且锻造技巧还是堪堪过了门槛那种。
法尔德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年轻首领，脸上还带着一丝畏惧，哆哆嗦嗦用着不流利的草原兀锡语说道：“是的，大人，我、我、我，会锻造锁子甲，我父亲是一名优秀铁匠，为克圣拉塞堡的伯爵大人服务。我父亲死后，我接替了铁匠铺，二十多年，法尔德这几个字成为武器品质的标志，就连许多克圣拉塞堡贵族都来购买我的兵器铠甲，包括上百副锁子甲、板甲......”
听到这，赫离打断他问道：“那为何，你又沦落到草原之上，成为乌滇部一名锻造奴隶？”
法尔德一抹眼泪，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家中的财富、名声源于法尔德一身精湛的锻造技艺，可也带来了同行的妒忌之火。同行在法尔德锻造的铠甲上做了手脚，导致一名贵族青年在比试受到重伤，法尔德一家被驱逐出克圣拉塞堡，不仅四处流浪，还遭到了来自贵族家族的迫害，迫于生计，落脚到了边境，五年前被乌滇部打草谷的队伍给俘虏了，儿子、儿媳、老伴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七岁的小孙子相依为伴。
“我可以给你牲畜、牛羊马匹、仆人，让你在部落中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你的孙子也可以每天喝到牛奶，吃着肉食，穿着舒适、暖和的衣服，如果你更喜欢钱币的话，大把的金币、银币向你招手！”
“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吗？”法尔德不自觉地仰起了头，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倾向于怀疑这位年轻的部落首领在戏耍自己，克圣拉塞堡里很多贵族也以戏耍奴隶为乐！
赫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沉声问道：“你在乌滇锻造帐待了五年，在锻造奴隶中，有多少人和你一样是铠甲锻造师，可以锻造出优良铠甲？”
法尔德低头思索一番，半晌，开口道：“大约有四十人左右，可我是最优秀，我锻造出来的铠甲是所有人中最优良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作为一名优秀匠师的自豪感，哪怕是数年悲惨的奴隶生活也没有让他丢失这种自豪！
赫离迈前一步，目光凌厉，散发的气势隐隐要压过面前的老者：“你们四十多名锻造师全力以赴，一个月，大概可以锻造出多少副锁子甲，我说的是全力以赴！”
法尔德被这气势逼得倒退一步，随即，咬牙给出一个数字：“八十副！”
听到这个数字，赫离脸上绽出温和的微笑，轻声说道：“一百二十副，这是最低，记住是最低！我会给你提供五十名有基础技艺的铁匠，还有一百有经验的学徒工，你们可以一边锻造铠甲，一边教导这些铁匠、学徒！”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多奇锻造官，由你监管负责锁子甲的制作，有什么需要的及时拨付，满足铠甲锻造师们的需求。谷卑希，记一下，从即日起，法尔德享受锻造大匠的待遇，赏赐一顶大毡帐，一户帐下户奴隶，两匹马，十头羊，十枚金币，所有铠甲锻造官恢复自由民身份，赏赐三头羊......”赫离返身走出这件锻造棚屋，留下一系列的赏赐话语！
刚迈出门口几步，首领又忽然转了回来，仿佛想起什么小事，装作随意的模样，开口道：“部落各帐属民家中劳作铁器稀少，生活器件中更是少有铁器，断事官、科兰咄百户长和我商量一番，要打造一批铁锅、镰刀、支架，还有，乌洛兰百户长那儿，铁锄头、钩子等耕作用具，你们先预留四千斤铁，具体事项，谷罗可锻造官，你稍后和科兰咄、乌洛兰两人讨论一下......”话音一落，赫离脚底抹油一般，人儿瞬间溜得没影！
得嘞，锻造帐一下子又没了四千斤铁，几位锻造官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第七十八章：整军毕
腾格里东漠草原，秋风寒凛，从遥远西漠草原大冰湖吹出的寒风，拂过朵木澜雪山的峭壁山巅，刮到了草原的东端地带，残存的风力时不时卷起一根根泛黄的枯草。妥儿川上百里的草原上，一队队牧民正在收割秋草以度寒冬，一辆辆牛车上堆满他们的今日成果，驾车把式挥着皮鞭，吆喝着驱赶车辆，来回奔跑于营盘。
远远望去，百里草原上呈现一大片、一大片的枯黄颜色。若是再走进一看，便会隐约发现一个个深浅坑状不规则区域，与周围景象格格不入！牧人们却是司空见惯了，那一片片区域便是被储蓄越冬草料的牧人收割过的区域，待到明年开春，又是一片茂密青草！
巡视完方圆两三里的牧民居住区之后，又看了几眼越冬草料的收割情况，已经过了小半天，科兰咄百户长哼着歌儿，迈着轻快的脚步朝着自家毡帐走去。科兰咄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老树发芽，整日都笑逐颜开，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大半年前，科兰咄一家人遇到首领，从此脱离低贱的奴隶身份，随即，被任命为百户长，管理数百牧民。
从那时起，他便一心一意扑在部落事务上，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报效首领那比天还高、比地还厚的恩情，脚不停歇地处理部落中繁杂而琐碎的事务，还硬塞着自己的儿子进入了常备军。
经过大半年的磨砺，科兰咄百户长处理部落事务的能力也渐渐得展现出来，同时，从断事官大人身上不断学习，养成沉稳的性子、足够的耐心，无论是协助首领、断事官大人，与其他百户长共事，还是管理最底层的属民、帐下户奴隶，他都掌握了节奏，得心应手地处置起来，赢得柔黎部落中不少人的赞誉！
昨日，断事官大人和自己透露一些讯息，要不了多久，自己将会被首领提拔成千户长，管理数千柔黎属民的民事政务。那一刻，科兰咄直接愣在当场，若不是断事官大人急忙起身揉搓拍打一番，恐怕他就激动得直接晕倒落地了。再者，自家的儿子，门朵儿，成为了常备军中百骑长，还被首领赏赐了一件锁子甲，那可是锁子甲啊，无比珍贵的宝贝，竟然有一天会穿在自己儿子身上！看着身穿铠甲、披着斗篷、手握弯刀，威风凛凛在自家毡帐晃悠的儿子，科兰咄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柔黎大营内，一座宽大毡帐内，帐内装饰比之普通牧民豪华不少，帐内打扫得干干净净，花布、毛毯悬在四周毡墙之上，帐内更是有着铁盘子、铁架等草原牧民少有的铁器物件。
一名面容憔悴的妇女用手捋了捋桌上的披肩，披肩是狼皮制的，密实的狼毛，宽厚的狼皮，摸上去是那么光滑柔顺，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保暖防寒的珍品啊！妇女抬头看看面前的人儿，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桌上的披肩捋的如天鹅绒一般光滑。随即，她拿起披肩，走上几步，顺手把披肩落在年轻的男子肩膀上。
“阿妈，还没下雪呢，哪用得着披肩呢，这披肩是赫离给您的，您自己披着吧......”穿上锁子甲，整装完毕的多米，返身劝道。
“不不不，看这天色，估摸着今晚一场大雪就来了，你出去披上总是好的，你肩上不还有着伤吗？”妇人双手紧紧地按着，一边谆谆叮嘱，一边瞪了儿子一眼，似乎一场口头风暴就要来临。
“老爹，你来劝劝阿妈，我这是去出外训练军队，哪用得着穿着披肩，带上几件衣服就可以了！”多米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小口小口抿酒的老爹——多奇锻造官，一看老爹没有反应，推脱道：“阿妈，要不，你就把披肩给阿爸吧，你看天气变寒了......”
妇人直接不乐意，瞥了自家老伴一眼，道：“就他，整天守着火炉子，我看他，都快要光着膀子了，哪用得着这么好的披肩啊！再说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可是千骑长.....”
多奇喝下最后一口酒，放下酒碗，抬抬眼皮，开口：“好了，老婆子，他不愿意，你就收起来，放心，冷不死他的，让亲卫多带几件衣服，你上次做的那件黄羊皮褥子，也给他装上了，我估计你今晚也回不来了，是吧？”最后一句，锻造官侧身扭头对着多米问道。
“是啊，这次我们近千骑兵，要沿着森林外侧操练呢，怕是要走上上百里路程，帐篷、铁锅这些都装在马背上了，算好了今晚要在外面过夜了，一来一回，恐怕明天日落前才能回到！”多米简略地说了一下操练的场所、时间，让阿爸、阿妈有个准备。
一旦确认扩军方针，赫离便迅速行动起来，在今冬的第一场大雪降落之前，终于把原常备军、兀逻战士、莫阿里族人、乌滇骑兵俘虏、原帐下户青壮、马贼奴隶进行打散，重新整编成侍卫军、五个不满编千骑队，近六千战士。此外，改动一下军制，在百骑和千骑之间，增设营一级，设营指挥一职！
如今的柔黎部落踩着乌滇部的尸体，掠夺了大量牲畜、物资，成为东漠草原上又一个大型部落，不计算一千两百余拓野部骑兵俘虏，是一个拥有近七千帐，两万四千多人口的大型部落，其中自由牧民六千多帐，人口两万之众，帐下户约千帐，三千余人。等到明天开春，青草长出第一缕新芽，完成了部落常备军重新整合，赫离相信柔黎部落就可以和拓野部掰腕子了，看看谁的弯刀更快，箭矢更利。
侍卫军，赫离亲率，谷卑希侍卫长为辅，不满编。
第一千骑队，泰罗格千骑长，拉库兹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二千骑队，多米千骑长，乌拜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三千骑队，拉姆可千骑长，兀格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四千骑队，库尼亚斯千骑长，乌木达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五千骑队，骨啜呐千骑长，哥达副千骑长，不满编。
柔黎部常备军的框架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就是死命的训练，以老带新适应柔黎部常备军的体制、战术、阵列、号令，打造出一支彪悍精骑！
第七十九章：初雪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