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红骏马还是去年从乌滇部缴获得来的，属于乌滇部首领须卜都恩的几匹宝贝之一，交由牧马官铁恩大叔驯服了半个冬天之后，更是特别柔顺。柔黎部的小公主一眼就看上了这匹小红马，嘟着嘴朝着黛丽莎求了好久都没能让阿妈同意，最终直接向哥哥撒娇一番，赫离向阿妈说了几句，才兴冲冲骑上了这匹神骏座驹。
“公主，公主，你慢一点，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你的！”一里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呼喊声，马上的人儿看来不是很习惯策马奔跑，慢吞吞地控制座下马儿，身子有些歪歪扭扭的。
闻声，冲上一处山丘的敏敏轻拽缰绳，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壮美的画面：蓝蓝的天空下，是广袤无边的草原，银带状的一条大河弯弯曲曲绕了一会，朝着远方天际奔腾而去，颇具万马冲锋之势。河流两岸的草场上，牧民们赶着牛羊牲畜在这片肥美的草地上放牧，依稀听到那吆喝欢笑声。
“哈度真姐姐，你也太慢了啊，怎么有人骑马骑得那么慢的！”敏敏回头嬉笑一声，看着略微狼狈的哈度真骑马的别扭身姿，掩不住的笑意。
“以前的兀逻氏族住在莫顿河那一带的森林、丘陵，马匹数量很少，都是很珍贵的，大多是供男丁巡逻部落，响应乌滇部征召的时候骑乘，甚至每年还要调出一批好马供奉给乌滇部，像我这种普通女孩子哪有机会去骑马啊！”拽紧缰绳的哈度真终于赶到了公主身边，松了一口气，对她这种骑乘新手，纵马疾驰那是一个高难度的挑战啊，一不小心就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弄不好的话，腿脚乱蹬缠住了缰绳，恐怕会被活活拖死的。
“嘻嘻，哈度真姐姐，我们快去河流拐弯处的草场去看看，有好多美丽的花啊！”敏敏目光被远处的绿叶繁花吸引住了，嘴角边的笑容更盛几分了，一拉缰绳准备来一次短程冲锋，这下马蹄下恐怕践踏无数花花草草。
“敏敏，”远处斜坡冒出一个骑马女孩或者女人，声音多了丝丝疲惫之感，一边摇着手，一边策马而来，来到跟前，脸上多了几分戏虐之色，“看来我们的小公主偷偷跑出来了，要去告诉黛丽莎婶子才行。”说完，就要调转马头，回去部落大营大营打小报告了。
“珂玉儿姐姐，不要嘛，不要嘛！我那是偷偷跑出来的，我是......”敏敏对着珂玉儿撒娇了一会，嘴里可是了半天，都没编造出来一个好的说辞，急的抓耳挠腮的，眼睛瞄到了什么，忽然转移话题：“珂玉儿姐姐，肚子的宝宝什么时候出生呢？你这样到处出来乱跑，泰罗格哥哥、哥达哥哥找不到你会急的满头大汗的，要不然你先回去帐子里吧，我送你回去吧，你去阿妈那儿还要走好多路呢，不方便的。”
珂玉儿露出充满母爱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又想到什么，随即没好气看了敏敏一眼，这个古灵精怪还想着转移话题，但愿自己未来的孩子别这么能折腾啊，否则自己可降不住他啊。
“哦，对了，刚刚遇到了多米，他从土讫水新草场那儿回来了，还说你哥哥带了礼物给你呢！”除了少数的几个人，所有柔黎部属民都以为多米千骑开赴土讫水是准备新草场的事宜，毕竟部落的大小牲畜越来越多，有经验的牧民都知道马草会不足的，的的确确需要一块新放牧草场了，否则妥儿川草场很快就会被超过十万的牲畜吃的连草都不剩。至于首领大人呢，则是出去操练部落兵马了，这对于柔黎部落来说是常事，几乎每隔半个月就有两个千骑轮流在妥儿川四周草原操练，首领时不时也会带着侍卫军参与的，短则一、两天，长则五、六天。
“礼物，什么礼物啊？”敏敏惊奇地问道。
“就在马车里，是个......”珂玉儿装作冥思苦想地回想礼物的模样，哪怕即将要当母亲的人了，可年岁尚不到二十，少女的调皮心性露了出来，皱紧眉头想了半晌，突然，一踢马肚加速，大声喊道：“哈哈，就不告诉你！”
“你，你，你，珂玉儿姐姐......”敏敏气急败坏，硬生生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挥马鞭，催促哈度真一声，便火急火燎的朝着部落赶了回去，想着礼物的同时，还想着哥哥此时在干嘛呢！
落雁山脉，阳光从薄薄的云层中下来，森林内斑斑点点，晨曦的薄雾还残留一些，顺着微风随意漂浮，渐渐散去。顺着一处山谷，再过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可以看到一条小河流淌而过，顺着河流走向，发现下游较平坦的两岸有一块块的耕地麦田、菜地，其中几块还是刚刚开垦没多久的模样。
沿着田野中的小道一路延伸出去，穿过绿油油的菜地，便可以发现一座座茅草屋子，散方圆一里的山谷、平地，大约有者四、五十座，俨然是一个小村子。村子背靠连绵起伏的落雁山脉，大体呈现一个弧月状。
过了清晨时分已有一段时间了，狭小的道路有着五、六个村民，脸上有着普通卡洛斯农民没有的灿烂笑容，和几个熟人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拿着耕地工具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首领到了，就在身后那个林子里，村庄内有什么动静吗？”山坡后一个人悄悄地摸了上去，趴在那儿的同伴询问一声，确认目标是否还在村子里。
“那个小孩还在村子里，沿着这条小道进村，第四座茅草木屋就是他们家，据昨天的观察，一家三口人，刚才，小孩的阿妈去了河流下游的菜地，小孩的阿爸去了第五间木屋，小孩跑出去和其他孩子玩耍了。”黎明时分刚刚顶替昨夜监视的侍卫低声说道，将目标一家人的情况简单汇报着。
林子内，二十余名勇猛悍战的健儿侍立在赫离两旁，随时等候着首领的命令，只要一声令下，相信这些勇士就可以将前方那个小村庄的人畜全部屠杀殆尽，一个不留。
“首领，据我们监视所得，诺孜丹村庄大约二十到三十帐人，人口七十人左右，其中男丁大概是三十人，”乌木达昨天沿着小杰米的踪迹，用了大约一个小时就找到诺孜丹这个隐藏在落雁山脉深处的小村庄，暗地里观察了一天。
柔黎部的斥候可不是只会挥刀弯弓的蛮子，特别是经过了首领大人的理论教导、老百骑长拉姆可的追踪与反追踪实践操练、草原战争的侦查，要知道这个村庄的情况还是没问题的，特别是刚刚还抓了一诺孜丹村的村民作为“舌头”，了解的更是深入彻底。他观察了一眼首领的神色变化，深吸一口气，试着说道：“首领，我们现在手中有三十多个儿郎，小半天之内，就可以把这个村庄的人杀的干干净净。”一股杀气瞬间弥散开来。
早在土讫水草场，乌木达看到当首领得知可能有着一条山道翻越落雁山脉的时候，眸子那一抹深邃的目光以及注视落雁山脉时散发的豪情气势，和出征乌滇部、拓野部联军，收编兀逻氏族进攻乌滇部老营之时一模一样，仿若一把初露寒光的绝世弯刀。紧急召集几位千骑长安排土讫水这边的事务，宣布将会亲率队伍翻越落雁山脉那不容置疑的首领威严，他心中的猜测贴近了几分首领对这条秘密捷径十分重视，虽然不懂其中的而原因，可一路上留下的人手、拉哈在羊皮地图涂涂画画，进一步凸显出秘密山道对于部落、首领十分重要。
何为秘密？没有人知道的、不会泄露出去的才是秘密，乌木达第一反应就是为首领除去这个藏在落雁山脉的泄密“隐患”！
赫离一听，差点没岔过气来，屠村？老子就是那么残暴的人嘛，无缘无故就要屠杀几十人，既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身为统治数万属民的部落首领，在率领部落大军一次次击败马贼、敌对部落兵马过程中，光是亲手砍下的头颅就有数十人，绝不比诺孜丹村庄的男女老幼加起来的人数少，上位者的铁血手段、漠视生命的心态慢慢在赫离脑海中扎根发芽，可赫离依然保持一份理智，“生命平等”的那一次残念还萦绕在心中，就算要要屠杀，那也得找个理由，说明诺孜丹村庄对部落是有威胁的。
随即，乌木达被赫离一个瞪眼，脸上那副阴森气象刷地一下就不见了，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不知所谓地搓了搓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条件
“砰”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打在了小杰米的身上，痛得他“哎呦”一声，一脸不开心的环首四顾，要看看究竟是谁敢胆朝自己扔石头。
“小杰米！”赫离从大树后面露出一张脸来，左顾右看，发现附近没有什么人，整个人才闪了出来，微微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大哥哥！”小吉米眼睛突然发亮，惊讶的看着，双手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看错人，惊奇之下都忘记了那一枚扔过来的石子。
太阳渐渐升高，田野里耕作农夫的衣服被汗浸湿一大块，诺孜丹村庄的生活似乎和往日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你们，是哪个草原部落的，看阁下身旁这些侍从，恐怕身份不低吧？”一开始，被儿子兴冲冲跑进屋子拽着衣袖喊着“有位从外边来的大哥哥找你”的沙逊暗生几分警惕，一问一答地从儿子口中得知“大哥哥，二、三十人，藏在树林里面，弓箭，奇怪的弯刀......”眉头皱了起来，在屋子内来回踱步走了一会，转身之间瞄向悬挂在墙上的弓箭、长剑，脸上时不时露出既哭又笑的表情，忽然站住身子，喃喃自语不知说了什么之后，随即双手化作两把铁钳牢牢扣住小杰米的肩膀，使他动弹不得，眼睛直视道：“小杰米，去找你妈妈回来，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许你走出村子一步，记住了吗？”看到儿子点点头方松开了双手，亲吻了一下杰米的额头，祈祷一句：“火神保佑他的信徒吧！”
沙逊拔开了脚步，缓缓地朝着小杰米口中所说的那一片林子走去，脑中思考速度却比步子快上不止百倍，皮袍、弯刀、弓箭等小杰米所能描绘出不速之客的着装打扮，他已经大体确定对方不是自己最初想到的那一伙人。
草原蛮子？山地部落？
小路一个拐角处，挡住了来自诺孜丹村的视线，再走了一段路，就有四名手持弯刀、面色凶横的草原蛮子从身后闪出，堵住沙逊返回或者逃跑的道路，一路下来，这里面恐怕不下二十名草原蛮勇。
棱角分明的脸庞、蓬松的暗金色过肩短发、高大魁梧的身材、粗壮的手臂，赫离下意识盯着沙逊的臂膀看了一眼，印证心中的猜测，右臂比左臂粗了一个小圈，这是标准的铁匠臂膀。
“来自落雁山脉那一侧，游牧在长生天赐予的东漠妥儿川、土讫水草原的柔黎部落，巴伯兰赫离，给你带来柔黎部的问候。火神的信徒，尊敬的铁匠，给那黝黑生铁注入火神赐予的魔力，化作一件件镗亮、精美、华丽的武器......”赫离把肚子所能搜刮到关于赞美匠人的话语一股脑说了出来。
贵族般的问候噱头、不流畅的卡洛斯语、对待大人物的尊敬态度、伴随着磕磕碰碰的语速，这段赞美词在沙逊耳中，越听脑袋越懵，迷迷糊糊地转不过弯来。
尊敬、伟大、令人崇拜、火神的宠幸者......
什么时候铁匠竟然可以享受到这样一系列贵族大人物专属的赞美词，在那些该死的贵族看来，匠人不就是有价值的货物吗？
落雁山脉的另一侧，柔黎部落，沙逊目光一转，望向那连绵起伏的山脉，这位草原来客突然出现在这里，小杰米又说是在森林深处遇见的，脑海中一道闪光，难道，难道？这道数百年来保护了布兰卡西亚那些该死领主的天然屏障被草原蛮子突破了，找到了一条可以翻越山脉的小路，沙逊越想越心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
“沙逊”压制了胸中波荡起伏的心情，低头隐藏震惊目光的铁匠简简单单两个字介绍了自己就不再开口。
赫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个高大铁匠不简单啊，恐怕是猜到了什么，虽然那一抹震惊消逝的很快，可依然没能逃过赫离的法眼。
“这把匕首是你打造的，这些花纹看上去如同夜空上的繁星，很美！”赫离甩出那把小杰米遗忘的匕首，展示在它的锻造者面前，毫不吝啬对它的赞美。
匕首！一瞬间，沙逊身体的血液仿佛瞬间被人抽光，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痴痴的盯着那把作为儿子十岁生日的特殊礼物。
该死的，这个草原蛮子竟然知道星沙钢，儿子的星沙钢匕首竟然在他手中，沙逊沉重地闭上了眼睛，自己一家人宁静的生活恐怕要被打破了。
“这个......阁下，很久以前，我偶然从黑市商人那儿购买了一批生铁，怎么知道那个商人竟然是个有眼无珠的新手，浑然不知自己的货物中有着几十斤昂贵的星沙铁锭，就这样被我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阁下你帮助了我儿子，我想把剩余的星沙铁交给你......”沙逊斟酌了一番，将获得星沙铁的故事娓娓道出，就好像这是真的一样。
“阁下，星沙铁固然珍贵，可以锻造出最上等的兵器、铠甲，可是一位能够将星沙铁这么完美锻造成一片片美丽的花纹钢，这种巧夺天工的技术，难道不是更加珍贵吗？”赫离迈前一步，冰冷的语气可以和手中的匕首相比。
“星沙钢我就只有几十斤，就算我可以锻造出星沙钢兵器、铠甲，几十斤，我能够锻造多少兵器、铠甲？十几把弯刀或者几件铠甲.....”沙逊昂着头，挺拔着高大的身躯，不甘示弱地吼道，铮铮铁骨的汉子。半晌，他松动一下嘴风，试探道：“阁下，我可以帮你将那些星沙铁锻造成兵器、铠甲，放心，绝不会偷工减料的，然后我们当作从来没见过面，我们一家人只想平平安安生活。”
“平平安安的生活？很多时候，你不去找别人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你的，就好像我之前从贝克艾德柯剑下救过小杰米一般。小杰米救了掉入陷阱内的贝克，贝克却对救命恩人拔剑相向，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特别是卡洛斯大陆的贵族，不是吗？”赫离语气也软了下来，没有再提星沙铁，而是重复了一下小杰米的遭遇，反问一句贵族对待平民的方式。
沙逊沉默不语，脑海中剧烈的思想斗争，表情时而痛苦、时而纠结、时而迷茫，脸色变幻不定，神情复杂地问：“你想要我去你的部落为你锻造兵器？”
赫离点点头。
“如果我不答应，会怎么样？”
“我的副千骑长之前建议我为了保守落雁山脉的秘密，让我将诺孜丹村民全部屠杀！”
“屠杀？”沙逊悚然一惊，看向四周的草原蛮勇，胸前硬邦邦、鼓鼓的，怕是穿了皮甲，刀鞘内的利刃砍下人头来会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利落，绝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