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城楼上不断投掷下来的火球,但见其撞车四周早已化成一片火海,不少楚卒的身上也是烈火攒动,惨叫连连,在地上一阵翻滚。然而不待他们将身上的火苗滚灭,一块块巨石又是从天而降,并直砸在他们头顶。
呜呼哀哉
在朱方城外,人命就如草芥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流逝着。
而这还没完。
城楼上的弓箭手此时也开始整活了。
只见他们弯弓搭箭,一阵直朝着城下联军射去,尽管联军不少都依着木盾掩护着,可在这一阵箭雨的无死角覆盖下,他们显然又没有其他的掩体可以躲藏,所以不少人亦是当即被射穿,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是横倒了下去。
接着,楚军步卒虽是极为骁勇,竟是顺着撞车的车架径直攀上了所架设好的平台,并一个飞跃,跳上城楼。
可奈何他们的人数又实在太少,根本无法与早已候了多时的城楼守军相抗衡,也有不少人径直是从城墙上给叉了出去。摔下城来,血肉模糊。
见此情景,坐镇中军的伍举一阵暴跳如雷!
“孙武呢!”
“孙武呢!”
大军攻城已经大半个时辰,城门却仍是不见半分动静,联军损失如此惨重,若这样还无法顺利拿下朱方城,那他这张老脸岂不是直接丢尽了?
“传令!”
“号令全军,全力破门,投石机与弓箭予我前部掩护!”
“大人!……”
“传令下去!”
伍举此时也顾不得殃及自己人了,若是不能破门,这场攻城战便只能以惨败收场,这绝对是他不能接受的。
要说这各国的联军,为何明明人数占得大优,却为何竟会打得如此惨烈?
这是因为,这联军说起来,虽是人多势众,可毕竟各国的作战风格是很不一样的。所擅长的战法也大相径庭,而他们又没有经过任何的演习磨合,所以根本就没有协调性可言。
军令所至,最终也演变成了各自为战,并没有任何的协同掩护可言。
这就导致楚国的先遣部队虽是吸引了守军的注意,后方的军队虽然也冲了上去,可是他们这一冲,反而将前锋部队的阵脚给打乱了,导致刚刚从城楼打开的缺口,因为后继无力而无法持续给到压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战场看起来才会显得如此凌乱无章。
……
于此同时,另一方面,孙武正率领奇兵刚刚从城内的屯粮之所纵火而出。
因为城门大战,城内屯粮处的守军必然不多,再加上他们此刻已经身着守军的盔甲,也都知晓了巡夜的暗号,所以放火烧粮这件事办得很是轻松。
要说孙武按照原定计划,本不是应该立刻赶往城门,试图夺取城门的控制权吗?此刻他却为何会出现在城中的屯粮处?
其实,这都是因为李然于他临行前,曾交代于他的另一嘱托。
“此次朱方城大战,有长卿在,拿下应是问题不大。可是得胜之余,还需得找个法子,尽可能多的消耗一些楚军才好。”
“为何?”
孙武当时很是不解。
李然背起双手,脸上一片漠然,抬头向北。
“呵呵,显而易见,若此战让楚国赢得太容易了,那日后楚国北望的野心只会更甚。”
“朱方城远在楚国东隅,易守难攻,乃是其久攻不下的死地!此城正好能让楚人吃得些苦头,好叫他们不敢再小觑了中原。所以,此战虽要胜,但也要楚人惨胜!”
“再者,既然楚王,王子弃疾都有心置我李然于死地,那么,让楚人打了艰苦一些,于李然的性命而言,也未必就不是件好事啊。”
李然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只要楚人在朱方城碰到了硬茬,那么就代表着他李然乃是楚国崛起所不可或缺的人才。
那么,对于他这样的有用之人,楚王日后还会轻易想着如何取他的性命吗?
显然不会。
孙武闻声,也大致了解了李然的意思,于是当即一阵点头应允。
“另外,长卿此番受楚王征召,伍举或许亦会有陷害之意。”
“所以此番长卿在外,还需得小心提防此人才是。”
李然的目光不可谓不长远。
甚至在大战还没开始之前,他便已经料到伍举会干什么,他就好像是已经在伍举的肚子里安插了会通风报信的蛔虫一般。
而最终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伍举本来的确是有加害孙武的心思。
只不过已经得了提醒的孙武,自然也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此刻孙武为什么会出现在守军屯粮之所,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朱方城内的粮草已烧,也是时候去完成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了:生擒庆封!
孙武带着人很快来到城楼外,因他们身着守军盔甲,再加上夜黑,守军只当是增援而来的友军,因此一时也没能认出他们,孙武率部,很顺利的混迹到了正在城楼上指挥守城的庆封面前。
只是与他预料的有些出入,眼前这个庆封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头上不见半根白发,眼神犀利,神色凛然,一看便知不是易与之辈。
“传令,城内守军全部调来城门!粮草烧了也就烧了,只要城在,日后总有回转之机!”
庆封的想法很简单,城内守备物资本就十分的充足,此刻只需要打到伍举不敢再来攻城,那他的这场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只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尽可能的坚守住这一晚。
只不过,令庆封万万意料不到的是,就是这一支袭了自己粮仓的楚国奇兵,最后竟会成为左右整个战局的关键。
第三百零一章 城楼鏖战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朱方城大战逐渐进入白热化。
外面的伍举拼了命攻城,楚国第一次率领数国联军作战,这个脸,他伍举丢不起,也不敢丢。
里面的庆封则是拼了命防守,把所有能动员的人全部都动员了起来,甚至城中一些老弱,也被庆封给驱赶到了城楼之上,防守着楚军如潮水般的攻势。
在这一场没有对错的战争当中,所有人都注定成为历史的尘埃。
而在这些尘埃当中,孙武又注定是最为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只见他带队步上城楼,缓缓走向正在楼台上观战的庆封,步履稳重且节奏感极强,与城外的鼓声无缝衔接。
而在他身后,百名“伪装”的楚国勇士则已经“接替”了城楼的出口。
成败在此一举,饶是孙武,此刻也不由呼吸紧张,心跳加快。
三丈。
“砰!”
这时,城门处传来一道沉闷声响,好似惊雷炸裂,震耳欲聋,整个城墙都摇晃了一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过去,城内守军惊慌失措的看着城门,他们紧握着武器的手一时冷汗淋漓,脸庞上,眼神中,尽是说不出的恐惧。
庆封双目凝聚,死死的盯着城门,牙床紧咬使他脸上的肌肉紧绷,整张脸看起来甚为阴狠。
机不可失!
孙武拔剑出鞘,身后的十几名勇士紧随其后,顿时一拥而上!
“有刺客!”
庆封虽在注视着城门,可当一百多人挥舞着武器朝他冲来时,他还是反应了过来,急忙张嘴大叫,转身便要往城门口堆积的守城军士人群中跑去。
四周守军闻声,顿时转身。
然而孙武的速度简直快到了极致,只见他一个箭步飞出,剑锋上闪烁着的火光如龙瞬间穿过数个守军的身体,鲜血四溅。
在他身后的百名勇士更是如猛虎出山一般,人挡杀人,无可阻拦。
他们护卫着孙武很快将庆封团团围住,可是在他们身后,数百名守军将士也急急围了上来,凛冽的兵刃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双方就此乱战一团。
孙武身在最前,他自是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只见他剑锋横掠,整个人立时弹射而起,直取庆封!
四周的守军正欲向庆封靠拢,想要前去救援,然而孙武的速度又岂是他们能够比拟的,庆封刚刚跑出两步,便被孙武一剑刺中手臂,倒地打滚数圈,惨叫连连。
而他这一滚,也恰好避开了孙武的后续攻击,四周守军立时围了上来。
孙武眉头微皱,却毫不迟疑的再度出剑,他孤身一人闯入守军的包围之中,剑锋之上鲜血淋漓,守军如草芥般倒下。
“护卫!”
“护卫!”
庆封急得大喊,脸上恐惧之色逐渐蔓延。
然而此时城内守军,几乎全都在城楼之上应付城外楚国大军的进攻,城楼上仅剩的只有庆封的贴身护卫,比如他从齐国带来的那些个家兵。
而这些人平日里本来就养尊处优惯了,又哪里是孙武的对手?
只见孙武持剑,大开大合,所向披靡,不过几声鼓响,便已经再度杀至庆封身前。
他正想一剑刺穿庆封的大腿,让其失去行动能力,可谁知城楼上忽的跳下来一个魁梧大汉,身高足有七尺,浑身横练的肌肉,站在那里便好似一堵墙般挡在了他的面前。
“主公勿忧!”
“田漭!替寡人拦住他!”
田漭,庆封麾下最得力大将。
此人出身齐国田氏小宗,却不为田氏大宗所容,所以最终投靠了庆封,在庆封权倾朝野之时,曾是为庆封鞍前马后,被任为心腹近侍。
所以后来庆封为齐国所逐,他便也随庆封一道逃亡,来到了此处。
孙武见得此人,心间无端涌出一股跃跃欲试之感,遇强则强的他,自诸樊后便再也没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天生争强的他,骨子里的好胜心也一下子被激活了。
“杀!”
低吼一声后,孙武率先发难。
只见他剑锋斜走,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倾斜扭动,他的身高只有六尺多一点,武器也比田漭的戈矛短了许多,所以他知道他唯一的取胜方式只有近身上前,以短击短。
然而他这边刚一动,田漭便瞬间做出反应,手中戈矛“倏地”横扫,力道之大,竟带起一阵刺耳的破空声。
此时孙武无法收招,只得顺势提剑格挡,戈矛与长剑猛然相交,一股巨力顿时从长剑传至孙武虎口,霎时巨痛无比。
而孙武的身体也因此再度倾斜,眼看便要摔倒在地。
这时,孙武不慌不忙,挥剑着地,硬生生靠着剑尖在地上的反推力将自己的身形稳住。
但田漭已然冲了过来。
七尺大汉凶猛冲击,戈矛的远距离攻击更是精准无比,直取孙武的人头。
刁钻,迅捷,精准,田漭的武技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已然达到了他所能达到的顶点,若非庞大的身体消耗了一部分速度,只怕他这一击将会更加恐怖。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田漭挥动戈矛出击的一瞬间,孙武便已然反应了过来。
只见他翻身而起,再度一个箭步飞出,竟直往田漭的戈矛冲去!
“好!”
田漭见状,脸上当即露出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