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起一听,瞬间便火了,韩起当即是反呛起来。而韩起的一番答话,也让魏舒是彻底无语了。
“打?拿什么打?楚国势大,靠你?还是靠我?别忘了他们范家、中行家还有荀家都还在那看着呢!你我一旦有失,非但晋国霸主地位不保,届时你我又拿什么来保护宗族?!”
的确,韩起还是更为务实的。
打不打得赢先不去说。其实谁都清楚,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挑衅楚国,到时候谁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打赢了,名气是有了,但自家的实力也会随之锐减。但如果一旦打输了,那甚至可能还会被其他几家直接倒逼清算。
到时候连自己宗族都保不住,还拿什么去保什么蔡国?
韩起言罢,饶是一向勇猛善断的魏舒也是一时怔色。
魏舒很清楚,韩起这是因为把他当自己人,才会跟他说得这些道理。
的确,不当家就不知柴米贵。
然而,韩起的如此胆怯,那岂非眼睁睁的看着楚国就此一家坐大?
那日后天下诸侯谁还会承认晋国的霸主地位呢?
如今的晋国,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吗?
……
视线再回到楚国。
因为晋国方面会盟以后再无任何动作,楚国上下对此一片欢欣鼓舞。
而楚王的个人声势也因此而达到顶点,严格意义上来说,楚王带领楚国在这时候所达到高度,已经是楚国自建国以来所从未达到过的高度。
这自然是值得楚王骄傲一下的。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机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从这一点而言,楚王的确是把握住了他生命里出现过的每一个机会。
无论是聘于郑国,还是在虢地举行会盟,亦或者是篡位夺权,在实现伟大抱负这方面,楚王可谓没有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现在的他,俨然已经是全天下最为强大的诸侯,大有“君临天下”之势。
这不正是他有生之年最大的理想?
而现在,还有最后一步在等待着他!
——解决吴国,然后面北称霸!
吴国作为楚国东面唯一一个能对楚国构成威胁的国家,其实一直都是楚国的心腹大患。
而在解决掉钟离以后,其掎角之势已破,更是直接断了中原对吴国的资助线路。所以,“踏平东吴”也就成了楚王制霸天下的最关键一战!
伍举回来过后,与李然又说起了楚王的态度。二人都是不由得摇了摇头。
而当李然在了解了这些以后自是心灰意冷,其离开楚国的心思也一时更甚。
在他看来,他与楚王,甚至整个楚国,终究不是一路人。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的分歧。
他既然没办法解决这些分歧与矛盾,那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主动离去。
当然,这里面其实也有来自郑国方面的原因。
随着鸮翼的消息不断传来,郑国的安危一时引发了李然的极度忧虑。
他必须回到郑邑,以应对其变幻莫测的国际形势。
于是,他随后几次向楚王辞行。
奈何此时的他连楚王的面都见不到了。唯有楚王的侍卫,代为转告李然,只说楚王现在没空接见他,让他隔日再来。
而李然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得到的答案仍是如此。
这就等同于楚王把李然彻底孤立了起来,既不给出答复,也不放人,反正就是不让李然轻而易举的离开。
而楚王的这一无赖行为,也算是彻底引爆李然了。
你不接见对吧?
老子还懒得去辞行了!
晚间,李然与孙武,以及祭乐商议了一番,决定就给他来个不辞而别!
这时祭乐反而担心起来,毕竟他们这样不辞而别,楚王当真能放他离开楚国么?
万一楚王恼羞成怒,在半路上来个截杀或者追捕什么的,那他们岂不是这辈子都别想活着离开楚国了?
“夫人放心,为夫其实已经有了计较。楚王如今正欲灭吴,此等用人之际,若在此时落下加害有功之人的名声,楚王断然不敢!”
李然此时脸上满是神秘的笑容。
而祭乐却依旧有些不解:
“即便不会大张旗鼓派人来追,但此去郑国路途遥远,所经隘口甚多,又如何能走脱?”
而此时,李然则又转向孙武,他二人相视一笑,并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呵呵,请大夫人放心,至于那些个隘口,武已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护得先生与夫人的周全!”
第三百六十章 道纪之徒——观从
显然李然对于孙武的能力还是极为认可的。
所以,关于他是不是能够离开楚国逃出生天,李然对此并不担心。
是夜,李然在做得万全的准备后,又提前是写了书信送往郑邑。让鸮翼是派人前往叶城接应。
毕竟此刻祭乐毕竟已有身孕,又要经历如此的长途跋涉,可当真是来不得半分的闪失。
两厢安排妥当,不由一阵倦意袭来,正打算就此就寝。
可谁知就在此时,另一个不速之客的拜访,却让李然一下子又倦意全无了。
来者何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又重得楚王所重用的观从。
前面说了,因为李然在楚王面前已经不被信任,因而此时的观从俨然已经再度成为了楚王身边的红人。
尤其是观从献计,替楚王是又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蔡国。所以,如今楚王在许多大事上都开始征求观从的意见,甚至连伍举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见得观从此番贸然前来拜访自己,李然不由感到诧异。毕竟观从在这时候来拜访他,着实是有些敏感的。
这观从又为何要在深夜来拜访自己呢?
带着诸多疑惑,李然还是命人将观从给请了进来,又命人是重新掌灯,并是安排在堂内坐下。
观从仍是一如既往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看上去就很是不真诚。
可于寒暄之际,言语之间却又显得十分的客气,甚至是隐约透着一丝恭维的敬意。
而李然此时,为防止自己潜逃的计划败露。因此,也不与他白话,只一番试探后便径直问道:
“未知大夫深夜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观从闻声后当即朝着李然拱手而礼道:
“呵呵,先生既要离楚,观从理应前来送行。”
什么?李然前脚刚与孙武和祭乐在那商议,这边便已经被他知道了去?
难道是他这官邸之内安了什么窃听器?
这件事按理说只有李然,祭乐以及孙武,他们三个人知晓,而祭乐与孙武绝不会对外透露这一点,这观从又怎么可能打听得到这个消息?
“呵呵,先生不必紧张,观从自小便术业星象占卜之事。前几日,有将星出离宫,此天象正预示有大贤要离开楚国。纵观此间,其实此象早有所应验。因此,观从早有所断,此绝非先生身边之人告密。”
观从替李然解答了疑惑,只是他的这个解答,李然并不是很相信。
至少在占卜这件事上,李然始终持怀疑态度。
不过,既然观从都这么说,那他似乎也没什么好追究的,而且从观从的语气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要将这件事告诉楚王的意思。
这让李然不免是再度疑惑起来。
于是,他便直言问道:
“大夫既通占卜之能,便该当知此事乃然之所愿,非楚王与诸位臣公所能阻也。”
“大夫今晚,当不只是前来为然送行的吧?”
明人不说暗话,你人都既然来了,何不直截了当的说想要干嘛呢?
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岂非让人厌憎?
观从听罢,当即笑道:
“先生莫急,且听从慢慢道来。”
话音落下,观从起身,一手置于腰间,一手置于身后,神情也在霎时间变得凛然起来,给人一种十分凌厉的感觉。
“从自小学卜于周王室,后十年入楚,二十任楚之卜官,而今三十,终得一席之地。”
“与先生的韬略相比,从这微末之伎自是不值一提的。”
“然先生或许有所不知,其实先生与从乃是同道中人。如今楚国的上半局既已由先生落子而弈,那这下半局,便由从替先生落子,如何?”
楚国的上半局,楚国大兴,逢战必胜,无论声望还是势力,都达到顶峰。
这是李然的手笔。
可李然也能够预见楚国的下半局,这也是他为何选择不辞而别的原因。
只是,他所能够预见的下半局之溃败,又完全是因为他亲手缔造了这个几乎完美的上半局。
“大夫此言差矣。然与大夫何时成了同道中人了?李某为何不知?”
李然若无其事的问道。
观从闻言,只微微一笑,并是继续不动声色的看着李然道:
“难道……老阁主未曾告之少主么?”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死静。
饶是李然,也被这一句震撼非常,久久不能言语,脸上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原来这观从,竟也是“道纪”的人!
竟是他老子安排在楚国的眼线!
当初在晋国,医和所言仍是历历在目,他老子手底下的这帮人大多都是巫医卜乐之辈,因为靠着常年游走于列国,所以得到的消息甚多,相互之间流通后,就变成了一条条能够制衡权贵的把柄。
由于他们手握着这些把柄,所以自然能够在列国都混个风生水起。
不过,李然一直以为道纪的成员按理仅限于中原诸国,毕竟楚国是完全不一样的国家,一个无论是其国家制度,亦或是统治方式都完全不同的国度。
然而,当观从道出这一句话时,李然这才恍然明白,他老子的手底下这一众势力究竟是有么的强大!
若不是李然事先就知道,这“道纪”与“暗行众”的理念以及其诉求是完全不同的。
要不然,李然还真会误以为他老子的“道纪”与“暗行众”是有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