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261节

  “且自阅。”

  将书简递给守将后,申无宇来到李然身旁,躬身一揖。

  “大王终究不愿与先生交恶,所以特叫无宇赶来,特送先生离去。”

  申无宇返回乾溪后,将李然的情况报告给了楚王。

  原本申无宇以为楚王会对此事不闻不问,也不发表意见,毕竟楚王本就不希望李然就此离去乃是事实。

  然而出乎申无宇意料的是,楚王在听说了李然闯关之事后,最终决定是给李然放行!

  “大王道,先生之于楚国,便是当年的管仲之于齐国,寡人即便不是齐桓公,也当有桓公的容人度量。”

  “先生大恩,楚国上下无以为报。”

  申无宇言罢,又是朝着李然深深一躬。

  楚王最终还是想明白了。

  或者说,他最终还是放过了李然。

  在这几年里,他与李然有过争执,也有过激烈的对峙,但李然对于整个楚国的帮助乃是显而易见的,楚王依靠着李然,也让他自身的荣耀更上一层楼,这绝对是无可辩驳的。

  在李然将要离去之际,无论是出于对李然的感激也好,也无论是愧疚也好,楚王最终还是选择了与李然和解。

  他或许不是一个明君,可他在实现自我抱负这条路上,楚王也可谓是走到了极致,也将身边人的光芒发挥到了极致。

  李然听完申无宇所言,眼角不由浮现出一抹伤感。

  因为他终于要真正的离开楚国。

  “烦请转告大王,大王对然的恩德,然此生不忘!”

  言罢,他也朝着申无宇躬身一礼,算是对楚王的回敬了。

  申无宇看着李然的眼神,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却被李然摆手阻止了。

  “大夫乃是有心之人,也是有德之人,楚国的未来还需仰仗大夫操持。”

  “然不过一介是非之人,久留楚国,对楚国也算不得好事,大夫便不必再劝了。”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还请大夫记得然之所言,为楚国百姓谋得一条生路。”

  临别之际,在伤感的驱使下,李然又交代了两句。

  这是他对楚国最后的希望了。

  申无宇闻声点头,面容一时变得坚定。

  他知道,这既是李然最后的希望,也是楚国最后的希望。

  堵阳关前,李然与申无宇再度拜别。

  这一次,恐怕是真正的别离了,再没有后会之期,人生路远,一别便是永远。

  该说的话,早已说完,该流露的感情,也在这别离之际尽数流露。

  启程吧。

  李然挥手而别,转身踏入关内。

  申无宇站在关门前望着李然远去的背影,一时泪眼朦胧。

  这个给予楚国无限可能的男人,最终还是选择要离开了。

  好一阵后,他才收拾好心情返回。

  而当他回到乾溪后,便受到了楚王第一时间的召见。

  “先生临行前可说了些什么?”

  楚王背对着他,声音甚为沉重。

  申无宇如实转告。

  “先生的心中,还是有楚国的。”

  “只是……寡人与子明先生的情谊,恐怕也就此为止了。”

  楚王原本高耸的肩膀,不知何时忽的垮塌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十分的疲惫。

  申无宇即便没看见楚王的脸色,也能感觉到楚王话里的疲倦。

  “大王与子明先生的情谊,天知地知,必当永存。”

  “只是如今我楚军受难于前,大王切不可在此时分心啊。”

  李然既已离去,那么能够劝谏楚王的,便只剩下他申无宇了。

  此时此刻,申无宇毫不犹豫的挑起了这副重担。

  “吴人狡猾,余祭奸诈,端的可恶……若是先生在此,寡人又何至于陷入如此窘境……”

  “难道寡人,当真是错了么?”

  “呵呵……”

  楚王不由发出的一阵自嘲的声音,其声也浑,其鸣也悲,在殿内是不断的回响着。

第三百六十七章 再见章华台

  过了堵阳关,李然返回郑国的旅途一下子变得通畅起来。

  这本应该让李然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好了起来。

  然而,就几天后,一行人路过了郢都郊外,当李然再一次见到高耸巍峨的章华台,一时也是感慨良多。

  就是在这里,他成功的暂缓了楚国的北进。

  也是在这里,他将楚国推上了一个历代楚王都未曾达到过的巅峰。

  可是眼下的一切却又都是那样的岌岌可危,转瞬间都极有可能会直接化为泡影。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作得春秋一梦,镜花水月一般,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又那么的引人入胜,使人不得自拔。

  可他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他望着不远处的章华台,那座代表着楚国巅峰的宫阙,那座就连当年鲁襄公也为之魂牵梦绕的宫阙,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想到了鲁国的太子野,他想到了楚王熊围,他想到了他的好友周太子晋……

  就在这时,几名路人从身旁路过,言谈间竟都是楚国前线的消息。

  “听说吴国已是三番五次来乾溪寻衅,而且还派了舟师占领了三处险要隘口,最近又要大举吴师,以报钟离,群舒之仇,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是啊,咱们大王此番又要亲征了,这仗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听说此次领兵来犯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死在咱们手中的吴王诸樊之弟,现在的吴王余祭!”

  “呵呵,看来诸樊的前车之鉴,吴人是一点也没学到啊,竟还敢领兵前来自寻死路!”

  楚人仍是一如既往的彪悍,尽管如今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已经千百斤,可他们却仍是没有将吴国此次出兵当回事。

  这恐怕就是楚王胆敢这般肆无忌惮,连年征战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知道就算国内民生凋敝,而他只要能够在前线不断的打胜仗,那么所有问题也都将会随之迎刃而解。

  毕竟在四处征战这方面,楚国可是有着数百年的经验。他们如今的国土,也都是他们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打下来的。

  不过即便如此,却也不知道是从何处,突然又传来几声叹息:

  “自寻死路?”

  “哎……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方才从前面传来的消息,咱们的大王好像刚吃了几个败仗!”

  “什么?大王吃了败仗?”

  一个中年男子话音落下,其他人赶紧围了上去。

  然后,他们的话音便渐行渐远,李然再是听不到了。

  “夫君,楚王的情况看来十分不妙啊。”

  祭乐看着李然如是言道。

  李然闻言,则是微微摇头,并未应声。

  这时,孙武从后面快马赶到车旁:

  “刚从前线传来消息。”

  “上来说。”

  李然掀开车帘,眉头紧皱。

  上车后,只听孙武道:

  “这次领兵的吴王余祭,一看便不是善茬。他此次举兵前来,先是派出舟师奇袭了棘,栎,麻三处楚国水师驻扎之地,然后又将赖这个地方给团团围住,却是只围不攻。”

  “楚王听罢,勃然大怒,立刻派出了沈尹射前去驻守夏汭,葴尹宜咎和申无宇则驻守钟离以为后援,再有薳启强驻守巢邑,然丹驻守路邑以为策应,并任命彭生为先锋,前去救援赖。”

  “楚国如今兵强马壮,按理面对此次吴国的进攻,当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可谁知赖地地处低洼,吴王余祭顺势使计,利用江淮地区纵横交错的水道,水淹了赖地,彭生无处筑城,因此大败而归!”

  “而巢,州来的高低的城墙也因久浸在水中而悉数垮塌,以至于这些地方的楚军竟都是无城可守,无险可据,直接暴露在了四面吴军的包围之中!”

  “如今南方正值雨季,此次吴王余祭显然是有备而来,这番用兵,确实要比当初的先王诸樊精妙许多!”

  所幸是孙武在乾溪是留了一两个暗线,因此他们人虽是走了,可关于乾溪的情形,他们还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听得这消息,李然的脸色顿时是更加难看了。

  他知道,照着楚王的心性,前线吃了如此的败仗,他必然会再兴兵报复。楚吴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而且这一次,吴王余祭既是有备而来,那自是不会像当初诸樊那般莽撞。而楚王又早是图谋吴国许久了的。因此这一场大战,双方必将是倾尽所有!

  “你怎么看?”

  李然将目光转向了孙武,对于战场上的事,孙武自是更加的敏感。

  只听孙武道:

  “楚王之前连战连胜,无论是他还是他手底下的楚国将士,早已是骄狂之兵,而如今却在前线吃了如此的败仗,楚王必然为愤怒所蒙蔽。正所谓‘多算胜,少算不胜’,如此草率出兵,其必定会疏忽许多的细节,若再是被吴王给抓住其中的破绽,楚国则是必败无疑!”

  这是必然的,骄兵必败,史书上所记载的比比皆是。

  李然点了点头,在脑中将刚才孙武提及的几个地方全都过了一遍,而后他猛然发现这可能是个圈套!

  “钟离距离主战场甚远,短时间内无法顾及,而夏汭,巢,州来,四面环水,于吴国而言自然更有优势。如今赖地溃败,巢,州来等地岌岌可危,楚王若贸然派兵前去救援,必定会身陷吴军重围。届时吴军仰仗舟师之便捷,拖垮楚军锐气,待得楚军锋芒不再,水路合围,楚王危矣!”

  “料来……吴王余祭应是想不出如此战法的,而给他出得此主意的,定然另有其人!”

  李然猛的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一个针对楚王的圈套,为的就是将楚王引入彀中,而后一鼓作气直接灭掉!

  但能给余祭想出这种妙招的吴人会是谁?

  或者说,吴国内谁有这个智商能够想出这么精妙的战法?

  孙武对此也颇感疑惑,毕竟据他所知,自诸樊战死后,吴国国内能征善战之辈几乎灭绝,即便有少数几个人,那也只是擅长水战而已。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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