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422节

  而孟孙何忌却是支支吾吾的说道:

  “穷寇莫追,还是要小心一些比较好。今日既已得势,便无需冒险。听说阳虎他如今专走大路,而不走小路,其中必然有诈!万一追击有失,他再杀将回来,岂不糟糕?”

  公敛阳见孟孙何忌如此胆小怕事,也是无可奈何。

  “主公,既如此,那……现在季孙斯就在我们孟氏,阳虎就此出奔,他日后必成鲁国新的摄政之臣。不如且将其……!”

  公敛阳做了一个斩切的手势,用意也是再明显不过。

  孟孙何忌见了,不由是瞪大眼睛,并是被他给吓了一跳:

  “这……这如何使得?我们三桓乃是同气连枝的,若是就此杀了他,那以后我们还如何跟季氏的人交代?此事万万不可!”

  公敛阳闻言,却是气得直跺脚:

  “季孙斯若是成为摄政之臣,我们孟氏日后不免依旧会被他们给压过一头,还望主公能够为了孟氏的未来考虑!”

  孟孙何忌连连摆手。

  “使不得!若是与季氏结下此仇,我孟氏以后怕也是永无宁日!”

  公敛阳见孟孙何忌竟是这般的怂样,一时间也是有些泄了气,忍不住说道:

  “追击阳虎不敢,杀季孙斯也不敢,主公若欲成大事,如此优柔寡断,又怎能执掌孟氏!还请家主能够当机立断!”

  孟孙何忌闻言,不由一阵惊心。

  是的,公敛阳的这一句话,不由是让孟孙何忌隐隐中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身边的这个公敛阳,会不会就是第二个阳虎呢?

  所以,孟孙何忌当即就直接是与他摇头道:

  “处父的心思,本卿知晓,但是三桓经此一事,也都是元气大伤。本就该同仇敌忾,共渡难关!岂能反而对季氏下得如此黑手?再说今日之事,若非他传递信息出来,恐怕我们孟氏也难以幸免!还是且将其安然送回都府吧!”

第六百零六章 位卑者无咎

  最终,孟孙何忌也没有听公敛阳的,反倒是将季孙斯给恭恭敬敬的护送回了季府。

  而季孙斯此番死里逃生,在受了短暂的惊恐之后,也立刻是醒悟过来。赶紧是派人将鲁侯宋从蒲圃给接了回来。

  鲁侯宋,本来就是季平子所拥立起来的傀儡君主,后来阳虎夺了季氏的大权后,进而掌控国政。

  说到底,鲁侯宋也依旧不过是一个傀儡。只不过,相比起自己的父兄,他是一个显得更为尊贵一些的傀儡罢了。

  但即便是这样,在鲁侯宋看来,这样的待遇,显然也算得是极其幸运的了。

  起码比起一个惨死于楚宫,一个客死于他乡,他又有什么好再埋怨的呢?

  而如今,骤然间竟是又换了人间,从阳虎突然似乎又要变回季氏手中,鲁侯宋这心里多多少少是对此感到有些恐惧,却又是无可奈何。

  其实,也莫要说是鲁侯宋了,即便是李然等人,也都是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就短短的数日里,阳虎的大权竟然便就此消亡了!

  孙武、范蠡二人特意找到李然,言及此事,皆是一阵唏嘘。

  孙武说道:

  “阳虎此人心术不正,如今的局面,也可谓是他咎由自取的!”

  而范蠡却是言道:

  “只是,阳虎终究还是对鲁国公室有拥立之功的,鲁国在其治下,虽也谈不上多好,但总是要好过季平子当年目无君上,驭民无度的那段时日呀!”

  “阳虎他……要说起来也还是先生当年所费心拉拢的。只是……自他掌权之后,便和先生是离心离德。鲁国如今的孤立局面,也可以说是其一手所造成的!他呀,真可谓是辜负了先生一番苦心呐!”

  李然这时却是长叹一声,并是言道:

  “阳虎其人,虽是质胜其文,且有些刚愎自用,但皆非他自取灭亡之根本呐!世上不听人劝者多矣,也并非人人皆会落得如此下场啊?!”

  听得李然此言,孙武和范蠡不由是对视了一眼,却都不太明白李然所言之意来。

  李然见他二人不明,便是又微微一笑,并是继续补充道:

  “阳虎之败,归根其缘由,在于身居卑位而代摄君事。然而,他若能知身守分,克己以待天时的话,亦并非是无有成事之机。只可惜,此人终究是急功近利,更错信于佞人,以致今日之败!”

  “哎,委实可惜,可惜啦!”

  听得李然一边摇头,一边是如此连叹“可惜”,范蠡也是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生既出此言,又何言可惜呢?要说那阳虎,以卑鄙之身份而摄君事,亦可谓无礼。而后又连连惹下诸多祸事,难道其不正为鲁难之祸首?!”

  李然听得范蠡如此问,却又微微一笑,与之答道:

  “位卑者虽名不正,然则《乾》有云: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正如其九三之说,卑者虽不得其位,但身为君子,若能事之以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则亦可无咎啊!”

  “所以,阳虎他过于执迷于去获得晋国范鞅的帮助,却是既不知人,亦不能自知!他认为他能够像季孙意如那般,促成与范鞅勾连,却殊不知这其中之变数。又岂能真正的如他所愿?”

  孙武和范蠡,听得李然如此说,也是不无有些感悟。

  其实,要说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其实多多少少,都对阳虎是抱有一丝同情的。

  毕竟,就他们个人而言,他们又何尝不是有着与阳虎一样的抱负呢?

  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个能够真正像阳虎这样,能以如此卑下的身份而掌控得堂堂鲁国之政长达数年之久?而且,还能够轻而易举的一扫国内权卿僭越之乱像,主张公室!

  “这倒也是,此人以区区季孙家臣之身,又无雄厚之家底,却能够指挥三桓,执政鲁国,开鲁国‘陪臣执国命’之先河,也确是实属不易!”

  听得孙武如此说,李然也是不由是缓缓点头道:

  “嗯,真可谓是‘治国之奇才,丧国之奸雄’啊!”

  李然做出这个评价之后,便不愿再对阳虎作过多的品头论足。毕竟,事态发展至此,他李然也是从中又嗅到了一丝机会来:

  “少伯,你去赶紧请孔仲尼来杏林一趟。”

  范蠡领命而去,李然则一直端坐着闭目养神,却迟迟没有说话。

  孙武对此感到有些莫名,不由问道:

  “先生,先生去请孔仲尼前来,不知是所为何事?”

  “呵呵,如今鲁国又逢乱时,还需得早做准备!眼下,阳虎出奔,季孙斯以卿身摄君又必将再漏端倪!”

  “只不过,他肯定是先亟待解决阳虎所遗留下的季氏族内之事。为兄的意思是,孔仲尼若能趁此时机直接权相鲁国,那自是将再好不过了!”

  孙武歪着脑袋。

  “此事……只怕并不容易吧?”

  李然捋了一下胡须。

  “料来不难,季孙斯此前被阳虎压制了这么久,阳虎突然败亡,其族内之事必是千头万绪,令其不能脱身!另外从国君的角度而言,若让三桓就此重掌朝堂,恐亦非其所愿。”

  “仲尼素有尊礼之贤名,又是虎将叔梁纥之子,与三桓又牵扯极深。若是令其相鲁,恐怕也是各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孙武不由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先生果然高见!……”

  李然言罢,又是抬起头来:

  “长卿,另外还有一事!却还需得长卿去办!”

  孙武闻言,不由一惊,二话不说,赶紧是转过侧身,正面对着李然是抱拳一揖道:

  “先生请讲,武在此悉听遵命!”

  只听李然嗤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纸帛书,并是与孙武言道:

  “阳虎目前尚且还在鲁境之内,他眼下只怕也是无有去处,为兄此前已修得一封帛书,长卿便代我去送予他吧!”

  孙武闻言,却又迟疑了一下。

  “这等人……对先生却还有何用处?”

  李然苦笑道:

  “呵呵,长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阳虎此人,也可谓是才智过人。若非如此,又岂能独独受宠于季平子?而如今,赵鞅的那些手下,除董安于外,可谓是无人可用!而阳虎三番受范氏所戕害,其必有报仇之心,正可为之所用!”

  “如今,我等可引为外援者,亦不过赵鞅。阳虎若能投奔于赵氏,倒也是美事一桩……”

  孙武一听,便立刻是茅塞顿开。

  更何况他本就对李然的话是唯命是从的,于是,当即就应允了下来。

  李然只手托着帛书,却又是与他叮嘱道:

  “若是阳虎有何难处,你也可以见机行事,顺便举手相帮便是!”

  孙武低头接过了帛书,并是回道:

  “诺,先生放心,武定当力所能及的协助阳虎遁出鲁国!”

  李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并让孙武骑得快马速去。

  孙武也是一刻都不耽搁,带上书简,便是出了杏林,直接单骑绝尘而去。

  ……

  正如上文所说的,阳虎虽是落败,却也并非是躲躲藏藏。而是吃住都在大路上,竟是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进了阳关。

  而季孙斯则是收罗了曲阜的季氏私兵,并且是亲自带兵追击。

  正如李然所料,阳虎若是不死,他季孙斯又怎能睡得着呢?

  孙武在得知了阳虎的行踪后,于是也快马加鞭,他一人奔走,自是比季氏的大军要快上许多。

  只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孙武便来到阳关附近。但随即,竟又立刻是被几名士卒给拦住了去路。

  孙武也懒得跟他们废话,跳下马将几人打倒在地,随后说道:

  “吾乃孙长卿,奉周邑太史之命来见阳虎,速去通报!”

  那人听命,也不敢怠慢,直接连滚带爬,直接往阳关处奔走。孙武再要往前,却发现前方竟依旧是一大队人马阻住了他的去路。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孙武的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阳虎!

  阳虎得知是孙武来了,便匆忙赶了出来,来到孙武身边,双手擎住他的双臂:

  “长卿兄!你来的正好啊!”

  孙武面对如此热情的阳虎,见他虽是失此大利,又处如此危局,竟还能这般的生龙活虎,也是不由一阵暗叹。

  “阳大人,有什么话,我们且先进去再说吧?!”

  于是,孙武便跟着阳虎进入了阳关。

  其实这里原先,是一处近乎被荒废的关口,临界于齐国,只因当初阳虎早就给自己是留下了这一后手,故而营筑了此关。

  而此关,也正是因此而得其名。

  二人对面而坐,孙武拿出帛书,并是说道:

  “阳大人,此乃先生所书之帛书,并言说大人可执此信,前往晋阳,投奔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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