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464节

  “仲由说的对!如今这公山不狃……当年与阳虎便是狼狈为奸!虽说自从阳虎出奔之后,这公山不狃确是消停了许多,但也难保日后不会成为我季氏的一大祸害啊!”

  子路闻言,又甚是随意的回道:

  “家主既担心公山不狃有不臣之心,那么便可撤其邑宰的身份,另派他人镇守费邑即可!”

  季孙斯听罢,却是一阵苦笑:

  “若能如此做,本卿又何必如此忧虑?”

  这时,子路却是突然瞪大眼睛,与他继续言道:

  “主公!若如此说,那费邑就是非拆不可的了!长此以往,只怕南蒯、侯犯之乱,就在眼前啊!”

第六百六十章 季氏真正的威胁

  季孙斯听子路如此一说,不由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不无道理又:

  “只是……费邑一旦堕去了城墙,我们季氏岂不就无有屏障可言?倘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我季氏可就没了退路啦!”

  子路对于季孙斯的犹豫迟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因为他师父孔子早就叮嘱过他,此事他绝不能表现得太过积极。

  所以,此刻他也只能是拱手说道:

  “由还是谨遵家主之意便是。”

  季孙斯眼下也依旧拿不定主意,而那些学子们的争吵也愈发的嘈杂。这让他不免是有些心烦意乱。

  而李然,一直在后排观察着季孙斯的一举一动。看到如此情形,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当即是走了过去。

  季孙斯也看到了李然,催促子路一起站起身来便是迎了过去。

  二人互相行礼之后,都觉得此地有些吵闹,于是排开人群,走得稍远了一些。

  子路、宫儿月和光儿则是跟在后面。

  寻得一处僻静,待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后,李然这才与之笑道:

  “没想到,季孙大人今日亦是有如此雅兴,竟来乡校集会听得这些小儒们的绯言绯语啊!”

  却听季孙斯是一阵叹息道:

  “只因听闻仲由说起,这乡校集会上,也是处人才辈出的地方,每每都会有些人才会从中脱颖而出。只是,可能也是在下来得不巧,却并未听得有何高论……对了,不知先生何故来此?”

  李然却是与之笑着回道:

  “当年李然从洛邑出奔,初到鲁国时也是人生地不熟,便是在这乡校集会上,让然得以结识了令尊,还有叔孙穆子。所以,今日李然前来,也不过是旧地重游啊。”

  “季孙大人莫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会想到要在此另觅贤才的呢?”

  只见季孙斯又是长叹一声,并是点头道:

  “先生所言正是!哎……只因费邑一事,属实是令本卿担忧哇!”

  李然闻言,不由是微微一笑,并是说道:

  “哦,原来是为了此事。呵呵,此事虽说也关乎鲁国之未来,但说到底,却也乃是季孙大人的家事。我等倒也不便过问呐!”

  “不过……这次集会的话题,倒也是正和大人所虑。不知季孙大人可有什么想法了?”

  季孙斯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并是说道:

  “哎……依旧是难以决断啊!”

  于是,李然当即是顺水推舟邀请道:

  “不知……季孙大人可有空闲?李某眼下倒也无事,季孙大人若不嫌弃,可前往府中一叙?”

  季孙斯闻言,当即回道:

  “甚好!如此甚好,先生愿意和斯一叙,乃斯之荣幸啊!”

  于是,李然和季孙斯便各自登上了自家的马车,朝着城外杏林而去。

  宫儿月却是有些奇怪的问道:

  “先生邀请那季孙斯,究竟是所为何事?”

  李然与她是笑了一笑,只淡淡的与他应道:

  “呵呵,也就是与他谈谈心罢了。”

  宫儿月却撇嘴道:

  “跟他?跟他们季氏?却有什么好谈的。”

  光儿那对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问道:

  “父亲是要和他谈费邑的拆除事宜吧?今天通过这场集会,对于季孙斯而言,想必已经在他的心中是有些动摇了吧!”

  李然闻言,不由是一阵讶然的看着光儿。

  他没想到,光儿小小年纪,竟然也能看出这其中的关窍。同时,他也不由是有些担心起来:

  是不是他们做得也太过于刻意了呢?毕竟,连光儿都能看的出来,那么季孙斯也非愚笨之人,心中只怕也会有所怀疑!

  到了杏林李然的府邸。

  李然让宫儿月带着光儿下去,自己则是亲自招待季孙斯与子路来到客堂。

  客堂内,季孙斯端着一盏清水,却是迟迟不喝,只见其一脸的忧郁之色。

  李然见状,不由笑道:

  “季孙大人……莫不是怀疑这盏中的清水有问题?”

  季孙斯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并是回道:

  “哦哦,岂敢岂敢……”

  季孙斯赶紧是喝了口水,并是一饮而尽,将水盏又放回了案几上:

  “子明先生,今日这集会上的争辩,斯也都听到了的。但是……究竟费邑是否必须得堕去城墙,斯却依旧是有几分疑虑,还望先生能够解惑!”

  李然问道:

  “却不知……季孙大人是有何疑虑?”

  季孙斯沉默片刻,朝子路使了个眼色,子路则是当即起身,并一个拱手言道:

  “由在外面等候,由且告退!”

  子路说完,便是躬身退出了客厅。

  整个空荡荡的客厅,眼下便只剩下季孙斯和李然二人。

  这时,季孙斯这才长叹一声并是言道:

  “哎……实不瞒先生,斯如今却有二忧啊!”

  “这其一、众所周知,费邑乃我季氏大邑。而鲁国除了有我们季氏外,尚还有叔孙氏和孟氏!我们季氏,若拆毁了城墙,那岂不是等同于让我季氏自断臂腕?”

  “这其二嘛,我季孙斯倒也并非是有不臣之心,但是作为一个卿族,也自然是要为自家考虑。如今天下大乱,礼乐无制,斯也唯恐自家若无有一城一隅以为屏障,日后将遭旁人暗算呐……”

  “先生……今日斯之言语可谓肺腑,斯知先生乃是正人君子。今日斯乃是真心求教,还望先生能够教我……”

  李然听到这些话,发现季孙斯也确实足够迷茫的。否则,这一番问话也断然不会与他这个曾经的“家族宿敌”是说得如此的直白。

  李然对此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倒也未曾想到,眼前的这个季孙斯还真是与他父亲季平子是迥然不同的。

  不过,李然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毕竟,要说起来这季孙斯到底是阳虎所扶立起来的。所以其心思也是相对单纯。

  也正因为如此,阳虎才有可能把持着鲁国国政长达数年之久。

  要不是最后阳虎是自己在那瞎折腾,恐怕单单就凭眼前的季孙斯,还真是难以令阳虎翻车的。

  而对于李然而言,之前李然虽对季氏可谓是深恶痛绝。

  但很大程度上,也仅仅是针对季孙意如。对于其后人,比如现在眼前的这个季孙斯,一时倒也提不起更多的恨意来。

  更何况,现在他和季孙斯之间,也算得是目标一致。所以,即便李然对于季氏并不感冒,但与季孙斯达成一定程度的和解,也是李然如今所希望达成的共识。

  “呵呵,季孙大人这是哪的话,季孙大人既是如此推心置腹的与李然说了,那么李然自也不会与大人再藏着掖着!”

  “大人的第一个担忧,表面上看是很有道理,但其实不然。如今郈邑有侯犯之乱在先,日后必然先堕其邑。大人可待郈邑被毁之后,再行此事!届时,季氏与叔孙氏既已堕去主邑,那孟氏的成邑又岂能独存?”

  “至于后一个担忧,呵呵,恕李然斗胆妄测,季孙大人所担忧的‘旁人’,只怕便是鲁侯吧?”

  季孙斯闻言不由大惊,却又不敢多加辩解,只因李然是一语就直接道破了他这最为深层的担忧来。

  是啊,季氏的主城邑被毁去城墙,那到时候万一鲁侯与季氏翻了脸,而费邑又不能守,那他岂不是直接只有出奔这一条路了?

  但见季孙斯这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李然不由又是嗤笑一声,并是言道:

  “呵呵,季孙大人实在是多虑了。昔日,自从鲁昭公是被裁撤中军之后,鲁国公室便早已是无有任何的军中实权。而季氏如今又占得三军中的大头,所以,眼下公室既然无有军权在手,难道还能威胁得了你们季氏?”

  “更何况,季氏若能日后好好侍奉国君,又何必要担心为鲁侯所弃?鲁政出自季氏,这已是不争的事实。难道,季孙大人却是连这点自信也无了么?”

  “所以……季孙大人,与鲁侯相比,费邑之患只怕是要更甚一筹呐!”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拘于形的政治家

  季孙斯深深吸了口气,对李然的话显然也是颇为赞同。

  “先生之言,令人茅塞顿开。看来这费邑的城墙……倒也并非是不能堕的!”

  这时,李然在心中又盘算了一下该如何措辞。稍是定了定神,随后又是言道:

  “是啊!其实,大夫非但不必为此而感到忧虑。而且,大人若能堕得费邑,其实还有三利!”

  季孙斯不由是抬头惊问:

  “哦?怎讲?”

  李然又不由是浅笑一声,并是作答道:

  “费邑城墙高大,那些城墙,光是每年修缮便是花销巨大。再加常备的驻军,更是日费千金啊。若是堕去城墙,则可节其财,省其役,大夫非但可以省下许多钱财,而且还能借此收买费邑人心。届时,费邑百姓皆向着季氏,大夫难道还怕费邑臣民不服么?”

  “此乃一利。”

  “其二、城墙一堕,费邑便可无所阻拦的往外扩展,并以此增加耕地,扩充商市。由此你季氏也能获取更多的贡赋,这于国于民,都是有益无害!”

  “其三、季氏乃三桓之首。正所谓‘木秀于林’,若大夫能够自己堕去费邑的城墙,日后亦可免去许多的非议。如此乃是令季氏得以长久之计啊!”

  “所以,有此三利,大夫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季孙斯一边听着,一边是若有所思。

  李然的这一番见解,显然是比乡校上的学子要高明许多。起码,李然的话,每一句都是从季氏的利益出发,那自然就更容易打动季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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