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辄坐了下来,并是长叹一声道:
“哎……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更何况我既无寸功,又无人马,寄人篱下又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想法?”
子路却又是微微一笑:
“呵呵,眼下虽无寸功,但若能在这次的事情当中……有所作为,那可就大不一样啦?”
叔孙辄不由是看着子路,把他是上下打量着,仿佛想要看透子路的心中所想:
“此事……只怕不易啊!公山不狃他为人谨慎,恐怕不会轻易出兵。而且……话说仲大人,你这边心思……也的确是让人捉摸不透啊!谁又知道你的这些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倘若……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那岂非让我们万劫不复?”
子路闻言,却是突然拍腿哈哈大笑起来。
这却搞得叔孙辄是有些莫名其妙:
“大人何故发笑?”
这时,只听子路甚是轻蔑的回道:
“哈哈,我若是真有此用心,那岂不是自寻死路?我现在就在费邑,身为季氏宰,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难不成还要跑到这儿来送死?”
“为人谨慎小心,倒也是没错,但凡事终要讲究一个度!大人许不闻‘过犹不及’之理?”
叔孙辄听罢,心下一阵寻思,随后又是问道:
“仲大人……那依你所言,叔孙氏如今在曲阜借国人之势,竟是还压过季氏一头?那……我们此刻若真率兵杀入曲阜,真的能够做到‘清君侧’吗?”
子路闻言,却是淡然道:
“叔孙氏如今虽为强势,但实则有三败。其一、主少而臣疑。其二、虽众而心不一。其三、自身实力又不及季氏。”
“所以,看似声势隆重,却实则不过都是虚张声势罢了!费邑之师乃我鲁国之精锐,若能与家主里应外合,届时挟国君而讨逆!又何愁大事不成?”
叔孙辄闻言,不由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却又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对……季氏再不济,总还有孟氏追随,更何况孟孙何忌又对季孙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他们两家可谓是过命的交情。既如此,难道叔孙一族还能同时拿捏得住他们两家?”
子路闻言,又不由是微微一笑:
“呵呵,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尚还有一处传闻,不知道叔孙大人可曾听说过?”
叔孙辄眯了一下眼睛。
“哦?却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个传闻?”
子路笑道:
“当年,阳虎欲弑三桓而最终失败。期间,那孟氏的公敛阳却在当时想要将家主一并除掉!”
“此事虽然极为隐秘,所知人虽并不多,但毕竟也是空穴来风啊。所以,现如今叔孙氏与和孟氏联合在一起,不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大人现在觉得,家主他会选择坐以待毙吗?”
叔孙辄听闻此言,不由是点了点头,并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
“嗯……此事……辄倒也确是有所耳闻!”
这时子路又道:
“而且,此事还不仅是家主作如此想法,即便是家师,也是如此想的!家师如今摄相事于鲁国,在下又为季氏宰,家师又何必要舍近求远,去助那二桓呢?”
“所以,既有家师和家主的支持,又何愁大事不成呢?”
叔孙辄听罢,不由是豁然开朗,并且对此提案也是心动不已。
只不过,他自知依旧是劝不动公山不狃的。
毕竟,他作为外人,份量也实在是微不足道。而且,公山不狃本来就又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所以,他想要就此劝说公山不狃,这也可谓是极难。
叔孙辄念及于此,原本躁动的心又瞬间是凉了下来,并是惋惜道:
“哎……仲大人所言甚是,但是辄实是人言微轻啊……”
子路却是笑道:
“呵呵,事在人为啊……大人又何必在此妄自菲薄呢?”
叔孙辄听了,低着个脑袋思索了良久,随后又突然站起身来言道:
“既如此……仲大人且在这里歇息,我再去和大人商议!”
子路则亦是起身拱手,以示相送:
“呵呵,叔孙大人好走,仲由在此静候佳音!”
叔孙辄亦是微笑示意,便离开了官驿。
……
他直接来到邑宰府,见到公山不狃,公山不狃现在身边有不少护卫守护,为的就是确保自身的安全。
叔孙辄左右一看,撇嘴道:
“公山大人,你这般时时刻刻身边都有这么多人,又不敢外出,是何等的大丈夫啊?!”
公山不狃闻言,却反倒是嗤笑一声。
“匹夫之勇又何足道哉?包羞忍耻,方为大丈夫啊!”
叔孙辄则是继续嘲笑他道:
“公山大人,辄之前在郈邑,那时邑宰公若藐,也是一直如此小心谨慎,结果却是死于圉人之手!如此死法,可当真是大丈夫啊?”
“公山大人这般的作为,难道是想要做第二个公若藐吗?”
“大人要是当真不欲救主,呵呵,以辄之见,还不如是直接弃了费邑,就此苟活于世,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要不然,就此一尺白绫寻个短见倒也痛快!免得等到季氏一垮,大人将是死无葬身之地矣!”
公山不狃怒道:
“叔孙辄!我收留你,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你今日再此口出咒言,意欲何为?”
叔孙辄见公山不狃说的严厉,却还是鼓起勇气。
“辄的这一番话虽不中听,但绝对是肺腑之言呐!”
第六百七十三章 公山不狃请喝茶
公山不狃冷哼一声:
“哼!说到底,你终究是为了借用我费邑的兵马,成就你自己的野心罢了!可不要说得这般的冠冕堂皇!”
叔孙辄却也是面不改色:
“公山大人此言不虚,但公山大人应该知道,辄如何想并不重要,而大人也该为自己想想,究竟要如何脱此困局!”
“大人现如今进退失据,举棋不定,又岂能有善终?还是请大人早日决断吧!”
公山不狃却不耐烦道:
“好了!住口!我又岂能不懂得这些?但如今曲阜的具体情况不明,若贸然做出决定,只会败得更惨!”
“叔孙辄!我当初留你在费邑,可不是让你在我这耳边嚼舌根子,让我处于危险之中的!”
“有些事,我劝你还是别插手的好!免得引火上身,到时候我这费邑可就容不下你了!”
叔孙辄张了张嘴,后面的话也是说不出口,迟疑了许久,这才说道:
“大人既如此说……辄也只能是言尽于此了!还请大人好自为之吧!”
叔孙辄一句说完,便是一脸怒意的拱起手,并躬身退了出去。
而公山不狃在叔孙辄走后,也是一阵坐立不安。愣了许久过后,他这才是吩咐左右道:
“来人,把仲子路,给我请来!”
……
叔孙辄回到官驿,见到子路,不由是一阵垂头丧气道:
“哎……这公山不狃当真是固执得很,依旧是不肯答应此事!”
子路对此倒也并不惊讶,毕竟公山不狃毕竟还有得选,所以顾虑颇多,不像他叔孙辄孑然一身,自是可以为所欲为。
只听子路是嗤笑一声,并回道:
“呵呵,看来他和叔孙大人,终究不是一条心啊!”
其实,作为邑宰,其职责本就是替自家主公是看家护院。
可以说,这是邑宰这一位置的道义所在。
所以,无论是当年的公若藐也好,还是公山不狃也罢,其主要的心思都只在各自的城邑内做些文章,而是不敢公然谋反的。
在他们看来,只要他们能守住城池,那么不管他们是如何为所欲为,那都是没人能管得了他们的。
而且,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不管都城内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要他的费邑不失,那么他就总还会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公山不狃一时难以下定决心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只听叔孙辄是又颇为无奈的言道:
“这公山不狃如此的不识时务,坐失此等良机也真是可惜了!哎……为今之计也只能作罢,辄若是再说下去,只怕是连这费邑都要待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突然驿馆外是有人前来通禀:
“仲大人,邑宰大人有请!”
叔孙辄闻言,不由为之一喜:
“哦?我这前脚刚来,他这便立刻是寻人来唤你?!看来……他多少还是有一点被我给说动了!仲大人,看来你这一趟,是至关重要的了!”
只见子路是苦笑一声:
“呵呵,说不定……邑宰只是想要取仲由的性命,也未可知啊?!”
随后,子路便是只拱了拱手,便走出了驿馆,上了早已备下的马车。
这一路之上,子路都是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措辞。
官驿距离邑宰府倒也并不远,很快也就到了。子路在侍人的带领下,很快就入得议事的大厅内。
却发现公山不狃是在厅内坐定,且竟在其面前是摆上了果盘和点心。
其身侧还煮了一盏茶罐,倒也是香茗四溢。
子路见此情形,也不怯场,竟是直接与他调侃道:
“呵呵,公山大人虽是出身偏鄙,却没想到竟也有煮茶的雅兴?这倒委实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公山不狃却是笑道:
“呵呵,在下出身微末,早年为博功名而学习周礼之教化,对于此道也只粗略的是学过一些。倒是让仲大人见笑了!”
子路则是急忙拱手一礼道:
“岂敢岂敢!”
子路坐在了公山不狃面前,公山不狃揭开罐盖,并是亲手替子路是斟上了一盏:
“素闻孔门弟子皆是致雅之人,还请仲大人品上一品,觉得在下此茶却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