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山不狃话虽是说得极狠,但毕竟形势比人强。他一边说着,却一边是又跃上马背。
叔孙辄这次也跟在他的身边,二人靠近城门,为了避免被箭矢射伤,他还特意带上一了一名持盾的士兵戒备在左右。
而子路,此刻正站在城墙之上,并是将公山不狃的家眷也给请了上来。
公山不狃看到如此情形,立刻是拔出大剑,并朝向子路指去。
“仲子路,我受你这歹人的蛊惑,出师曲阜以清君侧,却不曾想竟是误入了尔等的圈套之中!而如今,你竟又将我费邑强占,这是何道理?!”
子路闻言,却是浅笑着,并颇为不屑的抱拳道:
“呵呵,大人勿怪!我若不占此费邑,现在只怕早已是身首异处!”
此时,公山不狃又看到了自己的家眷,只当这仲子路是准备以他们为人质而逼他就范!
他不由是怒发冲冠,并是大喊道:
“仲子路,你这无义之人!竟还挟我一家老小!今日,我公山不狃纵是拼死在此处,也绝不让你好过!”
公山不狃说着,就准备下达攻城的命令。
这时,子路却是慢悠悠的大声说道:
“大人勿急!大人家眷虽然在此,但还请大人放心,我对大人的家眷皆是以礼相待,秋毫无犯!而且,子明先生早有吩咐,让我务必要放了大人的家眷!”
公山不狃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叔孙辄却是忍不住低声道:
“大人!小心有诈!”
公山不狃横了子路一眼。
“仲子路,你以为本大人还能信你不成?”
子路却是微微一笑:
“大人明查!大人如今所犯之罪,即便是灭去三族,想来也并不为过!但是,子明先生却念及大人这些年来,为季氏看守费邑,即便无有功劳,亦是有过苦劳。今大事既定,我等又何必要再为难大人呢?大人若肯就此收手出奔,则也可为费邑的子民免去一桩兵祸,岂不两全其美?!”
公山不狃听罢,却也是不由一阵心动。
他思索良久,却是迟迟没有开口。
子路见状,当即又道:
“公山不狃,如今追兵在尾,你若当真攻打费邑,却又能有几分把握?大人若是真想要拼个鱼死网破,那么就算是你最终能保全得性命,但大人的家眷,届时身处在此纷乱之中,我仲由可也无法确保他们的安危!”
“这其中的利害,还请大人三思!”
公山不狃被子路说得有些摇摆不定,又不时回过头去看向后方。
追兵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还不好说,而自己的家眷又都在费邑内为质却是实打实的。
这时,马正犒在子路身边问道:
“仲大人是真的要放了他们?”
子路点了点头。
“我确是诚心要放了他们,毕竟公山不狃现在手下有这么多的兵马,虽是被拒之门外,但若能就此避免一场兵祸,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所以,不如让公山不狃就此出奔,一了百了!也可避免再徒增伤亡!虽说是有些便宜了公山不狃,但也是大义之举!可以为之。”
马正犒闻言,不由恍然大悟,并是说道:
“还是仲大人考虑得周祥!”
子路却只是笑着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多言。
显然,这一切其实也都是李然的嘱托。
第七百零一章 此处便是吾家
公山不狃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果然是降下了声调言道:
“仲子路!你若是就此放我族人出城,本大人便承了你这个人情!我们这便就此出奔,并且绝不再为难鲁国!”
子路闻言,不由是眯了一下眼睛:
“大人英明!那在下希望大人能够记住今天之所言!来人,将公山大人的族人,尽数放出城去!”
子路也是雷厉风行,说放就放。
一开始,公山不狃却还有些不信,但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妻妾以及子嗣全都被放了出来,这才是放下心来。
他朝子路是拱了拱手,当即解散了自家剩下的部众,并是准备独自踏上出奔之路。
而一旁的叔孙辄见状,也知道自己在鲁国已无容身之地,便是向公山不狃开口问道:
“大人,我们现在可去往何处?”
公山不狃思索了一阵:
“去齐国吧!”
叔孙辄无奈道:
“只是……在齐国大人无身无分,定不会受其重用!”
公山不狃想想,却也是无可奈何:
“鲁国之士人出奔,十有八九都会选择去往齐国,就先去齐国吧!若是真的无有机会,再去别处不迟。”
叔孙辄看着渐行渐远的费邑,知道自己也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夺叔孙氏家主的机会,也是不无惆怅的言道:
“哎……真没想到,你我二人最终竟会落得一个如此的下场。”
不过,公山不狃的心情却显得并不是那么的糟糕,毕竟其族人都还在自己的身边。
而且以他的能耐,要被其他诸侯所接受,也不见得是完全没可能的。
“如此结果,倒也不算太差,我本以为……那仲子路会以族人为难于我,却不曾想这仲子路倒也守义!”
叔孙辄却是对此颇为不屑道:
“他只是不愿意大人跟他拼命罢了!”
公山不狃叹息道:
“哎……罢了!时也,命也!以我公山不狃的能耐,想要在外立足也绝非难事!既然阳虎都能被晋国赵氏所用,那我公山不狃又能比阳虎差在哪里?”
二人于是便是一路北行,先入了齐国,但是也正如叔孙辄所说的那样,田乞见他二人失势,也并不礼遇于他们。
最终,他们又一路向南,来到吴国后,终于被吴王夫差所器重,并封为大夫。
多年后,吴王夫差曾想要趁鲁国内乱而攻伐鲁国,并且询问公山不狃和叔孙辄的意见。
彼时叔孙辄虽在吴国扎下根来,但对于往日的耻辱也依旧是耿耿于怀。
他倒是想借吴师伐鲁的。
谁知,这一提案却是被当时的公山不狃给断然拒绝:
“我公山不狃也是知礼守义之人,既然答应了仲子路,终身不做危害鲁国之事,我公山不狃就说到做到!”
而公山不狃,也算是以这样的方式,算是兑现了对子路的承诺。
……
待公为和汪錡在被下葬之后,这一场针对公山不狃的大叛乱,也算是就此平息。
李然也是搬回了杏林,孔丘对此也十分的开心,现在三桓之中只剩下了成邑。
隳三都已完成其二。
孔丘决定在杏林举行一场庆功宴,毕竟这一场胜利也是来之不易。
李然带着宫儿月去祭奠公为,宫儿月在烧布帛的时候,开口道:
“他们如此,也算是永远在一起了吧?”
李然点头道:
“嗯……算是吧!”
这时的李然,反而突然是有些羡慕起公为和汪錡来,他们死在一起,葬在一处,岂不正是他所梦寐以求的?
而李然自己呢?
甚至连祭乐的尸身都没有见到过,他连这一点都无法办到,百年之后,也许只能和祭乐的衣冠冢葬在一处。
宫儿月站了起来,说道:
“先生,我们回去吧!”
李然双手别在身后,看着墓碑。
“月,你们越人,可相信有来世?”
宫儿月歪了一下头。
“嗯……我不太记得了,先生呢?信不信?”
李然只觉得有些诧异,作为养育自己的那一方水土,这些个风土人情却还能忘记?不过,此时李然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只道:
“我当然是相信的!”
李然是溯源穿越过来的,也就是说,是一股意识让他来到春秋,而这股意识是否就是灵魂呢?既然灵魂是存在的,那么来世自然也就应该是存在的。
宫儿月闻言却是笑道:
“若有来世,也挺好的。这辈子没有完成的事情,那下辈子也许就能够完美了。”
李然随口说道:
“你……又怎会忘记自己故土的事情?”
宫儿月闻言,却是挠了挠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害了一场大病后,便是去秦国求医。待回到越国后,有些事情就全然不记得了。其实……不瞒先生,我现在连自己父母的长相,都记得很是模糊!”
李然仔细端详着宫儿月,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何时去的秦国?”
宫儿月歪了一下脑袋。
“就在被越王送来鲁国前几个月吧……”
李然闻言,却是越想越奇怪:
“那……你可认识秦医医和?”
宫儿月略作思索,随后却是茫然的摇头道:
“未曾听过。”
李然不由得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也许是过于思念祭乐,才会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
“看来……应该并不是医和。”
宫儿月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