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蒯聩如果真的回到了卫国,那毫无疑问,对于南子而言绝对是不够安全的。
然而,如此情急之下,李然也不过是为了摆脱如今的窘境而随口如此一说,却又哪里能想得了那么许多?
所以,他只得是勉强应付差事的回道:
“蒯聩如今远在晋国,一时半会只怕也回不来。而且,无论是次子郢,亦或是公孙辄,只要继得君位,难道公子蒯聩还能与自己的兄弟和儿子争夺君位?”
南子听得李然所言,思前想后,却依旧是不置可否。
在她的蓝图里,依旧是觉得如果能够怀上自己的孩子,那才是最为保险的。
于是,只听南子依旧是幽怨的回道:
“先生……难道当真如此嫌弃小君?”
李然坚定道:
“还请君夫人恕罪,实难从命!”
南子稍稍一个犹豫,最后只得是叹息道:
“哎……小君听闻鲁国曾有一圣贤,有女子坐怀而不乱。先生既是有意效仿圣贤,小君便也就不为难先生了!”
南子所说的,乃是鲁国的大贤柳下惠。
此人曾在鲁国掌管刑罚狱讼之事,其“坐怀不乱”的美名也是广为传颂。
相传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柳下惠夜宿城门,遇到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冻得瑟瑟发抖,柳下惠恐其冻死,便解开衣衫,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将其裹紧,同坐了一夜,却并无任何非礼的事情发生。
李然自是也知道这个典故的,于是他当即说道:
“夫人并非世间的俗人,而在下也并非有柳下惠之贤。如今趁着夜深人静,还请夫人是快些离开吧!”
南子沉默许久,也不再言语。只默默的走到李然身边,却也没有再做其他,轻轻推开了房门,便此悄无声息的离去。
李然见状,也是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本想即可关门,却突然发现一个身影是从门前一闪而过!
李然心下一个寻思,见那人动作如此迅速,虽然没能看得清楚,但也能断定那人便是宫儿月!
李然会心一笑,也并未声张,只若无其事的赶紧关门插闩,确定从外面再也打不开了,这才放下心来。
……
次日一早,李然起床洗漱之后。宫儿月便是匆匆赶了过来,昨天她几乎对李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今天这脸色显然是缓和了不少。
李然正在心里猜测,宫儿月却是开口说道:
“先生,我和少伯君聊过,如果卫国人执意不肯放人的话,那我们干脆便趁着夜色,悄悄离去!子贡他也觉得此法是可行的!”
的确,如今南子强留着李然,端木赐也感觉颇为有些棘手。即便是有他外公蘧瑗在此与之周旋,却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让南子就此放手。
毕竟,南子自从代摄君事一来,一贯是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的,也是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所以,如果想要让李然安然离开卫国,或许也唯有是偷偷溜走才是正招。
谁知,李然却是叹了口气:
“此事难办,倘若只我们几人,倒也就罢了,如今这举家迁徙又谈何容易?现如今距离卫国边境还有一段距离,即便是悄悄溜走,也难免是会走漏了消息。所以究竟能否悄然遁出卫国并是安然抵达成周……却是不好说啊!”
宫儿月说道:
“可是……若不如此,又如何能走得了?”
李然则是与其耳语道:
“此事可命人于暗中筹备,且再在此地住上两日看看!若实在不行,那也唯有如此了!”
宫儿月点头道:
“嗯,那我这便去少伯君说。”
宫儿月这一句话说完,便是蹦跳着要去找范蠡。但是,她没跑出几步,却又是一个停顿,并扶着门沿是回过头来,与李然是笑着打趣言道:
“昨晚你的表现,倒也不差嘛!总算是没有上了那女人的大当!”
李然看着宫儿月,也是笑道:
“呵呵,就知道是你……不过,月儿也未免是太过多虑了。我李然既是守了一辈子的礼,又如何能够做得如此悖逆之事来呢?”
第七百五十六章 南子的宴请
宫儿月闻言,却又是莞尔一笑,并口无遮拦的说道:
“哦?难道你我之间就是合乎情理的了?”
宫儿月这句话说出口,李然是顿觉羞愧难当,也不由是感到有些后悔。
只见宫儿月却又是红着脸,小声言道:
“只是……先生只怕是无法忘记了夫人……”
李然又听此言,不由呆立当场,一时间也是说不出话来。
宫儿月又摇了摇头,扶着门辕,望向李然:
“先生,关于此事……月也并未想明白,还请先生多给月儿多一些时间考虑吧!”
宫儿月说完,便是羞着脑袋,匆匆离开了房间。
只留得李然是在那,心道:
“是啊……我又如何能忘得了乐儿呢?但是……我又岂能辜负了月儿呢?……”
这时,李然又想起兜在怀中的那几枚还少丹。伸手轻抚,内心如潮,久久无法平静。
……
却说蘧瑗也是再次去见南子,劝说南子能早日放李然离去。
而南子昨晚虽是被李然拒绝,但她却依旧是不死心。
在她看来,李然如今就好似是她的猎物一般,李然愈是反抗,反倒是愈发的让她是心痒难耐。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又在南子的脑海中浮起,她当即说道:
“伯玉大夫,小君本也想趁此机会好好款待一番子明先生的。大人今日如此说,却好似是小君要害他似的……这样吧,今晚小君便在此设宴款待李然!”
“一方面也是聊表爱才之意,一方面也可表明小君之真诚。他若还是不答应,明日便让他离开,伯玉大夫以为如何?”
蘧瑗闻言,不由喜道:
“君夫人若能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如此,老臣也就放心了……”
蘧瑗得了如此答复,自是满意离去。
并且在回到了官驿后,立刻是跟李然说起了此事。
李然还没有开口回话,只见是范蠡进来通禀:
“先生,卫夫人方才又派人前来,说今晚要设宴款待先生,还说请先生今晚务必赏脸。”
李然眉头一皱,他虽对南子并不了解,但是也知盛情难却,便只得是与范蠡言道:
“嗯,那就有劳少伯前去回话,就说李然一定按时前往!”
范蠡躬身作揖作允,便是走了出去。
范蠡得令而去,却见李然是不由一脸的愁容。
蘧瑗见状,便是从旁宽慰道:
“先生且放宽心,寡小君所举报的这场宴会,老朽亦会前往。无论如何,她既是已经允了先生离去,那么只要先生熬过了今晚,明日一早便定可成行了!”
李然拱手道:
“多谢伯玉大夫,大夫如此帮助晚辈,实是令晚辈惶恐。”
蘧瑗却是挥手道:
“老夫不能在卫国,略尽地主之谊,没能好生招待先生,已实属有愧。先生此言真是折煞老夫了。”
随后,蘧瑗便又将目光望向了端木赐,并是言道:
“这两日托先生的福,老夫得以是和赐儿相处了几日,老夫倒是觉得……赐儿现如今能够知身而守份,敏于智而恭于行,实在是进步极大啊!”
“而且,就连赐儿自己也说,他亦是受得先生的影响颇深。如今得以近身侍奉先生,他更是无时无刻不在那学习先生。老夫听得此言,对先生亦是不胜感激啊!”
李然却是笑道:
“岂敢岂敢,只因子贡他为人聪慧,又懂得了该如何节制自己的能力罢了!”
蘧瑗甚是得意的看着端木赐,并是点头道:
“好啊!好啊!这天下……日后迟早都是你们的。我们这一代人,不能平靖天下,如今却也只能是寄希望于你们这些个后生了……”
……
一晃眼,又将入夜。
范蠡、端木赐和宫儿月,聚在李然的房间内,商讨着南子所举办的这一场宴会。
李然也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道:
“自古以来,这宴无好宴,卫夫人南子,虽不能说她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此人为达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这筵席背后……恐怕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
宫儿月说道:
“既如此,那我们又为何要自投罗网?”
李然却是一阵摇头道:
“若是不去,这才是真的自投罗网。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等若是不去,那岂不是与之交恶之举?反倒是正好给了她能够不放我们离去的理由!所以此宴,肯定还是要去的。”
端木赐在旁思索了一阵说道:
“那……不知先生可有了应对之策?”
谁知,李然却又是摇头道:
“南子行事乖张,颇为与众不同,实在难以常理论之。眼下,却也唯有是走一步看一步。好在此行有伯玉大人一同前去,纵是南子有什么花招,理应也不会太过分了。”
“今天晚上,月稍作乔装打扮,跟少伯一同随我前往。褚荡……届时在门庭守候,务必要保持清醒。”
“子贡,且按照令外翁之意,他似乎并不想让你牵扯其中。所以,子贡可留在官驿。光儿的安危,可就全都交给你了!”
端木赐应道:
“诺,请先生宽心。”
如此议定,眼看天色也幽暗了下来,而南子派来接李然的马车也已经到了馆驿门外。
李然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并是到达了南子如今所下榻的府邸。
这个府邸乃是本地乡绅的住所,而南子贵为国君夫人,暂且住下也自是不在话下。
入得大庭,只见南子早已是等待多时。
另一边,蘧瑗也已经是列席其中。当然,还有王孙贾以及本地的一众乡大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