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我既是赵氏请去晋国的,安全方面,自是不必多虑。更何况,还有褚荡随侍左右,应是无妨的。”
宫儿月一想也确实如此,但是一想到李然要出远门,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失望之情,溢一时于言表。
“褚荡他整天里浑浑噩噩的,也不够细心,月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李然笑道:
“褚荡虽是有诸多的缺点,但其忠心可鉴,关键时刻也唯有他愿效死命!有他在,月儿尽可放心。”
“其实,要说起来,反倒是光儿这边……月儿你可谓是责任重大,我其实反倒是更为担心你啊……”
李然这话,也的确并非是空穴来风。毕竟,李然是非常清楚自己的软肋,正是丽光。而他如今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是将丽光的安危,全都寄托在宫儿月的身上。
宫儿月闻言,却甚是淡然的回道:
“先生放心,只要月儿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光儿出现任何的意外!”
待宫儿月把话说完,四下又是一阵无言,只听得庭院内的大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在那叫唤着。
此情此景,李然又一次不经意的握住了宫儿月的小手,并是说道:
“月儿,待我此次回来,我……我……便想与你完婚。而且……我心意已决,这件事必须要办!”
宫儿月闻言,脸色不由又是骤然大变:
“此事……月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并不想……并不想和先生成婚!”
李然也是不由一愣,心想上次你不过说还没有想好,今日怎么就直接不想成婚了?
李然正欲再说,却听到一阵开门的声音。
随后丽光便是从屋内出来,并且唤道:
“父亲!”
李然顿时转忧为喜,面露笑意。待丽光促步上前,靠近要行礼时,这才说道:
“光儿,为父要出一趟远门,你在家务必要按时吃药,并且一个人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丽光感到惊讶的同时,还是行完了礼,并是接着一只手挽着宫儿月的胳膊。
“那……二娘是跟着父亲一起去吗?”
李然却是摇头道:
“二娘她也留在家中。”
丽光笑着说道:
“那光儿有二娘作伴,父亲便只管宽心便是!”
李然笑了笑,又是格外嘱咐着丽光。
这时范蠡端着一合(ge)药走到院子,丽光的身体也是趋于稳定,之前早晚一副药,已经减到三天一副,对此范蠡是记得最清楚不过。而今天,正是服药的时候。
丽光看到范蠡手中的药盏,眉头也是不由得一皱,她从小到大,喝的药确是喝得太多了,以致于她如今是见到药盏便有些厌烦,但是,碍于范蠡的好意,她又不得不喝。
范蠡见大家都在,也是与李然立刻躬身一礼。然后,便就将药盏是递给了丽光,丽光深吸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范蠡,摇了摇头,一个皱眉,还是将其一饮而尽……
在丽光服了药之后,李然见范蠡也来了,便想起自己启程在即,却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于是,他便和范蠡一起,与宫儿月和丽光告别后,出得李府,上了马车,便是要去面见单旗。
马车上,范蠡开口问道:
“先生此番要去绛城,安全应是无虞的吧?”
李然沉咛道:
“除非赵氏在与范氏和中行氏的争斗中落败,否则我是不可能出任何差池的。而赵鞅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护我周全。”
范蠡又稍稍是犹豫了一下:
“那……此次需要蠡跟随先生一起前往吗?”
李然思索片刻,还是说道:
“你便还是随我一起吧,如今长卿不在,褚荡又不懂得权谋,有你在一旁,遇事也好有个人商量商量。”
范蠡闻言,则亦是毫不犹豫的回应了一声:
“诺!”
李然和范蠡来到单府,单旗出得府门前来迎接李然,见到李然也是显得十分的热情:
“太史大人突然光临寒舍,却不知是有何贵干?”
其实,自从王子朝之乱得以平息之后,单旗对李然倒是一直都显得比较客气。
毕竟,李然的老子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李耳。而李耳作为这一时代,在周王室最为神秘莫测的人物,却是单旗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呵呵,单大人客气了,贵干可不敢当,只是……如今李然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能够通融一二。”
单旗闻言,不由是显得有些惊讶,并是问道:
“哦?却不知太史大人是所谓何事?只管说来无妨!”
李然一个停顿,随后躬身言道:
“在下……恐怕又要再次远行了……”
单旗对于李然在鲁国的事情,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太史大人……莫不是对眼下的职位有所不满?若是如此,太史大人不妨就说出来,我明日便可与王上商议此事,看看王上能否另为他用……”
李然却是连忙说道:
“单大夫言重了,在下既担任太史之职,已是心满意足。要说起来在下本还是戴罪之身,本也无颜留在成周。所以,然恳请大人,且慢和王上言及此事!”
单旗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却又是两眼眯缝,假惺惺的回道:
“太史既然心不在成周,离开成周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太史若是在其他诸侯那里做事,王上虽一时不清楚,但假以时日,若一旦知晓了去,只怕……王上多少也会有些不快啊……”
李然其实也早知单旗会如此说,而单旗此言,也是正中李然的下怀。
只听李然是一边躬着身,一边厉声言道:
“还请大夫明察!在下虽久居于外,但自从是授命成为周室的太史之后,却再未是授命于诸侯!……大人若是对李然依旧是放心不下,李然愿意立刻辞去太史一职,以免惹了旁人闲话!”
单旗一听李然此言,也知李然的确就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
虽然他们也都知道李然的所作所为,但是那些事严格算起来,却都是孔丘,甚至是孔丘的弟子所为。明面上李然无身无分,好似就跟他真是一点关系也无。
所以,他如今也确是无法以此来苛责于李然。
再加上,他也要考虑到李然其背后的势力,单旗自知在李然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他闻言过后,便立刻是认了怂,并是堆出笑脸迎道:
“哎,子明息怒!此事可以容后再议嘛!……却不知这次子明又是想要去往何处?难道……还是鲁国?”
第七百七十八章 鸿鹄之志
李然自是不会告诉单旗自己这一次是要去往晋国。因为他非常清楚,单旗作为暗行众的一员,他的行动是一定不能提前暴露的。
“呵呵,鲁国自是不去了。在下此番只是想四下游历一番,姑且就走到哪算哪吧。倒也不必有一处定所!”
单旗也不知李然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反正他本也没有必要管得这些,于是只道:
“呵呵,太史大人好自在啊!你这莫不是要去做闲云野鹤?倒是令老夫也羡慕不已啊!”
李然躬身一礼,并是笑着回复道:
“倒也并非是全无正事,主要是典藏室此前经历王子朝之乱,损失了大半。这些年,观子玉虽是弥补了不少,但却依旧还有很多典籍和礼器是流失在外。在下也正想趁此时机,四处走访,以借机再充实一些洛邑的典藏室啊。”
“洛邑典藏之室,乃是家父所留。如今,李然实不忍其就此荒废。此间情由,还请大人能够理解。”
单旗见李然提及了他的父亲,不由嘴角一扬,微微一笑:
“既是为了周室着想,本卿又岂能不通人情?对了,不知太史可曾有过令尊大人的消息?”
李然答道:
“回大人,家父自西出函谷之后,至今也并无音信!”
单旗闻言点了点头,并是不由叹息道:
“哎……昔日令尊在成周之时,我与他不曾深交。令尊淡泊名利,活得也甚是洒脱,却是让人好生敬仰!只可惜,如今本卿行将就木,再想要和令尊结交,却也已是求之不得了。”
李然拱手回道:
“家父行踪难定,其实在下也曾差人前往寻找,但也是难以寻其踪迹……”
单旗闻言,便亦是挥了挥手:
“哎……既是无缘,也不可强求。贤侄如今既是想要出去走访采风,那便去吧。典藏室如今反正有观子玉在,他这些年里,倒也是没出过什么纰漏。”
“不过,还请太史切勿在外涉入各国纷争太甚,否则……王上那边,我可不好交代啊!”
其实,现在单旗所言也不过就是一番客套话。
如今巩简已死,苌弘隐退,朝堂上也再没有能够制衡他的力量。
所以,周王匄又能知道些什么?说到底不还是他单旗一个人说了算?
但李然此时也不想与单旗是多费唇舌,所以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回道:
“大人所言,在下铭记于心,王上那边,就还请大人容后再替在下通禀一声!”
李然在和单旗虚以委蛇的又说了一番话后,便是离开了单旗的府邸。
回到车上,范蠡却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个单旗,可当真的是人面一套,背面一套!”
李然叹息道:
“如今单氏摄周已成定局,所有的周吏官员,也都是单旗的心腹。周王室在他的把持下,只怕是会更加的式微,所以,周王室只怕是很难再翻身了……”
“只是可惜了我早年与先太子晋之间的誓言,哎……待李然百年之后,九泉之下只怕也是无颜再见太子啊!”
李然言罢,不禁是有些黯然神伤。而这时,范蠡也是不无遗憾的叹息道:
“哎……先生既已是拼尽了全力,周室不可扶,此乃天命也!”
李然抬起头来,自嘲的笑了一声道:
“周王室固然已是无可救药,而如今这唯一的希望便也唯有是依托于晋国赵氏了!此番我前往晋国,不也正是为此而去的么?”
“晋国赵氏,倘若其能够像齐桓晋文那般,外能尊王攘夷,内可安靖庶民。那……我毕生之所愿,便也算是实现了!”
范蠡闻言,不禁是若有所思:
“先生志存高远,所图甚大,此事……也确是非先生而不能为!只是……”
李然笑道:
“只是什么?话说,少伯此番的兴致,似乎并不是很高啊?难道……”
李然突然想起,范蠡该不会是像孙武那样,要去办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