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大夫目无国法,不尊大宗,如今已被宗主按律处置。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且拿着这文书回邯郸。并按照你们自己的规矩,另立邯郸的嗣主吧!”
涉宾听闻,不由是又惊又喜:
“你们当真愿意放我回去?”
董安于且是撇嘴道:
“留你在晋阳作甚?难道要多费我们的口粮不成?另外,随你们一同前来的几十人,到时也一并放归。赵午所犯之罪,只他一人承担即可,其他人……皆不予追究。”
“至于邯郸大夫,宗主也已说得清楚明白。可尽管按照你们之前的规矩操办即可!所以,你这便去吧!”
涉宾听罢,当即站起身来:
“多谢董大人,那……事不宜迟,在下这便赶回邯郸!”
董安于一个挥手,便命人是将涉宾送到了外面。
而赵午和涉宾前段时间带来晋阳的几十人也已是在外面等候。
涉宾迫不及待的爬上马车,命御夫是立刻飞也似的驶离晋阳。
董安于和尹铎也是一直看着他们出了城门,两人对视一眼过后,均是不由的为之一笑。
尹铎在旁甚是轻松的说道:
“董兄,这回,咱们就该继续各忙各的了?”
董安于点头道:
“嗯,你我只需各司其职,静待主公凯旋!”
……
赵鞅和李然一路奔袭,差不多在放涉宾离开晋阳的时候,他们便已是回到了绛城。
中行寅和范吉射眼下还不知道赵午已然被杀,对于赵鞅突然返还也是有些茫然,不明白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而赵鞅一入绛城,便安排阳虎将李然接回了赵府居住。
自己则是立刻进得灵台宫,觐见晋侯午。
晋侯午由于这几天一直没有看到赵鞅,倒是也颇为想念。
毕竟,这之前赵鞅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跟他商讨国事,并由他来做出决断。
这种举动,也的的确确让他有了作为国君的成就感。
一番君臣礼毕,赵鞅率先开口言道:
“启禀君上,赵氏旁支,邯郸小宗,今妄自举兵侵齐,致使齐师掠我晋地,其宗主赵午,罪大恶极,如今已被臣依律处置!只因事发突然,故而不曾提前禀明君上,还请君上恕罪!”
晋侯午闻言,不由是瞪大了眼睛:
“啊?赵午已经被你杀了?”
赵鞅应道:
“正是,臣予其三尺白绫,如今已自缢于晋阳城中!”
邯郸虽是赵氏的旁支,也并非如今六卿班子的卿族。但当年的赵穿,以及其子赵旃好歹也都曾在晋国担任过所谓“新军将”的职务。
这个所谓的“新军将”,虽然不比正牌的六卿更为尊贵,但好歹也是其“预备”的卿族。照道理说也同样是在晋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实在是让晋侯午有些料想不到。
“他……擅自伐齐,陷我晋国于不义,但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唐突了?……为何不将其提审到绛城,再做决断?更何况……邯郸位置关键,乃兵家必争之地……”
赵鞅则是立刻抱拳作揖回道:
“还请君上明察!臣在此之前已经提审过他,此乃赵午的供词,还请君上过目。至于邯郸那边,臣也按照规律,让他们立其子嗣为邯郸大夫。”
晋侯午看了一眼赵午所谓的招供,却是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言道:
“赵卿,既是确凿证据,这人杀了也就是杀了,但是邯郸那边正面临齐师,邯郸大夫被杀,他们会不会……?”
赵鞅说道:
“君上所言极是!所以臣提议,倘若邯郸真有异动,可由中行氏自潞邑出兵,直接发兵平叛。潞邑距离邯郸不过三四日的行程,最为合适不过。而且……臣既为赵氏宗主,本也需得避嫌才是!”
晋侯午闻言,不由是缓缓点了点头,言道:
“赵卿所言甚是,既如此,那么明日一早朝议,便同众卿一同商议此事!”
赵鞅叹息道:
“此事说起来,乃是我赵氏的罪过。旁支犯错,我大宗也是责无旁贷!臣有罪!”
但见赵鞅说罢,又是一个稽首。
晋侯午见状,却是又摆了摆手:
“哎……也实是怪不得赵卿。这赵午做事如此出格,赵卿能够不徇私,大义灭亲,又怎能说是有责任呢?此事与赵卿毫不相干,至于邯郸那边会做出什么反应,也跟赵卿无关!一切罪责,只在赵午!”
其实,赵鞅要的正是晋侯的这一句话。
在得了晋侯这一番“许诺”之后,他心中暗喜,但表面上却依旧是一脸的愧疚之色:
“君上宽宏大量,不与微臣计较,臣感念君上大恩!”
随后,赵鞅在与晋侯告辞之后,便是退出了大殿。一出得宫门,他又迫不及待的是去了一趟荀府。
他还要面见荀跞。
第七百九十章 万事俱备
赵鞅去往荀府,找到了荀跞。
荀跞一看到赵鞅,也是显得十分的热情,亲自将其迎入大厅内,并命人是立刻备上了清水和果品。
赵鞅也不废话,一番客套之后,便直接了当的说道:
“荀大夫,鞅这次返回晋阳,其实是办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荀跞颇为奇怪的望向赵鞅:
“哦?不知却是何事??”
赵鞅深深吸了口气,并是拱手回答道:
“我们赵氏小宗邯郸午,仗着先辈的功勋庇护,擅自挑动晋齐两国的战争,可谓是犯下滔天大罪。我招他前去晋阳问话,他却还在那是口出狂言。鞅得其口供,于是便动了家法,将其处死!”
荀跞眉毛一挑,不由惊道:
“啊?你居然杀了赵午?”
赵鞅却是叹息道:
“他们在邯郸已立四世,而且其祖辈父辈,均是战功赫赫,鞅也知道这般杀了赵午,是多有顾虑。但是赵鞅既为赵氏之主,又岂敢徇私?此子不杀,又如何能平民愤?”
“赵鞅如此作为,也是为国除害。另外,大人也尽可放心,赵鞅其实也并无吞并邯郸之意。鞅在处死赵午之后,也已是命人奉还其尸身,并是让邯郸那里依规矩立其子嗣为邯郸之主!”
荀跞闻言,眼神中不由是一个闪烁:
“这……邯郸之事,说到底也是属于你们赵氏的家事。按说……赵大人既杀了赵午,那何不趁此机会直接将邯郸取而代之?又为何要让他们自行立嗣?到时候,赵午之子被立为邯郸大夫,难道他就不会替父报仇?届时,你们赵氏岂不是要祸起萧墙?”
“所以,这事……赵大夫实在是思虑欠妥啊!”
这时,赵鞅不由是眼神犀利,一闪而过,并是放低了声音回道:
“荀大夫是有所不知,鞅其实……是故意为之的!”
荀跞不由一个抬头瞪眼,甚是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颇为神秘的赵鞅。并且是当即命左右全部退下,又起身合上了房门。
整个大厅,如今只剩下了荀跞和赵鞅二人。
“赵大夫所言……倒是令我有些糊涂了。还请明言!”
赵鞅说道:
“我杀赵午,邯郸必会立其子赵稷。赵稷为报父仇,届时必然反出我赵氏!届时……我们再一起向国君提议,是让距离邯郸最近的中行氏前去平叛!”
“而要说如今中行氏和邯郸的关系,荀大夫想必也是一清二楚的。”
“中行氏必然不肯真打,届时我们再让国君以平叛不力为由,问责于他们……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荀跞听罢,先是不由为之一惊。毕竟,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如此思维缜密的计谋,居然会是他们六卿中最为浅智的赵鞅想出来的。
随后,他又不由是频频点头,并是笑眯眯的说道:
“呵呵,志父所言甚是啊!志父此计可谓是精妙绝伦!但……万一中行氏不去呢?”
赵鞅却是说道:
“方才鞅已去面见了君上,已将此事悉数告之。君上也已然默许了此事。到时候,倘若邯郸真的反出赵氏,君上便也会如此下令。到时候,就不容中行氏多想了!”
荀跞闻言,不由是哈哈大笑起来:
“未曾想到,志父竟是变得如此算无遗策了!既然如此,那我若是不助志父一臂之力,也是不成的了!志父可放宽心,跞知道到时候该如何去做!”
赵鞅听得荀跞此言,又是笑着泰然一个拱手道:
“好!那就有劳了!”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荀跞如今得此能够一举扳倒中行氏的时机,那自然也是喜不胜喜,不由拱手回礼道:
“呵呵,既是君上的意思,那便是本卿的分内之事了!志父如此说……实在客气了。”
二人议罢,赵鞅便是从荀府出来,心情也是变得大好。
而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府邸,阳虎这时已是按照李然的吩咐,请来了同在绛城的韩不信和魏侈。
韩不信和魏侈年纪和赵鞅相当,特别是韩不信,和赵鞅的关系匪浅,简直情如兄弟一般。
在此之前,韩不信也曾是受得赵鞅所托,前往邯郸搭救李然。而李然对此,也是一直铭感于心。
只不过,眼下李然却依旧是不能与之见面,毕竟他还不曾在绛城是抛头露面,所以目前一切都还需要赵鞅亦或是阳虎出面。
而赵鞅一进得府门,在猛然看见韩不信和魏侈,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李然定下的。
其目的也是为了能让他省去登门的时间,所以便是以他的名义,让阳虎是将他们前请来一叙。
于是,他们三人亦是心照不宣,一番见礼之后便一起入座,并是商议起明日的朝议来。
“邯郸赵午之事,我二人都已获悉。还请赵兄放心,我二人明日朝议,定会站在志父这边!”
听得韩不信如此说,魏侈也同样是从旁附和道:
“没错,此事我们亦同样是责无旁贷!他们既然是要联合了起来,那我们也必须是拧在一处才行,可绝不能让他们给咱逐个挤兑出去!”
“志父如今能够先声夺人,其实也正和我意!”
赵鞅却是笑道:
“二位放心,此番我们是胜券在握!如今荀跞也站在了我们这边,我们这次可谓是十拿九稳的了!”
二人闻言,也皆是不由一阵欣喜。
在又一通商议过后,韩不信与魏侈这才安心离去。
一天忙碌过后,赵鞅也终于是得了一丝空闲,但他却依旧是一刻不敢歇息歇,赶紧是去往内院看望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