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89节

  “见过爹。”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李然与祭乐先后见礼。

  祭先一抬手,示意两人入座,而后又让仆人奉上醴酒佳肴,俨然就是一场小型的家宴。

  “爹,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这搞得女儿反而都有点……”

  是的,祭乐见得爹爹如此郑重其事,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旁的李然不禁也是一怔,心道:这老头儿又想干啥?

  “咳咳……”

  祭先似乎偶感风寒,脸色也不太好,捂住嘴咳嗽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看着两人。

  “哎,老啦,这人一老,就最怕清净,所以这才叫你们回来一同是吃个饭。”

  “为父也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外,是为了躲避家中的俗事,也不想被人诟病。”

  “然则天有纲常,人力难及,世上之事又岂是说躲避就能躲避的?”

  “原来是这样,知道了,爹,女儿和子明到时候多来陪陪您,给你多解解闷,可好?”

  祭乐只当她爹爹是又寂寞了,所以这才思念起了她来。

  祭先却也不置可否,只是一边甚是和蔼灿烂的笑着,一边是用手指朝着女儿点了点。

  待家宴进行到一半,只见有一仆人含首促步进来,并是开口说道:

  “主公,二位少主已候在门外。”

  祭先闻言,只挥手示意其退下,并是突然开口言道:

  “对了,今日还有件大事是要和你们商议。”

  说着,祭先再度抬手,外面进来了两人。

  正是祭罔与祭询。

  “仲兄?季兄?”

  祭乐见得两人,当即诧异。

  而一旁的李然却是隐隐察觉出了祭先的意图,当即默不作声的看着。

  只见两人拜见了祭先后并未入座,反而十分恭敬,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害怕的站在了祭先一旁。

  祭先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明显可以看到带着一股怨气。

  只是不知他怨的是这两兄弟还是他自己。

  “子明。”

  片刻后,祭先又与李然如是唤道。

  “小婿在。”

  李然急忙起身应声。

  只听祭先甚是委婉的言道:

  “早先老夫便与你说过,老夫膝下三子,竖牛虽长,却非嫡出。罔儿,询儿虽是嫡子,却绝非是能担当大任之人。”

  “赈济卫国一事,他们二人所为,你俱亲眼所见。做事如此的敷衍马虎,被人如此算计而不自知!想我祭氏百年基业,若是落入他们之手,未来如何,实是令人担忧。”

  李然一边听着,一边是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岳丈竟是当着两个小舅子的面,如此贬低数落了他们一顿!

  这委实是奇事一件。

  更让李然诧异的是,祭罔与祭询听着祭先这恨铁不成钢的话,竟也没半点反应,好似咸鱼往地上一趟,注定是翻不了身的模样。

  “这……岳父何出此言,仲兄与季兄只是缺乏历练,日后岳父若是能给他们些事务,让他们多加历练,必定能使祭氏门楣发扬光大的。”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该说的场面话自然还是要说一说的。

  无论是虚情假意也好,投其所好也罢,他李然说这话除了应付场面之外,实则也是出自真心。

  祭罔与祭询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日后就当真毫无成就。

  以前是有竖牛总压在他们头上,他们没机会四处历练。而今竖牛已被逐出家门,站在李然的角度上来看,祭先合该给他们兄弟俩压一些担子才是,如若不然,他们又何以成材?

  听得这话,祭罔与祭询同时朝李然投来了甚为感激的目光。

  可祭先却是闻声直摇头,并连连摆手言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为这两个废物说话了。”

  “他们若是可造之才,老夫又岂能纵容竖牛坐大到这般的田地?”

  “此次竖牛为乱,老夫也算是看得透彻了,若想我祭氏门楣百年兴盛,终究还是要指望你啊。”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死静。

  祭罔与祭询目瞪口呆的望着祭先,难以置信之色好似晴天霹雳,而且恰好劈在他们的头上,错愕不及的震惊瞬间铺满了脸庞。

  祭乐闻言,也是面露不可思议,一张秀脸之上挂满了惊愕。

  唯有李然。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祭先要说什么,故此此刻仍是平静如水。

  但他知道,这时候的他绝不能如此冷静。

  “岳父大人!”

  “此事万万不可!”

  他想都没想,立刻就起身叩首在地。

  “老夫还没说完,你何以如此急于拒绝老夫?”

  祭先当时就来气了,一双鹰眼之中闪烁着不悦之色。

  “老夫不过是想要你能接手祭氏一半的家业……”

  “岳父大人,小婿绝非贪图祭氏家业之人,此举万万不可!”

  不待祭先把话说完,李然便立即是再度顿首拒绝道。

  他太知道祭先这一手了,这岂非摆明了是在试探自己?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给自己一半的家业,日后祭罔与祭询会怎么想?

  而真要是传了出去,子产会这么想?郑国上下会如何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难道他李然挫败竖牛阴谋,为的就是分得祭氏一半的家业?

  那岂非活脱脱的小人一个了?

  “真是老谋深算啊……”

  李然忍不住一阵腹诽。

  祭先明知自己不可能接受,却仍是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提出这样的想法,岂不是变着法的要他李然立誓日后绝不染指祭氏家业?

  面上表演得楚楚可怜,可实际上心里却指不定如何在算计。

  这份老辣,恐怕也就他祭先是独一份了吧。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他姓之人能够继承家业的,小婿既晓周礼,虽不敢妄言学贯古今,但也尚且知晓何为礼制,还请岳父切勿再言此事!”

  李然没有给祭先任何机会,这一番话滴水不漏,谁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闻声,祭先望着李然陷入了沉默。

  祭罔与祭询两人在旁心神颤抖,但碍于眼下情势,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实在煎熬。

  祭乐坐在一旁,一时也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面是自己父亲,一面是自己夫君,竟是左右为难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家有贤妻

  如今的李然,对祭先可谓已是了如指掌。

  今天他亮出这一手,表面看上去对他李然寄予厚望,可实际上呢?

  当着祭罔与祭询的面,他李然又怎敢是直接应承下来?

  这合规矩吗?不符合。

  这合常理吗?不符合。

  说白了,这不过就是祭先的另一场试探,试探他李然对祭氏是否当真无有贰心。

  对此,李然自是心知肚明的,他又岂能让祭先当真把自己给诓骗进去?所以,当即是以严词拒绝。言语间亦是滴水不漏。

  听得李然如此言说,祭先也是终于放心了下来,脸上亦是渐渐流露出一丝的欣慰之色。

  “呵呵,常言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看来,我祭氏当真是福祚绵延呀。”

  而一直立在一旁的祭罔,祭询二人见状,也都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他二人究竟是替李然安心下来,还是替自己放下心来。

  至于祭乐,她则始终显得有些诧异。

  因为她并没搞懂今日父亲与二位兄长来这一出究竟是何用意?

  不过,见得一家又是其乐融融的,当即也就将心中的不解给压了下去。

  两人回到别院,李然一抹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忍不住腹黑道:幸亏机灵,要不然今天还真会被这老家伙带沟里去。

  祭乐见他神色有异,当即问道:

  “夫君,怎显得如此紧张?”

  李然闻声,情知此事不宜与祭乐多言,当即只随意敷衍了两句。

  人家毕竟是亲父女,有的事自然还是不要说得太过露骨,免得两人心生嫌隙。

  ……

  而祭先在得到李然明确的表态后,当即在族会之上,竟是直接委任李然为祭氏家宰,接管了此前竖牛留下的产业,以及祭氏在郑邑城内外的事务。

  显而易见,这背后定然是有子产在暗中示意的。而祭先之前的试探,则更多的是出于对自身家族利益的保护。

  如今相当于把祭氏的家底都交给了李然,虽说大致只占一半,可这也实是非常的可观了。

  尤其是李然如今已是身居数职,他即是郑国的行人,如今又成了祭氏的家宰。那显而易见,他这混迹于政商两界的名头,如今在两头都已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了。

  只不过,祭氏在郑邑城内外的商业活动颇为繁琐,名目烦多。若是一股脑的全扑进去,只怕自己也将是分身乏术。

  不过,好在祭乐对自家产业终究还是更为熟悉,也更为上心。而这些时日,李然的侍人鸮翼也一直在那帮着李然打理祭氏托付给他的各路生意往来,所以如今接手大盘的买卖,倒也算得是得心应手了。

  所以,有祭乐与鸮翼一起操持内务,李然自然是可以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别处了。

  李然他们在整顿好了竖牛遗留下的大摊子后,安排好各路主事之人,已是来到了四月。

  这一日,李然正在府中独自品茗,孙武从外面进到府内,脸上挂着一丝喜悦。

  “如何?事情都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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