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武关,等到了睢阳,三个月的期限,都要过去小半了!
周亚夫还没反应过来天子启的意图,倒是一旁的窦婴率先反应了过来。
“分兵五万支援睢阳之后,大将军务必紧紧攥住剩余的十万兵力——这十万兵马,不可有哪怕一兵一卒,从荥阳-敖仓一线挪开!”
别过身去,不着痕迹的擦去面上泪痕,才含笑回过身,温颜悦色的将周亚夫从地上扶起。
——反正周亚夫若是兵败,天子启也没机会看到周亚夫‘提头来见’的那一天。
片刻之后,方带着感动的神情,也同窦婴方才那般,在天子启身前缓缓跪下身。
听闻此言,周亚夫这才稍安下心来,却也莫名有些疑惑了起来。
——此番平叛,朝堂目前为止征召的大军数量,是四十万左右。
“太尉不用担心自己的谋划,会因为敖仓出问题而被打乱。”
既然天子启方才交代窦婴:出了函谷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那也从侧面说明守备敖仓的五万兵力,足以抵挡叛军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朕可以口头许周太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十万大军,不比吴楚四十万叛军势大,却也已经是陛下能给臣的所有了。”
“但这十万兵力,却不单是供太尉用来平灭吴楚。”
再去正面碰撞,实乃不智。
而天子启的目光,也终于和晁错那晦暗不明的双眸,直直对到了一起……
什么步步为营,什么小心埋伏,都不过是用来堵东宫窦太后的说辞。
作为天下第一雄关,享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美誉的函谷关,除了关隘本身设在山涧入口处,至多只能容纳几十人并排行走之外,还有一个使进攻方望而兴叹的重点。
“只是保险起见,才对大将军提前做下托付而已。”
最后,更双手捧着那张绢布,抬到了天子启面前。
不等周亚夫反应过来,便又面带哀愁的叹着气,自怨自艾道:“吴楚四十万叛军,朕能给太尉的,却只有十万兵力。”
“如果情况真的糟糕到了如此地步,朕也不至于非要等到那时,再穷兵黩武,尽发关中男丁。”
在天子启低头俯视下,跪着将那快绢布一层层打开。
“支援睢阳的事,倒是不用那么着急——梁王再怎么着,也总能撑住一两个月。”
“故中尉车骑将军、现太尉绛侯臣周亚夫!!”
“臣之前,已经大致给陛下说过:此番出征平乱,臣并不打算和吴楚贼军正面对战,而是要静待时机,以图断其粮道。”
——关口外不过三五十步,便是大河,作为函谷关的‘护城河’!
自东而来,渡过大河,抬头便是函谷关!
三五十步的距离,别说是弓弩,便是徒手扔出的矛、戈乃至石块,都已然是在射程范围之内。
“荥阳敖仓,尚有河东郡兵五万把守,纵是有一路十万人的叛军攻打,也总还要几个月才可能攻得下来。”
话说的隐晦,但意思很明白:就算要分兵支援睢阳,也至少要在两个月之后。
便见天子启含笑望向窦婴,微微一点头;
“其二:在必要时,分兵至多五万,自西城门入睢阳,支援梁王。”
“得到陛下如此信重,若还是不能报效陛下,臣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呢?”
“军令状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
“明日大军便要开拔,趁这最后一天,再和家中妻小说说话。”
“凡有举兵者,或有贼兵作乱之地,太尉,都要带这十万大军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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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十万兵力,和睢阳城的十万守军互为犄角,对抗刘濞的四十来万叛军主力,已经是有些兵行险着了。
“——这个计划,是以吴楚贼军无法从其他地方获得粮草,只能从楚地甚至吴地运输军粮,一旦粮道断绝,便会瞬间溃散为前提的。”
而后又侧过头,对周亚夫说道:“连大将军的二十万兵马,尚且要在出了函谷关之后步步为营,时刻警惕。”
“但有一息尚存,便绝不会让荥阳城头,立起吴楚贼军的大纛!”
道出这句话,天子启便自然地拿起茶碗,装作低头抿茶的样子,悄悄观察起窦婴、周亚夫二人面上的神情变化。
“——在睢阳战罢之后,太尉也还是要凭这十万大军,遍荡关东!”
荥阳敖仓、洛阳武库,都是可以极大提振叛军士气,又能给叛军带来极大现实利益的重镇;
至于函谷关,更是关中的东门户。
先抬头望向窦婴:“大将军拥兵二十万,可以走的稍快些。”
相较于对窦婴做出指示、托付时的拐弯抹角,天子启对周亚夫,可谓是开门见山。
索性便也不再欲盖弥彰,只意味深长道:“军国大事,不可不慎。”
“对于太尉,朕,也有一些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
天子启的抚慰之语,并没能让窦婴心中的沉重减缓分毫,只象征性的咧了一下嘴,便满怀心绪的起身退到了一旁。
至于原因,正如周亚夫方才所言:此战,周亚夫并不打算和刘濞的叛军主力硬碰硬。
“老师,别来无恙否?”
···
今天第一更
第108章 誓师
翌日,长安东郊。
花了足足一个上午,平叛大军的誓师典礼,才终于在天子启检阅过军队之后,宣告落幕。
誓师结束,大军却并没有按天子启先前的交代那般,即刻开拔。
——今日在长安东郊,参加祭天誓师大会的,自然不可能是平叛大军所有的四十万人,而只是一万人作为代表。
此刻,这一万人的军方代表,正由各自的亲人拉着手臂,或是怀里被塞入鸡蛋、肉干,或是身上被披上厚衣,再在亲人的含泪嘱咐下,依依不舍的与亲长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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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启也没有就此回宫,而是拉着太尉周亚夫、大将军窦婴,以及各位将帅,在将台上做着最后的交代和沟通。
“昨日,晁错去见了父皇。”
“若是就这么被父皇壮士断腕,法家日后再想图谋复兴,只怕……”
誓师结束,接下来自然是前往蓝田大营,准备点兵开拔。
向窦太后做过汇报,再听取一番嘱托之后,才会带着自己的幕僚、属从之类,去蓝田大营找周亚夫报道。
而皇长子刘荣,则是在二弟刘德、三弟刘淤,以及老四刘余、老六刘发等弟弟们的陪同下,来到了即将出征的五弟:公子刘非身前。
很快,刘荣便也就释然了。
听闻此言,饶是对子钱商人,也就是高利贷商人们的黑心有所预料,刘荣也还是免不得一阵惊诧。
“父皇问策于晁错,隐隐指责晁错隐瞒《削藩策》所可能引发的事态严重性,有意让晁错告罪。”
“若事不可为,必须要以自身安危为第一要务,切莫逞强!”
但这话是出自刘荣口中,味道就不一样了。
“他岑少府早先答应我的分成,却是至今都没有消息。”
如是说着,刘非也不含糊,蒲扇大的手撑着刘荣伸出的手臂,便是翻身上了马。
“等弟凯旋,必和大哥一醉方休!”
说着,刘荣不由望向身旁的二弟刘德,显然是要二弟汇报一下最近收集的情报。
而后,便在众兄弟的目送下,策马朝着不远处的百十亲卫而去。
“见过长公子。”
皇次子刘德依旧水平在线,一语便点透了晁错如今的处境。
“大哥说话算数啊!”
“想来,有东宫在背后撑腰,表叔此番出征,不至于去头疼军费的事,也就乐得拿出那千金来笼络麾下属从。”
只是刘荣并没有登上马车,而是抬手招呼弟弟们一声,便迈开脚步,徒步朝着城门走去……
——老三刘淤则更直白些,明显是有些妒忌了。
老实说:哪怕没有这里外两层护甲,单就是刘非那远非同龄人,甚至是远非寻常兵卒可比的身形,便足以让人心安不少。
更何况甲士,本就是战场上的焦点。
此言一出,一旁的郦寄、栾布二人稍一对视,都从各自的面容之上,看出了些许惊诧。
“但晁错却顾左右而言他,说齐系、淮南系如今的状况,都在晁错的预料之中;”
栾布则为副将,官拜上将军。
但刘荣却并没有适时打住,而是忧心忡忡的侧过身。
便见公子刘德稍点下头,道:“表叔得父皇赐下千金,就将那千金都摆在了府上,任由幕僚、门客自取。”
“至于罪名,倒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了——莫须有。”
——栗仓?
——栗氏子侄?
看着一声行装,分明还是嫡系?!
却见小将栗仓闻言,只满是自信的再一拱手。
“晁错,应该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风险很大!
而后才洒然一笑,满是无所谓的摇摇头。
“——若是不这么提醒一下,他岑少府,怕是恨不得全当没有这回事。”
这一番话,其实多少带了点‘打不过就跑,不用在意名节’的意味在其中。
颇有些唐突的一番‘威胁’道出口,刘荣也还是规规矩矩对两位老将拱手一拜。
再度回过身,满是凝重的看向五弟刘非,目光说不出的关切。
“但我弟非的安危,可就要托付给二位老将军了。”
调整了一下身上的两层甲具,再将那柄刘荣出钱,托少府制作的精弓挂在马侧,再对众兄弟一拱手。
正说话间,远处的点将台上,天子启也终于结束了自己最后的交代,对众将官一拜,而后便在众人的目送下,乘坐上了返回未央宫的马车。
见六弟刘发如此作态,刘荣心下也隐约明白:这位六弟,是在向自己隐晦的表达‘我不是一无是处,如果大哥需要,我也可以帮得上忙’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