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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想到这里,刘荣也想起来前段时日,坊间传出的一些风论。
若再不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让天子启许下什么承诺的话,那待日后吴楚乱平,已经不再需要弟弟为自己卖命的天子启,恐怕更不会松口。
“阿武此离长安,再度入朝,便当是吴楚乱平。”
只是此刻,看着薄皇后孑然孤立的身影,刘荣只觉得坊间那个传闻,或者说‘建议’,是那么的可笑。
没错;
让人看了都不由感叹:深宫之中,竟也有这等经久不衰的深挚情谊……
起了兴致,甚至又将先前,那被自己屏退的宫女召回,斟满酒爵,便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对王娡遥一邀酒。
对于母亲话语中隐含的深意,天子启自是闻炫音而知雅意;
“——早几年,还有人说程夫人与唐姬面和心不和,宣明殿明争暗斗不休。”
“吴王老贼再怎么说,也终归曾在太祖高皇帝左右,平定过黥(英)布的叛乱。”
便是仅存的那点怒意,也已经可以被忽略不计。
“母后?”
也果然不出刘荣所料:片刻之后,御榻上便响起天子启那带些稍有些虚弱,同时又略带些酒气的招呼声。
在那之前,天子启在皇太弟这件事上,是即要下足鱼饵,又要避免鱼饵真被梁王刘武吃下去的尴尬处境。
“叔叔要回睢阳了,也不知道上来敬杯酒、送送行?”
“额,儿,不胜饭力……”
——薄皇后下座,是面带微笑,小口品尝着餐食,时不时对自己投来微笑的母亲栗姬。
但有先前,刘荣在太庙闹得那一出,天子启在皇太弟这件事情上,并不处于被动。
“我汉家最大,最大最大的功臣……”
温笑着对母亲栗姬点头示意,望向母亲下座的程夫人、唐姬主仆,刘荣的目光也稍停留了半瞬。
仍旧是在长乐宫。
——便是想走,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触天子启的霉头?
随着刘荣兄弟先后告退,天子启勃然大怒,原本还算氛围和谐的长信殿,便也就此彻底安静了下来。
“事情闹到了如此田地,儿,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是虽停了酒,目光却也自然地继续移动着。
“走便走吧。”
就这么点到为止,似是而非的一番话,便引得梁王刘武含笑擒泪,紧紧握着皇帝哥哥的手,满脸庄重的沉沉点下头。
带着三弟刘淤跪坐于席间,看着御榻之上,窦太后母子三人谈笑风生,姑母刘嫖时不时插科打诨,刘荣只浅酌着酒水,面色更说不清的耐人寻味。
“王叔,且好走。”
天子启很清楚:今日这场宫宴,皇太弟这三个字,必定会被再次摆上台面。
“就算要离京,也至少……”
“怕是不知母后,并非是生不出来孩子——而是父皇根本就不可能允许薄氏一族,再出一个‘薄太后’?”
反倒是窦太后,为了扭转舆论所带来的不利局面,必定主动出手。
“苦命人呐~”
“瞧瞧这混账东西,连礼数都做不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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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还是馆陶公主刘嫖,隐约感知到皇帝弟弟翻涌的怒火,又见弟弟刘武僵在了一旁;
再侧过头,发现母亲窦太后的面色,也没比皇帝弟弟淡定到哪里去。
只思考了片刻,便赶忙含笑上前,自然地扶起天子启的手臂,再不着痕迹的将酒爵从天子启指尖‘抠’了出来。
“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一不小心便要被这深宫咬烂、撕碎,便紧紧抱住了原主的大腿。”
再加上天子启对朝野内外放出风,明里暗里表示‘还有事要交代梁王’,朝堂这才消停了一段时日。
自知已经无法将梁王刘武继续留在长安,尤其是天子启也隐晦的提起‘吴王刘濞蓄势待发,或不日便反’,窦太后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为宝贝儿子准备起送别宴。
语调淡漠的一语,也好歹算是破了殿内的沉寂,再由刘嫖活跃一下氛围,天子启面上潮红,也总算是退去了大半。
只是如今,关东时局微妙,梁王刘武的重要性愈发水涨船高。
天子启并没有把话说开;
“儿臣不胜酒力,这便请退。”
正为此苦恼间,恰逢太子启到程夫人那里过夜,而程夫人又正逢月事,无法侍奉太子。
喝酒误事的道理,皇长子,不至于不明白。
——梁王刘武,马上就要离开长安,返回睢阳了。
“临别之际,若是有要交代的,皇帝,万不可再拖下去了……”
得了太子宠幸,又接连诞下二儿一女,程夫人便考虑起了自己的未来。
若不然,纵是有百八十个胆子,这一家四口,也不敢在长信殿大摆宫宴,更甚至谈笑风生。
心中如是呢喃着,窦太后终是抬手扶额,轻揉了揉额角,旋即便毫无征兆的朝一侧栽去……
“嗯,不胜饭力,也想先……”
“母后!”
轻描淡写的一语,便逼得窦太后只能再叹一口气,悠悠开口道:“皇帝不是说,皇长子不成器,要先立阿武为储吗?”
“——就连太上皇,都被醉酒后的皇长子给惊动了。”
“总好过再酒后乱性,指着我这瞎老婆子的鼻子一阵痛骂,后又躲去太庙寻祖宗庇护……”
但穿越者的先见之明告诉刘荣:薄太皇太后人生中的最后一道坎,大抵已经来了。
“只待父皇再举国丧……”
“唐姬,也是个聪明人啊~”
从御榻之上,窦太后、天子启母子四人面上的欢声笑语,不难看出薄太皇太后病的并不重。
抠了出来……
就只是这一对视,刘荣便自顾自整理起仪容,做好了起身上前的准备。
待王娡惊惧交加的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没看见刘荣的模样,刘荣这才意犹未尽的将目光收回,笑着低下头,再度举杯一饮而尽。
“瞧瞧!”
“——于战阵之事,吴王刘濞,绝非等闲。”
摸索着伸出手,拉过天子启的手臂,面带苦楚,语带迟疑道:“先前那件事,皇帝,怎不提了?”
近些时日,避居深宫的薄太皇太后,染了后秋的风寒。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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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出师不利
窦太后病倒了。
可梁王刘武却并没有因此,而在长安再多留些时日。
只哭哭啼啼丢下一句‘孩儿不孝’,便再度踏上了返回梁都:睢阳的远途。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梁王刘武刚从长安启程,病重卧榻的窦太后,便又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却并非是因为先前装病;
可最终,袁盎却也让天子启大失所望。
但最终,刘荣还是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做这个严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出头鸟。
在晁错摆出上述三位宗亲诸侯的罪行之后,天子启也一反常态的直接下场,连‘诸公以为如何?’之类的场面话都不愿说,便直接开始做出审判。
但在丞相申屠嘉再三拒绝天子启的邀请,却又换来天子启言辞愈发强硬的‘邀请’之后,最终索性破罐子破摔,把皇长子给推了出来。
“唯有先皇驾崩,我汉家的天子再也不能以‘宗亲长辈’的身份陷刘濞于不义,刘濞,才会有胆量举兵作乱。”
···
“及楚王刘戊……”
“先帝年间,我是做过吴王刘濞的国相的。”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启只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便冷然一拂袖;
相较于几个月前,在弟弟刘武面前表演的那出‘手足情深’,天子启今天的演技,可以说是粗糙到了极致。
甚至即便是太子储君,在这种关乎宗庙、社稷的大事之上,也很难有多大的话语权……
只在那纸《削藩策》中,含糊其辞的提了一句:前有太子之隙,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先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
如此敷衍的态度,连侯世子都不愿意派,倒反让皇子替自己与会,无疑更加落实了坊间那则‘长安朝堂帝相不和’的传闻。
“免得回头,朕再因哪个远房亲戚大动肝火,更再举朝议。”
而是时隔短短一年多之后,汉家,再举国丧。
且这一次,晁错不单只拿出了《削藩策》这一策论,而是顺便带上了关东诸侯藩王‘为什么应当被削藩’的罪证。
但天子启催促的目光,却是片刻都没有从恩师:晁错身上移开。
“宗亲皇子,不及年壮,不得参政、议政;”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天子启,这是想要有人做出头鸟,替自己提起‘吴王刘濞’这个人名。
说到此处,袁盎仍拱着手,只稍侧头撇了眼身旁的晁错。
“天下更无人不知:吴王刘濞,反形已具!”
殿中央,内史晁错昂首挺胸,双手持着一卷摊开的竹简,正一字一句诉说着关东诸侯的罪状。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宦者令春陀,才带着一方米白色绢布,回到了宣室正殿。
——在本就该有的‘以天子礼葬之’的基础上,又多增了许多陪葬品,更将葬礼规格提高了许多,算是给这位孝文薄太后,留足了最后的体面。
“唉……”
甚至还有一些更让人难以启齿的丑闻,都被沉寂许久的内史晁错,一股脑的捅了出来。
也同样是因为‘高后’吕雉已经合葬入太祖刘邦的长陵,薄太皇太后,也没能按照惯例葬入长陵,而是在靠近孝文霸陵的位置单起了一陵。
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幕,刘荣只暗下微一摇头,彻底没了对晁错这个历史名人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