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尴尬……”
“——太宗孝文皇帝的威仪,又莫不是那胡乱奔窜的星辰所赐?”
“倒也还有一件事~”
侧过身——原本应该为自己解答天象,并将其录入史书的太史令,此刻却好似一个十恶不赦的逆贼般,心神俱颤的匍匐在地……
“公子非但说了,居然还当着朕这个天子的面说?”
片刻之后,又同时摇头失笑……
“公子作为皇长子,难道连弟弟都不如吗?”
笑够了,舒坦了,郁结于胸膛内数日的闷气,也都随着这一阵畅笑而吐出;
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恶趣味,又毫无征兆的问出一句:“我儿刘非,年不过十五,尚敢请缨求印,引兵出征。”
“——朕最大的罪,便是太过顾忌宗亲情谊,纵容那逆贼刘濞至今;”
“陛下,总算是拿定主意了啊……”
交头接耳着,左顾右盼着;
“老五想向父皇讨枚将军印,引兵出关平叛。”
待交谈声逐渐平息,刘荣才带着那平淡如水,此刻却让人无比心安的温和笑意,稍昂起头。
本就是一句调侃,亦或是吓唬刘荣一下的说辞,却惹得刘荣一脸正色的抿起唇,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
明明只是泪滴,拍打在宣室殿那早已陈旧,却也依旧被擦洗的油光锃亮的漆木地板,却好似厚重的钟鸣声般,一下下撞击着天子启的心。
“——策略有百官,打仗有众将,后勤辎重有少府,兵源又有整个关中。”
只每隔三五息,无人不将焦急不安的目光,撒向长阶上的宣室殿。
“父皇,是天子。”
可若是不迎,万一是陛下有了旨意……
刘荣却是早已习以为常,只当没听出天子启话语中的嘲讽,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听着天子启这句句诛心、字字珠玑的讥讽之语,刘荣暗下,只长松了一口气。
走到御案前,隔着御案与天子启直勾勾对视着,终,缓缓拱起手,沉沉跪倒在地。
随着这番话道出口,天子启,终于从那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焦虑状态中缓过神来。
“便是神鬼凭操纵江水之力,乃致大河泛滥,禹帝不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尽斩各路邪神恶鬼,还了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一条有容乃大的母亲河吗???”
“必要时,儿也可以奔赴前线。”
“说吧。”
低下头,面前的御案之上,摆满各家诸侯、各路叛军的动向,以及朝堂有司、关东郡国地方的各种请求;
“太祖高皇帝,是赵隐王刘如意;”
“——该去见见这个‘勇猛无双’的五弟喽~”
——如果不能平乱,那就是要断社稷,亡国家!
社稷都没了,还去争个屁的太子储君……
这一次,让定格的画面宣告破碎的,是刘荣那自眼眶滑落的泪滴。
怎么说呢,就是舍不得写出有瑕疵的东西,就想反复反复完善,尽可能拿出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好的东西出来。
而在御榻旁,太史令司马谈也终于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向天子启拱手告退,便在天子启的眼神示意下,如蒙大赦的朝殿门走去。
迎上去?
迎谁?
···
“刘濞前脚举兵,天象后脚示警——这,为何就不能是天道震怒于刘濞贼子,而非得是父皇、是天子的过错呢?”
“有这份恭敬长兄的心,若儿臣还惮之如惮虎,那才是落了下乘。”
皇长子?
且不说犯不犯忌讳,主要这储位未决,这么早和皇长子搭上关系,万一日后……
“——太祖高皇帝,难道当真是因为斩了那条白蛇、斩了那‘白帝子’,才得以推翻暴秦,立我刘汉国祚的吗?”
说到这里,刘荣已是满面红光,脸颊因澎湃激情而涨红,眼眶,却也莫名带上了一层薄雾。
“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刘荣倒是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却莫名让天子启心中,浮现出梁王刘武那刚毅的面容。
·
“先太宗孝文皇帝,封王就藩于代国苦寒之地,纵是入继大统,亦为手握朝权的元勋老臣所掣肘,实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转瞬即逝的良机,刘荣显然不会错过。
“纵容刘濞老贼至斯——朕,实在是罪大恶极……”
感受着口齿间的咸腥,天子启却只稍一咧嘴——那抹标志性的虚伪笑容,也回到了天子启的脸上。
“——就公子方才说的那些话,随便挑出来一句,可都是腰斩弃市的罪过……”
“儿的气量,还不至于这般狭隘。”
——昂起头,绷起脸,抬脚拾阶而上。
只面庞之上,却是一阵说不清的轻快。
“呼~”
“此人心不安之际,有皇子领兵出征,一可提振军心士气,二可鼓舞朝野人心。”
“父皇反应过来了,朝堂的战争机器,便要开始运转了。”
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天子启片刻,便猛然扶地起身!
“我诸夏之民,何曾屈服于鬼神?!!”
“父皇,说笑了。”
就这么目光恳切,神情哀戚,定定的隔着御案看向天子启。
言辞恳恳,更面带沉痛的一番话,终是让天子启猩红的双眸中,闪过些许清明之色;
“朕,知道了。”
在轻声呢喃出这句先帝的名言警句之后,天子启那猩红的双眸,终再度涌现出阵阵清明。
从一大早宫门开启,这些人便等在了宣室殿,却始终得不到召见,自是无人不带着焦急之色。
“孝惠皇帝,是废少帝刘恭;”
随着司马谈这耐人寻味的一句话,君臣父子二人的目光,只不约而同的再度对到了一起。
——少府令岑迈,即刻入殿面圣!
在如今汉室,没有人会不知道少府是什么;
也同样不会有人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子接见——尤其是率先、单独接见少府,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此事不用急于一时——待必要时,儿再轻装简行,赶往前线即可。”
“自、自然……”
“再加上先前的布局,还有老丞相镇压朝野……”
希望大家能喜欢吧。
今晚半夜无更,明天第一更会早一些,第二更也相应的早点写完早点发。
晚安各位
第99章 十日?!
确实很尴尬。
当刘荣迈动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凤凰殿时,看着五弟刘非宛如鹤立鸡群般,站在刘德、刘淤、刘余三个哥哥身旁,确实很尴尬。
尤其是在刘荣走上前,尽管已经尽量挺直了腰杆,却也还是比这个五弟矮了小半个头,更是让气氛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唔……”
“才几个月的功夫,老五可是又雄武了些?”
“睢阳不失,则刘濞寸步难进,时日一久,本就各怀心思的各路诸侯,便必定会军心大乱,乃至不攻自破!”
孝惠皇帝自不用说:便是来了演武堂,也只能自己和自己玩儿兵棋推演;
先帝则是在那次,试图和匈奴人决战,最终却被济北王刘兴居背刺,破坏了全部谋划之后,开始全神贯注的苟发育,再也没动过对内、外动兵的念头。
说着,刘荣再度侧头望向刘余,含笑一点头:“老四是兄长,我,也是兄长。”
——这处演武堂,自孝惠皇帝年间布置完成之后,便基本没怎么被动用过。
但刘荣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如果真的是战报,那天子启必定会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人——至少是最先接到信息的人之一。
说着,刘荣稍侧回过头,望向站在斜后方的二弟刘德:“去寻母舅,让我栗氏也出一份力。”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老迈声线,自殿门外传入堂内。
“可是关东,又送来了战报?”
“兵丁务必要满百人,且尽可能配齐兵刃。”
虽然这样的性格,于深宫经久不绝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严重矛盾,但也依旧不影响刘荣,将其视为相当珍贵的东西。
再抬起头,面带调侃的对五弟刘非一笑,旋即便轻轻将那将军印掷出。
“额……”
“但实际上,刘濞想要兵临睢阳,却也并非这么容易的事……”
刘荣也时隔将近一年,再次踏上了前往少府作室的路。
有点卡文,就磨叽了一个下午,才写好第一更……
“所以,刘濞引军西进,自齐地到梁都睢阳——这一路,必定是畅通无阻!”
——说的什么话!
“臣认为,按照最糟糕的情况来计算:刘濞的叛军,很可能在十日之内,便兵临睢阳城下!”
“不会那么久!”
片刻后,又满不在乎的微笑点下头,旋即回过身,轻轻拍着四弟的后背,虚推着刘余坐回位置;
刘荣却是没太在意,甚至反而因为五弟刘非这般作态,面上笑容愈发直达眼底。
假装没看到申屠嘉身上的甲、胄,沉声问道:“那在丞相看来,叛军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兵临睢阳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