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当今天子启没有嫡子，并且基本不可能会有嫡子的前提下，刘荣几乎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储。
或许这么说有些奇怪；
——堂堂皇长子，居然还需要考虑生存？
在这其中，有一个人很关键。
即位之后，天子启倒是没动这两个位置的念头。
言罢，申屠嘉便回过身，恶狠狠看向身后的晁错，恨不能当场把晁错砍翻在地！
正要口吐芬芳，却听闻身后的御榻之上，传来天子启低沉的话语声，申屠嘉终还是缓缓闭上眼，痛心疾首的摇起头来……
——后世人常说，汉承秦制。
——开国元勋，先帝留给当今天子启的丞相：故安侯申屠嘉。
也就是天子启即位前羽翼丰满，又太子监国多年，虽无天子之名，却早已有天子之实。
“如今先帝大行，陛下才刚即位，朝堂也才刚安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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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入朝，长安朝堂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甚至都不用那个弟弟出手，老爹刘启恐怕就会出手，替那个刘荣的替代品将隐患铲除。
走进自己的殿室，交代宫人说自己要休息，刘荣便躺在了榻上，独自思考起来。
在这位老丞相的铁腕执政下，长安朝堂的忙乱很快便平息下去，又极为迅速的步入正轨，有条不紊的运作了起来。
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丞相臣申屠嘉，昧死百拜！”
“恳请陛下，三思！！！”
睡过头了……-_-||
正在奋笔疾书
第11章 故安侯留步
“先帝尸骨未寒，朝中九卿去者有六。”
“如今，更是削藩在即，转瞬便是天下大乱、天地色变。”
“唉~”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便是拼了老命，我，也一定要阻止陛下！”
绷着一张脸，大步走到宫门处，申屠嘉这才回过身，摇摇仰视向未央宫正中央，那宛若耸立云端的宣室正殿。
如果三句话之内说不清自己的来意，申屠嘉扭头走人都是轻的！
便是替先帝教训一下不肖子孙，也根本没人能说什么。
“——一句。”
对于刘荣的话，申屠嘉原本是不屑一顾的。
言罢，申屠嘉陡然一拂袖，脚下也加快了速度，竟迫使刘荣小跑都有些追不上，只得略显失态的撒丫奔了几步。
削藩！
随后，却也还是面不改色的竖起第二根手指。
好不容易追上申屠嘉，发现申屠嘉依旧迈着大步，刘荣也只得苦笑道：“知道丞相大公无私，自然不敢因私事叨扰丞相。”
“今先帝大行，父皇即立，说不定此刻，吴王老贼已然厉兵秣马，开拔在即……”
对申屠嘉深深一拱手，方道：“故安侯，会死。”
看出申屠嘉异常的情绪波动，随行的朝臣百官也不由回过身，各自遥望向远远落在身后的宣室正殿。
“作为皇长子，公子实在不便与老臣有太多关联。”
“故安侯不愿同乘，而是打发仆人独自将马车驱回，只愿和我步行，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若是同乘，难免会有人中伤丞相和我，说我二人‘密室私议’‘居心叵测’之类。”
“陛下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如是想着，申屠嘉老迈而又坚定地面庞之上，只悄然涌上一抹感伤。
“别说是乡邻故旧，便是友朋、族亲，但凡是敢求上丞相府的，我都会毫不留情面的赶出去。”
刘荣自也清楚：申屠嘉没在开玩笑；
只不过，终归是开国老臣，又是元勋最后仅存的硕果；
“故安侯且留步。”
“——我这是在螳臂当车啊~”
心知机会难得，申屠嘉又耐心有限，刘荣并未多做迟疑；
只稍一沉吟，便满脸凝重道：“其一：父皇欲行《削藩策》，又以晁错为内史，于朝中筹谋奔走，其志已定、意已决；”
“多谢故安侯。”
近乎绝对的寂静中，一声稍显稚嫩的轻呼，将众人的目光纷纷从申屠嘉身上吸引开。
直到天子启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护栏彼侧，这必将垂名青史的对视，便此拉开了当今天子启的时代。
循声望去，待看到那道身影，原本还打算和申屠嘉同行，商量后续对策的朝臣百官，便极为默契的快步离去。
——申屠嘉是开国元勋，纵是老迈，也终归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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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应该知道，丞相作为百官之首，是很容易受到皇帝猜疑的。”
“哪怕最终换来的，只是拖延些时间……”
“——父皇必定会削藩，关东诸王必定会举兵谋反。”
“——自太祖高皇帝至今，为官足近五十载，未曾受过人钱一枚、米一粒，更从不曾凭借手中的权柄，为自己谋求半点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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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可以听公子说三句话。”
终于，申屠嘉在临近武库的位置停下脚步，给了刘荣三句话的机会。
这第二句话，倒是让申屠嘉稍迟疑了那么两秒。
眼睁睁看着晁错被天子启留下，只能心情烦闷的跟随着申屠嘉退出宣室殿，老一派的朝公百官，便都不约而同的跟在了老丞相身后。
——出声那人，姓刘。
“但只是同行而已，又是皇宫外一墙之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在殿外的瞭远台，天子启负手而立的身影，更好似在于申屠嘉对视。
刘荣话音未落，申屠嘉便沉着脸竖起一根手指，面上已隐有不耐。
——申屠嘉很清楚：丞相和皇长子走的太近，究竟会为汉家带来怎样的灾祸。
“可悲这世态炎凉……”
“丞相若硬拦，非但不会使父皇回心转意，反倒会让父皇愈发下定决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君臣二人，一个负手站在殿外的瞭远台，意气风发，威严俯视；
一个躬腰站在宫门内，风烛残年，决然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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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上故安侯，我确实是有私心。”
对于耳边响起的、颇有‘大逆不道’之嫌的牢骚声，丞相申屠嘉，也罕见的没有出言制止。
从年少之时，一棋盘砸死自己的堂弟——吴王太子刘贤的那一天起，天子启，似乎就注定要将屠刀，砍向关东的诸侯宗亲。
见此，刘荣不敢耽搁，赶忙再道：“其二：吴王老贼反形已具，不过碍于先帝威势而不敢擅动；”
而在如今汉室，仍以‘故安侯’这个爵号，而非官职称呼申屠嘉的刘氏宗亲，只有一人……
“如果三句话之内，老臣还听不出个所以然，那便请公子，恕老臣无礼了……”
申屠嘉不反对削藩；
“不知能否有幸，与丞相同行？”
“哪怕是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丞相，在这位陛下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有什么可忌讳、可担忧的呢？”
肩上压着的重担，让申屠嘉很难放着更稳妥、更保守的方案不选，转而拿宗庙、社稷去赌。
闻言，申屠嘉面上仍是一副铁面无私包青天的表情，对刘荣也带着满满的疏离。
“彼时，若没了故安侯在朝中筹谋、在父皇身边规劝，我汉家，便必然亡了社稷。”
滴溜刘荣，跟滴溜小鸡崽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皇长子是出于类似的目的，才当着满朝公卿的面拦住我，那大可就此离去。”
原因无他；
“弥留之际，先帝百般托付：一定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多看顾汉家宗庙、社稷几年！”
天子启，似乎就是为了削藩而生。
申屠嘉甚至不担心这么做，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但申屠嘉很担心，丞相+准储君接连倒台，所引发的政治风波和动荡……
甚至可以说，申屠嘉是如今朝堂之上，最支持削夺诸侯王权力的重臣。
“公子，只剩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公子是知道的。”
因为怕；
申屠嘉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见历代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