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征已经离京直奔晋阳府而去了,甚至在马上就开始写弹劾的奏书,因为他很清楚尚书左仆射,绝对不可能无凭无证信口开河。
如果齐王真是如此,那便与长乐县公一样,应当重惩!
……………
第228章 齐王
此时的晋阳城门前,齐王李元吉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入城,城卒扫开百姓,让齐王殿下先入城。
李元吉一行数百骑,还有各种猎犬鹰隼猞猁,狩猎用的罗网就需用三十多辆车来载负,何谓浩浩荡荡。
百姓们见状纷纷避让到极远,有什么好东西更是赶紧遮盖住,就连胡商都是如此。
就要入城的李元吉忽然拉弓搭矢侧身朝向了百姓最多处,顿时引发混乱,惊叫逃散开来丑态毕露。
“哈哈哈哈。”李元吉笑得松了力对左右道:“本王宁可三天不吃东西,也不能一天不打猎啊。”
“大王勤奋骁勇,因而才能擒豹猎虎,每次都满载而归啊。”
“大王便不是皇子,凭这身本事,也足以横行天下。”
“宗室之中,论弓槊厮杀,无人是齐王殿下的对手!”
李元吉在左右的吹捧下志得意满,他其实对现在的日子已经是挺满意了,大哥当了皇帝,自己受封齐王还掌管并州,虽然有老二碍眼,但眼见其北征吃了大亏,还有一百杖责等着要打,真是想想就能佐酒了。
他随手指了这次立功的军卒们:“去吧,一个时辰内,你们抢到什么都归你们。”
早就有所准备的兵卒,就如脱缰野马一般奔向城中,沿途遇到什么喜欢的,直接下马明抢……
回到晋王府,王妃杨氏出迎,其乃前朝宗室观王杨雄一脉的贵女,美貌端庄仪态万千。
李元吉今日所获不错,因而也没在意妻子的冷淡,甚至还笑谈在入冬之前要为她射杀虎熊亲手鞣制毯子盖身。
杨氏规矩的行礼道谢,李元吉见状开始不满,心道就算是在前朝,你连封个郡主都勉强,也不会比我这个国公嫡子高贵到哪里去。
何况如今,我可是亲王之尊,配伱个亡国宗室,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李元吉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边往正堂而去,丝毫没有慢步等候妻子的意思,杨氏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在府中上下轻视的目光中,她保持着体面吩咐管事将打猎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才往正堂而去。
但已经在大堂等了许久的李元吉此时已经是到了怒火中烧的地步,他指着才跨进来的王妃厉斥:“汝何以敢慢怠本王!”
杨氏没有辩解只是低下头:“妾身有罪,任凭处罚,请大王息怒。”
这样的态度更让李元吉气血上涌,让本就略微丑陋的面庞更显得狰狞不堪,但他又不能明面上如何杨氏。
就在李元吉正堂来回踱步时,他突然在在一面海兽葡萄纹镜中看到自己,镜子是御制,间饰海兽、雀鸟、蜂蝶和花草,纹饰华丽而繁缛,但在中心的镜子上,映照出的却是一张丑脸。
李元吉死死盯着镜中的人,拳头捏的嘎嘣作响,而得到消息的陈姑姑赶来,见此赶忙将镜子盖住。
见她来了,杨氏也是松了一口气,除了太上皇和陛下,恐怕也只有陈姑姑能在愤怒的齐王面前说上话了。
陈姑姑名为陈善意,曾为窦氏的侍女,窦氏生下李元吉时难产且有不祥之兆,加上李元吉出生时极为丑陋,便欲弃之。
是陈善意苦心养育,才保全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李元吉,因而在齐王府中地位超然。
陈善意上前拉住李元吉安抚,数次被其甩开,也是毫不在意的继续上前宽慰,但只能让李元吉愈发气愤。
他有心质问杨氏可是嫌弃他貌丑,但身为齐王的骄傲又不容许他说出这般话来,而陈姑姑的不断安抚,则好似像是提醒他,为什么会被母亲嫌弃。
李元吉一把甩开陈善意:“来人,被甲习战!”
杨氏知晓轻重劝道:“大王,妾身服侍不周,夫为妻纲,您自可提点教训,万不可再命仆下戏为攻战了,前次已使亡故数人,若是再有,朝廷必然知晓。”
李元吉此时只想去见见血,没有理会杨氏,甚至还让仆人给他披甲。
齐王就是并州的天,更何况是在齐王府,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齐王的命令,杨氏如此,陈善意更是如此。
很快随行打猎的家将仆从们就苦着脸披甲列阵了,李元吉选了人少的一方加入,随即擂鼓为号,开始拼杀。
越是靠近齐王的,就越不敢装模作样,各个都用出了全力,没办法,兵刃到底是没那么锋利的,而且还有甲胄防护,没那么容易死人。
但若是装装样子被齐王发现,那才是死路一条,没死在这里,也得去当捕熊狩虎的诱饵。
李元吉当然是披着最好的甲,持着最锋锐的兵器,且他的对手,是决计不敢伤他分毫的。
因而齐王所向披靡,而且他并没有丝毫留手,此时唯有真正的杀戮,才能让他心中畅快起来。
李元吉本就有些天生的禀赋,力气超越常人不少,加上自小锦衣玉食,自然是体魄强健。
等他喘着粗气停止时,已经足有二十余人重伤哀嚎,六七人是死透了。
这让家将仆从们都感到了恐惧,以前齐王最过的一次,也不过是弄死了两个,残了四五个而已。
但此时的李元吉只感觉畅快无比,尤其是在察觉到众人的恐惧敬畏之后,能够随意掌握他人生死,真是美妙至极啊!
大哥该有多快乐呢?
李元吉突然恼恨为什么自己是老四,为什么那个位置不能是他的?
“继续!谁叫你们停下的!”
而一直被人拦在外面的陈善意猛然发力,顾不得体面快速的从人胯下钻过,扑到李元吉的脚下:“殿下,您不能这样了,这都是人命啊。”
所有人都希望陈姑姑能劝住齐王,因而没有人动手,但这在李元吉眼中,就是在蔑视他。
为什么他们敢?是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妇,他们真以为没有她,我堂堂国公嫡子就活不下去了?
李元吉笑着指向了脚下的人:“杀了她,孤命你们杀了她!”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李元吉一脚踢开陈善意,然后走到一个浑身颤抖的家将身前,冰冷的利刃贴在他的脖颈上,刺激的他缓缓站起了身。
于是陈善意死了,她流着泪,没有求饶,只是带着绝望安静的死了。
……………
第229章 惊愕
第二天一早,李元吉从醉酒中醒来,原本还没什么,突然神色大变,然后面色逐渐苍白,眼睛也开始红了。
陈…陈姑姑死了…
李元吉好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无非是几个家将家仆,难道还值得他要死要活吗。
李元吉摸了一把身边的妇人,不记得这是谁了,看看周围的布置,貌似也不是自己的王府,但李元吉没有半分慌乱。
直接叫醒妇人为他穿衣,踏出寝卧就见家将等候在外,而此处的主人也在一旁陪笑。
齐王夜宿,传出去他必定要受人耻笑,可又能如何呢,齐王身上提剑带血而来,他敢说个不字,恐怕昨夜就已经死了。
李元吉没说什么,虽然不断的开解自己,但陈氏的身影还是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回府后,竟见里面在治丧,李元吉面红耳赤,赶忙命左右撤下那些丧仪,然后大步入府。
“没有规矩,谁让尔等如此的,将王妃给孤唤来!”
很快一身素服的杨氏就出来了,依旧是冷清规矩的行礼。
李元吉瞪着她道:“你是在诅咒孤,还是在诅咒父皇母后!”
“妾身不敢,只是陈氏抱病身亡,无人治丧,其养育殿下有功,妾身为殿下妻子,亦感恩不已,陈氏父母具亡故又未曾婚配…”
李元吉打断她:“那她也只是个奴婢,在外安排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在王府之中…”
其实在路上李元吉就在想要为陈氏治丧,要风风光光的大葬,但没想到,竟然被杨氏安排好了。
这让他很难受,难受到又开始想杀见血了。
而在这时,并州少尹王安领着诸官员前来拜见,李元吉一惊:“他们怎么来了,王妃,你…”
杨氏入嫁以来第一次打断丈夫的说话:“不是妾身,但他们知道也并不为奇,在晋阳城,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太原王家呢?”
知道是知道,但一般来说,他们只会当做不知道避的远远的才对。
李元吉突然感觉不太对:“这件事到此为止,你退下吧。”
然后李元吉吩咐亲信去将事情处理干净,然后就要去正堂见客。
但步子一停,自己只是匆匆回府,还没擦洗更衣过,这样狼狈的去见麾下官员不妥,尤其是在对方可能来者不善的情况下。
于是命心腹先去应酬打探一下,李元吉洗漱之后,更换了威严的朝服,一直没等来心腹传信,忍不住了才往正堂而去。
见李元吉到,所有人都起身躬迎,本朝目前就这么三位亲王,自然是金贵的很。
李元吉对王安笑道:“王公前来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王安儒雅的回道:“齐王殿下客气了,臣下冒昧前来才是打扰您了。”
“哈哈,孤恨不得多与王公亲近,只是孤乃粗人,实在不通王公吟诗作赋的雅趣。”
寒暄片刻后,王安直言道:“如此突兀前来,实是有急情禀报殿下,朝中有人弹劾,陛下已经派遣魏征前来彻查,并召殿下回长安。”
李元吉心头一跳,只感觉要大难临头,怎么事情都一并出来了。
“是谁弹劾孤?”
“尚书左仆射。”
“什么?”
李元吉直接站起了身,他还以为是魏征之流的谏官弹劾,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裴寂。
身在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会轻易出手,但为什么啊?
裴寂自己不算什么,裴氏显赫也显赫不过他,但这若是关陇的意思,那就危险了。
本身也是关陇贵戚出身的李元吉很清楚他们发动起来的力量。
李元吉缓慢的坐下身:“那么左仆射弹劾了孤什么呢?”
王安如实说了一遍,只是在最后加了一句:“宰相还弹劾殿下,暗中与颉利可汗勾结,等待时机效仿陛下昔年,有晋阳直接入主长安,取而代之!”
“放屁!放屁,我要杀了那老贼!孤要杀光裴氏!竟然胆敢诬陷朝廷亲王,离间孤与陛下手足之情…”
见李元吉已经失了镇静,王安面露忧愁道:“魏征已经在路上,随行的可还有楚郡王,就算能证明这件事是假的,这并州总官之职,恐怕也是暂时要不回来了。”
李元吉惊惧之下,宿醉的头痛发作,也顾不得王安等人在场,赶忙向心腹们问策,但这时候他们也惊慌之中,也没个头绪。
齐王是陛下的同胞兄弟,且还有太上皇在,怎么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可他们这些左右心腹就不同了,真追查起来,必然只要丢掉性命的,就如前朝齐王杨暕一般。
好不容易有人强行镇定下来:“大王,现在紧要的是,在魏征到来之前,将一些事情的首尾处理好,而一些私德上的,便由得他们去弹劾。
您与陛下是至亲骨肉,没有真凭实据,谁也别想如何您!”
李元吉狠狠的敲了敲脑袋,他很后悔自己这年余的放纵,因素来没有消息能传出去,便放松了警惕。
这时候想要彻底扫清首尾,那可太不容易了,而王安此时领着众人起身告辞:“事情已经告知殿下了,那么就不打扰了。”
李元吉这才发现,眼前这些人,便是并州所以紧要官署衙门的主官。
李元吉伸手拦住王安:“王公特意领着这些人来,总不会是看孤笑话的。”
王安笑了笑没有说话:“臣怎么敢看齐王殿下的笑话,臣是特意来提醒殿下的呀。”
李元吉郑重的向王安行了一礼:“那么孤承王公之情,而且还请公在施以援手,助元吉平危解难,将来必偿还大恩。”
王安蔑视的看着眼前低垂下的头颅,其身后的官员们同样如此,对视眼眉间全是笑意,齐王猖狂桀骜为所欲为,对他们素来没有丝毫礼敬。
没想到其还有今日,终于是将那颗丑头低下来了,舒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