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葡萄酒,千钱沽一斗,郎君何推辞?”
吴郡顾氏子道:“舍后一园韭,刈却还如旧,即问二姑嫂,因何行药酒?”
见不肯中招,姑嫂们直接退回中院,将门关闭,不肯吃点苦头,那就接着作诗吧。
李建成这么多的朋友,自然不用他费脑,因而过五关斩六将吟七诗念八咒,终于到了正堂,但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能苦着脸往后院继续闯。
到了闺房前,连着七八首催妆诗,那群看热闹多时的终于开始卖力,齐声大喊:“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声音传出,梁国公府外的宾朋百姓们也凑热闹齐声喊起来,整的长安仿佛都被震的动了动。
终于闺门大开,但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屏风,李建成接过李世民抱了一路的大雁,用力丢过去。
里面的侍女们赶忙用五彩丝线将嘎嘎叫个不停的大雁绑住,然后便是要赎金,几块雕琢成龙凤形状的金子被送过去,童男童女欢呼着将屏风移开。
身着华服的新婚夫妻,也终于正式的见面了,李建成身边的傧相们都瞪大了眼睛,早就听闻萧氏女极美,没想到竟至如此。
悔之,不该帮这小子这么快过关娶妇,哎呀呀!
第89章 别离
李建成抱着自己重金赎回的大雁,走到新娘子面前,将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大雁放在她身前。
萧婵嫣伸手摸了摸大雁,表示接受,两人回到正堂辞拜父母,萧琮面色庄重:“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
梁国公夫人蔡氏忍不住垂泪:“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萧婵嫣:“儿谨遵父母之命。”
然后再去辞别家庙,便出门,在众人的欢呼下,登上了李家的迎亲车驾,李建成骑马绕车三圈,正式率领车驾回返。
走至两府中间,前方便有一伙儿人马横栏在路中央,各个英姿勃发,见婚车道来便打马上前叫道到:“儿郎伟!我等诸州郎君,寄旅他乡,形容窈窕,妩媚诸郎,含珠吐玉,束带矜装,此来障车,须得牛羊!”
李建成一挥手,身后的护亲友人们便打马上前与他们对峙,几个身手好的还下马比试起身手来,本来都是半斤八两,但李建成今天还特意邀请了单雄信护亲。
因而很快障车的便鸣金收兵,但还是没有让开道路,武拦不成自有文方。
“夫人班瀍浚发,金缕延长,令仪淑德,玉秀兰芳,轩冕则不饶沂水,官婚则别是晋阳,两家好合,千载辉光。
甚福德也,甚康强也,二女则牙牙学语,五男则雁雁成行。
自然绣画,总解文章,叔手子已为卿相,敲门来尽是丞郎,荣连九族更千箱,见却你儿女婚嫁,特地显庆高堂。”
大喜的日子,吉祥话也听了,李建成便命人牵出牛羊,那些人却又不肯接了,嘻嘻笑笑道:“珍纤焕烂,龙麝馨香,金银器撒来雨点,绮罗堆高并坊墙,音乐嘈杂,灯烛莹煌,满盘罗馅,大榼酒浆,恭请郎君娘子赏赐。”
护亲这边不满意了,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于是毫不客气的回道:“今之圣化,养育苍生,何处年少,漫事纵横,急手避路,废我车行!”
障车一众笑着答道:“吾等皆是三台之位,卿相子孙,陇西李、太原王、范阳卢、清河崔、京兆韦、河南于、河东薛、河东裴、吴郡顾、吴兴姚、代北元,今日胆敢陈君车马,岂是凡俗!”
围观百姓纷纷叫好,这可都是显赫了数百年的郡望世族的的子弟,便是京中人士,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之多的贵戚郎君,而且还是自降身份前来障车讨喜。
话已至此,只好奉上香料金银器具并给美酒,他们这才欢欢喜喜的调转马匹,从障车转为护驾,在前头开路并大声唱着歌。
等顺利回到唐国公府,还有许多礼仪等着新婚夫妇,院内西南角的一块吉地上,早已经搭起青庐和百子帐。
夫妻俩停在庐前,萧氏和李氏几个未出嫁的女郎先进去唱道:“今夜吉辰,李氏儿与萧氏女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
“五男二女,奴婢成行,男愿总为卿相,女即尽聘公王,从兹咒愿以后,夫妻寿命延长!”
然后两人挽臂进帐,共吃同牢盘,对饮合卺酒,五彩丝线系手脚…
等所有的礼仪完备,夜晚都已经过去大半了,两人都有些疲惫,李建成轻轻解下妻子头上的丝绳:“辛苦了。”
“郎…夫君辛苦。”
在辛苦也不能省了最后一步,在两人略微有些紧张的气氛下,摸索了许久才顺利完成使命。
…………
大婚后李建成也没时间与夫人黏在一起,赶赴京城的宾朋们也要走了,跋山涉水而来跋山涉水而去,再见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
李建成特意寻了好几个商队,并按路线将目的地相近的朋友们介绍同行,还派遣家将随行护卫。
天下已经有些混乱的苗头了,几个人赶路,保不住就冤死在山贼水寇手中。
李建成几乎天天都在城外送行,一连十几天未得空闲,幸好妻子名门闺秀,不仅没有使性子,还会帮着安排打点。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李建成这才松了一口气,单雄信感叹道:“郎君真是交友遍天下,五湖四海尽是知己。”
李世民与有荣焉仰起头道:“这还有不少是没得到消息,或是因为琐事难以赶来的,否则再来千八百人也是有的。”
李建成摸了摸二郎的后脑勺道:“那咱们家可就真要把府邸给卖掉了。”
“那又如何?”李世民丝毫没有犹豫:“有这么多知己挚友,天下大可去得,更何愁没有机会建功立业,有了功业区区府邸钱财,招手即来!”
“哈哈,我家二郎好气度。”
单雄信也是笑道:“二郎君年纪虽小,但志向高远,将来前程必定显贵。”
李世民有些羞涩,但眼角眉梢都洋溢着自信。
李建成对单雄信道:“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单兄,不知兄长可有什么志向?”
单雄信沉默片刻道:“无非就是光宗耀祖罢了,不瞒郎君,家祖也曾为太守,但传至如今家声没落,就连出仕从军都难了。”
“单兄的一身本事,我纵观军伍,也寻不出几个来,陛下近来有意征讨高句丽,我可保举单兄从军先为校尉,张须陀来护儿鱼俱罗麦铁杖等几位柱国大将军与我都还有几分交情,兄可择一效力图谋功业。”
单雄信感激的拱手,但突然心头一跳,想了想道:“单某一介匹夫,并不知天下时势,敢请郎君指点教诲。”
李建成负手看向远方道:“建成交友众多,素来对朋友能帮的绝不吝惜,更不会因己见而误人志。”
单雄信沉默片刻:“若陛下举兵,郎君可会率兵去攻高句丽,某愿在郎君麾下效死。”
李建成摇摇头:“我已经开始筹谋外放地方为官。”
“郎君觉得此番会出师不利?可我大隋一统天下后,连突厥都能平定,区区高句丽…”
见李建成不说话,单雄信陷入了纠结,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单某素来仰慕荣国公大名,请郎君能够引荐。”
李建成笑道:“好,明日我便宴请来公第六子来整,到时必遂单兄所愿。”
…………
第90章 齐王
回府后李世民道:“兄长,我看那单雄信颇有为你效力的意思,为何还要将他推去呢?”
“确实是骁勇之辈,沈光都不是对手,十几回合便被挑落。”李孝恭道:“这样的猛将应该留下才是,现在地方可也不太平。”
李建成让他们俩坐下:“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能为陛下效力,又有几人甘愿为我家效力呢?”
“单雄信自持勇力,自觉只是碍于家世才不得伸展,若是我强要留他,又不能给他高官显位,久而久之必然生怨,那岂非得不偿失了。”
李孝恭皱眉:“早不知家世的破落户罢了,胆敢生怨,便压其一辈子不得出头,若有二心,杀了便是。”
“有本事的人便难以驾驭,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单雄信家世不显还可压制,那其余人呢,处处树敌岂能长久。”
房玄龄杜如晦他都有书信往来,甚至还曾见过两面,但那又如何呢?
天下承平皇帝在上,自己也不缺衣少食的,便是你官职高些,也不至让人纳头便拜。
更别提什么认主效忠了,敢多说什么谋逆言论,转头就会向皇帝弹劾你的罪行。
“且看吧,受了挫折自会想起我的好处来。”
………
第二天李建成约出来整,并郑重的向他举荐了单雄信,来整虽年少,但最似其父,也是一员骁将,见到单雄信体魄雄健,便知绝非寻常之辈。
因而欣然接受,并当场答应会亲自引荐给其父,宴后两人都会李建成表示了感谢。
李建成走后来整便迫不及待的领着单雄信去城外试练,连续三次被打落马下后,来整道:“这样的身手,我父麾下也只有一个秦琼能与伱较量。”
半个月后李家从各地的商铺调来钱财到了,李建成先去还了齐王的,毕竟是事实上的太子,不可怠慢。
没能见到齐王,但也不耽误还钱,甚至按坊间的规矩还了利息,就在李建成刚出府的时候,就见齐王府的属官乔令则刘虔安正从马车上拉拽几名姿容秀美的妇人要入府。
这两人原本是太子府属官,但因品性低劣素不为太子所喜,一直在八九品徘徊,如今倒是被齐王看重,才几个月便连升了三级。
那几名妇人正在拼命挣扎,并还在呼喊求救,但周围的府院闻声都紧闭府门,甚至将门口的护卫都叫进去了。
显然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正巧有一妇人还认识李建成,赶忙叫道:“李郎君救命,我乃陈荣之妻,求郎君施救。”
陈荣只是明德门的一个城卒,但李建成还是拦住他们沉声道:“这是要干什么?”
刘虔安狠狠瞪了那妇人一眼:“没什么,李郎君放心,过几日便会放她们自由离去了。”
乔令则更为谨慎些:“我等只是奉命行事,郎君莫要多问了,这个妇人既然认识郎君,那我等便冒着被殿下责罚的风险给郎君一个面子,就请带走吧。”
言罢便松开了那妇人,她赶忙躲到李建成身后,实在不敢想,若是就这么被拖进去了,纵然没有性命之忧,可出来后又岂有面目活与世间。
另外几个妇人见状都哀求李建成施救,见李建成并没有让开道路,这两人面色也冷了起来:“郎君切莫自误,我们同为殿下属官,本该齐心协力才是。”
李建成回头看了看齐王府,然后叹了口气:“放开她们。”
“你敢违逆齐王殿下?”
“空口白牙竟然就敢往殿下身上泼脏水,明明就是你们为了私欲而劫掠民妇淫虐,真是好大胆子,我要上奏陛下,杖杀尔等!”
齐王府的护卫在这两人的招呼下围了过来,不远处的李家仆从也过来,李建成摆手制止他们:“去寻柳公前来。”
并对围上来的齐王府护卫道:“我乃太子宗卫银青光禄大夫,尔等焉敢以下犯上!”
说罢就直接冲到乔令则刘虔安身前,只是几拳就将他们打趴在地上,不顾他们的威胁求饶,只是面无表情的挥拳狠狠砸下去,片刻功夫便都没什么动静了。
四周的齐王府护卫都目瞪口呆,地上除了血渍还可见七八颗黄白色的牙齿,李建成站起身甩甩手,抹掉脸上被溅到的血滴,抬眼就看见正冷冷注视他的齐王杨暕。
于是整理袖摆后躬身行礼道:“臣为殿下教训了这两个奸佞之徒,这两人胆敢因私犯公,更可恨的是竟敢污蔑此等事是殿下吩咐,其心可诛,恕臣在殿下面前失礼,请殿下责罚。”
杨暕冷笑道:“原来如此,那孤还要谢过你了。”
“不敢,此乃臣忠于殿下之职分也,陛下命臣等尽心辅佐殿下匡正殿下的过失,而今殿下无过,却有此等小人败坏殿下名声,臣无可忍耐,因而出手教训。”
杨暕深深的呼吸平复怒火,现在这些妇人都在这里,闹到父皇身边绝讨不了好,因而不愿再多纠缠,直接命护卫将那些妇人驱赶,然后回府去了。
李建成见状嘱咐她们尽快离京避祸去吧,过几年再回来,好让仆从赠给她们一些钱财。
然后就见柳謇之赶来,向李建成问清缘由后,便要拉着他进宫面圣。
李建成顺从的跟了上去,也顺利的见到了皇帝,只是陛下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也对,京城毕竟简陋了些,更没有西苑那般好去处。
仁寿宫也就先帝瞧得上,当今陛下可不愿屈就自己,定然是要住新建的行宫的。
柳謇之将事情说完后跪地告罪:“臣奉命为齐王长吏,却是在无能匡正过失,请陛下责罚,并委贤任能。”
杨广道:“不是说只是那两个人假借齐王名义去做的事吗?”
皇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但柳謇之还是被吓的身行一颤,他早就发现齐王的所作所为,只是齐王根本不听他的劝告。
他很担心将来齐王犯下大错后,皇帝舍不得追究儿子,便会拿他这个齐王长吏谢罪。
因而借李建成发现此事,试图脱离齐王属官的身份,宁肯归乡养老也不敢再继续当下去了。
“建成,你说,到底是那两人的过错,还是齐王的?”
李建成毫不犹豫:“自然是乔令则刘虔安这两个罪臣的过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