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死士
两人不欢而散后，杨积善还是如约将那些被俘不降的贵戚们都放回来了，这些人本事不大，但各个都有深厚的背景。
杨玄感不敢杀了他们，李建成自然也不可能委屈他们，吩咐人烧水供他们沐浴更衣，然后又杀羊煮酒，算是给他们接风洗尘了。
这些人也很识趣的对李建成再三言谢，并恳求不要让他们回长安，他们想要随军继续与叛逆交战。
他们已经赌对了杨玄感没有杀他们，自然是想为自己的平步青云在加把力，被俘受辱宁死不降，好不容易回来还是愿意继续留在前线敌军交锋。
想想这传到陛下耳中，且不论什么功劳苦劳，就单说这份忠心，就起码够他们加官晋爵，从家族旁枝一跃成为需要重点扶持的核心子弟了。
“郎君，我等心意且容后在表，现在只求郎君能给我等在帐下鞍前马后的机会。”
面对众人的请求，李建成当然不会拒绝，这些人都能称得上文武兼修，放在什么位置都能立刻发挥作用。
李建成麾下，尤其是民夫和募兵这边，还是很缺乏相应的管理者，毕竟他也没有将自己的家底带过来。
说白了就是办公差，又不图什么加官晋爵的，犯不上如何拼命。
李建成笑道：“诸公相求，建成哪里敢推诿，何况本就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众人得偿所愿，对李建成更是亲近，所谓救命之恩是谈不上的，杨玄感本来都没杀他们，但如今借着人家的大军混功劳的情份是实实在在要承的。
这些人在杨玄感提心吊胆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几杯热酒下肚，便都陆续倒下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有窦家和长孙家的人留下了，但一时都不好说话，李建成让在帐内伺候的人都先下去，对他们二人道：“窦氏是我母族，长孙公昔年与我乃是忘年之交，族中贵女又与我家二郎定下了婚约，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皆可直言。”
直阖将军窦垌便开口道：“这些人中有杨玄感的内应。”
卫尉少卿长孙敬接话：“倒也说不上内应，只不过虚以委蛇罢了，杨玄感也能看出来，临行前只是让我将这份名单交给李郎君。”
李建成接过，整整三页的官职名姓，最后一封信上写着，“若天意在我，凭此信李家世代富贵，依旧是国公柱石，若天意不眷，就请念着多年之交，帮我保全积善，让我杨家贵种得以体面的传承下去。”
长孙敬躬身一礼：“往后我与杨玄感也就没有半分瓜葛了。“
“自然。”
长孙敬离去，窦垌哼道：“此人绝非善类，先前在关押之时，没少旁敲侧击的劝我们归降杨玄感。”
“舅父，可是李密让你帮忙带话了。”
窦垌闻言惊讶：“大郎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杨玄感都开始暗谋后路了，李法主又怎么会为了杨家的雄图霸业甘心赴死呢？
窦垌道：“他那天与我说，杨公好反而不欲胜，吾属尽为虏矣，唯李建成或可救之，望公能为我言之。”
李密本来就是要救的，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了，这更是好事，顺便带上一个杨玄感也不难，天下糜烂到这个程度，皇帝也逐渐失去了地方的控制。
只要能送出长安洛阳及江都这三个地方，便是天高皇帝远了。
但李建成也没对着窦垌说什么，他是自己母亲的族弟不假，但只能算是亲戚，而非自家人，因而也没什么多说的。
“辛苦舅舅了，先去安歇吧。”
窦垌看了李建成好一会儿：“了不得呀，往后有什么事，尽可吩咐。”
“舅舅言重了，建成小辈，只能有求舅舅的时候，哪里敢吩咐什么。”
窦垌起身郑重行礼：“末将告退。”
舅舅不能吩咐，我现在自认你的属下总可以了吧，李建成也是没话说了，起身送他出帐。
第二天一早便开始安排他们分掌职位，他们倒也不挑，让充当参军便当参军，让去整肃军纪就整肃军纪，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官位品级。
说到底就是暂时混一混而已，等皇帝回来了，他们也好有点说的。
………
而此时的洛阳城中，樊子盖再次杀的人头滚滚，甚至有数名高官显贵，杨玄感造反这么久，杀的贵戚官员恐怕都没樊子盖多。
坐镇洛阳的越王杨侗都已经有些担心杀红了眼的樊子盖会不会连他也拿下，因为今日被杀的一人，便是他素来亲近的舅父。
在大殿之上，樊子盖用着浓重的岭南话道：“我既奉陛下之命留守洛阳辅佐越王，便绝不会让贼逆入城成势，坏我大隋江山社稷，尔等意欲背叛陛下者，应当先杀老夫，再言其他！”
下面不少官员心道，若非伱这老匹夫，出入最少都有五百甲士护身，你以为还能留汝性命到今天不成。
就在这时，门口人有来报，原来是樊子盖的幼子遇刺身亡了，长子也受伤严重，性命就在旦夕之间。
越王赶忙道：“快传御医赶去救治。”
樊子盖却大笑道：“鼠辈无计矣，杨玄感妄称什么霸王再世，结果却行如此阴私苟且之事，可见其不过一介小人而已。”
下列的文武也面面相觑，如果真是杨玄感所为，那么就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在朝中在沙场，你死我活没什么，但若直接牵扯到家小，那么大家就都没得玩了，少说都是传承了百年的家族，没有哪家养不起一些死士。
当然，也有些人怀疑这是被樊子盖杀鸡儆猴丢了性命的官员家族所为，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结果第二天，又有几家的嫡系子弟被袭杀，自己儿子死都没皱眉的樊子盖也是眉头紧锁，下令彻查。
樊子盖目前在洛阳可谓一手遮天，加上城门封锁，很快就追查到了踪迹，但所谓死士，便是真的跑不掉了时，留下的就只是一具尸体。
洛阳城中陷入了猜忌当中，原本就尖锐的矛盾更加突出。
……………
第142章 燕云
城中如此，自然免不了向外求援，有人向杨玄感，有人向李建成，也有一路向正在逼近的水师周法尚，三路人马无论哪路入城，事情都可解决。
但无疑，目前最有机会的还是杨玄感，其余两路都需要挪开杨玄感这块拦路虎，而阻拦杨玄感的，只有一道城门。
而城外大营中，面对众人的吹捧，杨玄感却感觉莫名其妙，他若是都能有准备的安插这么多人手，连樊子盖和其他几位当朝显贵的子嗣都能袭杀，他也不至于被挡在这这么久了。
自杨素死后，杨家其实就不算是皇帝的心腹了，只是凭着体量在朝中为官，如此自然很难在便是皇帝心腹的洛阳城留下多少力量。
“这不是我安排的，我还没有如此下作。”
众人立刻应道：“正是如此，杨公自然不屑为之，此乃暴君失德，天助之也！”
杨玄感知道自己是说不清了，于是也不再计较，这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甚至闹的更厉害些才好。
于是命韩世咢杨恭道等人督军攻城，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之子虞柔、右武侯大将军周罗睺之子周仲、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来渊想办法与城中联系，再打开一座城门。
他们跟着杨玄感造反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皇帝在招募骁果军时，竟然胆敢下了诏书，限制他们这些贵戚入军，不当他们建功立业。
首先他们大多都不是家族的嫡长子，爵位家业轮不到他们继承，原本也没什么，反正有家族在，从军一趟后，总会有官位。
有了官职实权，自然也就能在朝在族立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但皇帝却绝了他们的路，甚至观之，以后对他们还会更加苛刻，用空出的职位来收买山东河北江南等地的世家子弟。
这如何能忍，皇帝既然忘了他自己的出身，那么他们就换一个知道自己出身立命之地为何的皇帝。
…………
而在李建成这边，是被李子雄和杨玄感打的连连败退，但好在他处处都留有援兵，倒也不至于溃败，只是且战且退。
偶尔才会在单雄信或者秦叔宝的勇猛之下，稍稍扳回一局，但也很难攻破叛军的阵势。
李建成并不是太在意此时的胜败，最重要的是通过交战，让那些民夫让募兵而来的良家子都转变为合格的将士。
显然这种程度的交战，正是练兵的最好的机会，没有那么激烈，让他们能慢慢适应军阵的进退，以及旗号的指令。
但李建成每天都会向皇帝去信，输了便请罪，胜了便吹嘘，总之一副很想立功却因实力不行，只能屡败屡战的样子。
没办法，杨玄感之后，皇帝必然更加猜忌，他们父子俩藏拙待时，都是必要的。
但除了每天上奏外，李建成也在与张忽峍联系，不过不是让他去侵扰皇帝，而是让他领兵针对高句丽。
还是那句话，皇帝攻打高句丽的政策不是错误的，作为同样的农耕国，占据了大半个辽东地区的高句丽，已经不是小国了。
而张忽峍他们现在不缺粮不缺马不缺兵器甚是连铠甲都不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打打高句丽，也算是练兵了。
大隋因为打高句丽闹的民不聊生，但高句丽亦然，现在的辽东可不是什么适宜耕种的地方，连续两年坚壁清野强征百姓守城。
高句丽现在也已经是开始内忧外患了，李建成当然不愿看他们缓过神来，便命张忽峍那只骑兵，号称燕云铁骑，大肆劫掠高句丽契丹等国。
当然，大隋也是不能放过的，装就要装的像些，顺便他们也可以吞并李建成养在北方的那些狼崽子了。
放他们出去觅食长肉，本就没指望凭他们这些所谓的草莽豪杰成什么事，有内应里应外合，提供位置消息，甚至还能在关键时候反戈一击，他们除了被吞并，没有别的结果。
很快李建成的燕云铁骑就能壮大成各国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叫做燕云铁骑的原因也简单，就是因为在这日，李建成接见了奉旨赶来驰援的虎贲中郎将罗艺。
这人也是个骁勇善战之辈，那一杆特制的大槊便不是寻常之辈能挥舞的动的，而且其部下人数虽然不多，但进退有据颇为精悍。
一见面便对李建成行了大礼，表示愿遵命而动，野心勃勃想往上爬的心几乎都没有掩饰，这这种不会有什么忠诚，他眼中只有自己。
但李建成还是热情的招待了他，不仅没有强行要走他的兵权，甚至还分给了他五千民夫兵，这都已经超出罗艺此来准备拼死拼活后才希望得到的结果了。
“郎君高义，名不虚传，罗某在郎君麾下，必定竭诚效命绝不敢有丝毫违背！”
李建成笑道：“为国出力，何谈其他，罗将军是豪杰，我是不会看错人的，所谓男儿功名马上取，现在正事我等封妻荫子的时候了。”
共饮之后便为罗艺引荐了单雄信秦叔宝，三人简单交流后，正巧李子雄领兵而来，三人共同迎敌，酣战罢了，各自收兵。
单雄信和秦叔宝都在夸赞罗艺的本事，罗艺面上客套，但心中的傲气却是被打击到了，他自以为是天下少有的英雄豪杰，从小到大，无论是武艺还是领兵都未见有人能与自己相比。
因而见到李建成这样在天下都数得着的大贵族时尚能留存几分傲气，以为对方如此厚待，是希望靠他来克敌取功。
但没想到对方麾下这两将，姓单的与自己武艺在伯仲之间，而那个姓秦的就是稳稳能盖住他们俩一头，想来昔年威名盖世的史万岁也就是如此吧。
天下豪杰竟如此之多吗？
“秦将军的武艺真是惊人，罗某拜服。”
秦叔宝宽厚的笑道：“罗将军过谦了。”
单雄信看罗艺就有些不顺眼就道：“我们走南闯北，曾随着陛下一征高句丽，也曾在张须陀麾下剿匪，我兄弟这身武艺，还未见过对手。”
罗艺不仅没有不开心，还松了一口气一般：“果然如此，秦将军的本事，堪称万人敌，恐怕也只有昔年纵横无敌的史万岁才能相比。”
第143章 洛阳城开
等三人回到大营，位次便自然的分好了，本来颇显傲气的罗艺，自觉的最后一个行礼拜见。
没办法，论背景显然人家两个是李建成的心腹，论本事哪个都不次于自己，显然有自己跟没有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这还有什么好傲慢的了。
他特意来投奔李建成，而非更精锐的水师周法尚，本就是打着李建成麾下无大将，他来雪中送炭的。
“辛苦罗将军了，若非有你来援，今日之战，我们必然是又要败退了。”
罗艺连道不敢当，然后好奇道：“郎君，我位小官卑，没有直接接到过陛下的旨意，但想来必是急令催促，我们虽有不如敌军的地方，但毕竟兵力上还是占优的，为何不试试计策呢？”
李建成道：“兵行险招，虽能博胜，但也有一败涂地的可能，若是我们这路大军也败了，洛阳就真的危矣，我们只要稳住，起码李子雄杨积善的五万大军便被我们拖住了，这就是大功一件。
罗艺有些不以为然，拖住是有功不假，但这样的功劳又怎么能在皇帝面前显露，得到重赏厚封呢？
但凭他也没资格对李建成的决定质疑什么，更没胆子说他后悔来这里，现在能不能转投周法尚去。
李建成知道罗艺此人现在只想要功名利禄，因而什么都想搏一搏，倒不是说不好，这世道出身不显贵，不搏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朝廷的官位，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出身显贵的，都还前仆后继在皇帝面前表现呢。
李建成命三将坐下，然后对罗艺道：“还有一事，未叫将军得知，方才我接到了右武卫大将军滑国公的书信，还未来得及看，但听送信的人言，貌似是与将军有关。”
罗艺面色一变，但还是起身解释道：“我与滑国公有隙，未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