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代表这次的事，皇帝可以原谅，卫文升得罪了这么多关陇贵戚，又有李家牵头，就以皇帝素来的薄凉，又能照拂他多久呢，想来多半是难得善终了。
…………
杨玄感和李密相对而坐，杨积善奉上茶水后坐到了外侧：“长安又派出了援兵，主将是李建成，能不能拉拢过来。
我们三个与他都是多年的好友，可否给予重诺，只要有他在，洛阳城说不定也可得之了。”
李密摇摇头：“难。”
自然是难的，他愿意跟随杨玄感造反是因为家族势衰，年过三旬却还是无权无势，而且就看皇帝的态度，这爵位恐怕也要贬下去了。
而李建成功成名就，唐国公府声威复起，虽然偶尔受到皇帝的猜忌，但只要到了那个程度，谁也没不了被猜忌，皇权向来如此多疑。
杨积善道：“难也不能不试试啊，这样，我亲自去一趟，李建成值得我们冒险。”
杨玄感突然道：“我现在想来，李建成貌似早就料到今日之局，上次在洛阳碰面时，他便明里暗里引诱我往造反之事上去想。”
“那不是更好，谁也受不了杨广那个独夫，他若有心，我们给权封王都可以，杨李联手，莫说洛阳，长安说不定都可唾手而得。”
…………
第139章 后路
杨积善很乐观，而杨玄感和李密就没那么天真了，李建成若是真有心如此，那么早就该与他们联系了，待价而沽也不会拖到现在。
李密道：“公可记仔细了？”
杨玄感仔细回想一下点头：“确实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沉默，若是旁人或许还可能是无心之言，毕竟私下里对杨广有怨愤之言的贵戚官员不在少数。
但李建成素来谨慎，他几乎天天大宴宾朋，多少人就等着他酒后失言，不乏刻意引诱者，可这么多年了，就没人从此处抓到过把柄。
这样的人，是不会信口说些无用之言的。
仗打到现在，虽然从未明说过，但都有些后悔，起事还是有些太仓促了，以至纵然屡战屡胜，却也依旧破不开局面。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密心头突然一震，但看了眼日渐疏远自己的杨玄感并没有开口。
杨积善急道：“咱们在这儿猜测又有何用，想知道去问问便是了。”
杨玄感皱眉斥责道：“莽撞！若是李建成将你格杀当场如何是好？我们可不是两国交战，还讲什么体面，对李健成而言，他只是来平叛的。”
“多年的交情了，我们造的又不是他李家的反，不至于如此深仇大恨。”
李密突然道：“我觉得让积善去一趟也好，但私下去不妥，不说喊打喊杀，多半是不会见你。
咱们这不是有几个宁死不屈的，同样是几代人的交情，怎么也不可能随便杀了，留着也是徒耗粮食，便将他们交还给李建成，想来如此定是能见一面的。”
“就如此吧。”
李密知道这兄弟俩还有话说，便起身告辞了，等他离帐后，杨玄感对弟弟道：“你不用报多大期望，李建成看似平善，但为人最是心高气傲，十一二岁便敢顶撞当朝的左右仆射，现在功成名就更是不会屈居伱我之下了。”
杨积善一听丧气道：“那还何必跑一趟，白送他人情。“
杨玄感神色不负在外面时的豪情壮志，低头良久才道：“我不能让家族血脉都跟着我彻底断送，怎么也得留一条后路。”
“不是早就安排了子侄们出海了吗？”
杨玄感摇摇头：“无权无势，甚是不能以姓氏显露与天下，不能在祖地风光祭祀列祖列宗，这与断子绝孙何异？
我要的是，我们杨家就算没有家姓传国鼎镇天下的运数，也要一如这数百年来的显赫富贵。”
杨积善没有说话，杨玄感继续道：“李密方才想到了却什么都没说，其实我也想到了，洛阳城攻不下来，援军却陆续赶来，我们大势渐去。
但经此事，杨广那昏君的皇位还能坐稳？我们稍稍起势，便由多少世家下注，张须陀呕心沥血，如今又有匪盗借着我的名号聚众十万，可见隋灭之期不远矣。
只叹恨，我家终究只是为王前驱了。”
“大哥！怎能说如此丧气之言，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杨玄感笑道：“留后路也不等于说我就要坐以待毙了，只是身为家主，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功业。
积善，你见了李建成好好说，一定要让他知道，我杨家的底蕴还没这么浅，只不过打不下洛阳，那些掀开了也没什么意义。”
…………
李建成回到自己军中营帐，就如他自己所言，立刻又书写一封奏章，奏陈卫文升欲要私下合军之事，便弹劾其目无君父，连兵事都敢擅专，实乃大奸似忠之辈。
这样的弹劾奏章已经不是他的头一封了，自接到旨意后，他在京时便联合众臣联名上奏过了，想来淹也快淹掉皇帝的御案了。
命人加急送去，随即召开值夜校尉，与他们一同大概的巡视了一圈营内，他这一路提拔最多的便是募兵而来的那万余人。
四万精锐，再怎么也不会是他的，民夫再多，也是强征而来，只有这万余人，是冲着他的名号投军，稍加打磨便是真正的嫡系。
第二天再次拔营向前，在天黑之前到了最前线的城池，直接领兵入驻，若不依城据守，他这仓促聚集起来的大军，在杨玄感面前可太不堪一击了。
但不去解围洛阳也是不行的，休整一日，并布置守城的器具后，留下随时准备支援的援军，李建成再度进兵。
也终于在交战之前，等到了赶来单雄信和秦叔宝，李建成这才感觉安心。
当即任命单雄信统率长安精锐为前锋，命秦叔宝统帅万余募兵策应，李建成则领着民夫们在后。
论关系，单雄信自是与他更亲近些，虽然明显秦叔宝的本事更大些，但若只顾着抬举秦叔宝，而冷落了单雄信，那就得不偿失了。
二将对视一眼欣然领命，单雄信志得意满，决心要为郎君效死出力，助其立下平叛大功，他也好随着靠山平步青云。
而秦叔宝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兄弟俩虽然没有明说，但也一直在想着位序先后，无论是在来护儿还是张须陀麾下时。
他们都不必考虑，在来护儿麾下，单雄信是后来者，自然要在秦叔宝之下，到张须陀麾下时，两人是一同前往的，比的就是真本事，没什么好客气的。
但在李郎君这里，是单雄信领着他去拜了山头，若是寸功未立，就越过了荐主，秦叔宝自己也会心中难安。
见两人都很满意，李建成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分蛋糕不容易，在麾下功劳没到悬殊的情况下，还是要顾着点资格老的，苦劳也是劳啊。
李建成又召开原先的长安军统领和募军统领，先是宣布了自己的军令，然后安抚了长安军的统领，许诺无论战事如何，都会保举其官升三级。
大战在即，不能有拖后腿的情况发生，那统领自然不敢拒绝李建成的意思，何况还给了诺大的甜头，当即就向李建成行礼，然后走到单雄信身后站定。
而募兵这边就更简单了，因为原先的统领是李建成的族兄，自然不必多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他痛快的走到了秦叔宝身后。
……………
呜呜(╯﹏╰）下午牙好疼，去拔了智齿，现在又疼又饿
兄弟们一定要爱护牙齿呀，记得多刷牙多漱口
对了，跟大家汇报下成绩，现在均定七百三的样子呢
(^_)☆
第140章 后路
李建成这边刚准备好，涿郡的旨意和洛阳的求援就都到了，皇帝很担心洛阳城出现变故，因而哪怕是清楚，李建成的兵马连卫文升都比不过，却还是催着他进兵。
由此也可知，为什么卫文升七万精锐会消耗的如此之快，实在是皇帝陛下隔着千里指挥战事啊。
而洛阳城求援，是因为昨夜城门竟然被人偷偷打开了，若非樊子盖夜夜亲自巡视，发现后及时调兵击退了杨玄感的主力，洛阳城就丢了。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进兵，但没过险要之处，都要留下几千人，这样撤军时起码还可吓退追兵，若是对方执意追击，也说不得有机会诱敌深入歼之。
显然杨玄感也没太重视李建成这路援兵，只是命李子雄杨积善率兵三万前来阻击，看似是李建成这边占优，但对方这三万精兵，却是自黎阳起兵至今所向披靡的精锐。
两军列阵相对，隋字旗与杨字旗下的两军将士，甲胃兵器几乎都是一样的，纛旗飒飒作响，传令的骑士不断来回穿梭，并挥舞着手中的令旗。
双方互相派出小股兵力试探，看对方步兵阵型稳不稳，指挥传达快不快速，骑兵有没有时刻准备发动。
几百上千人的性命就在这种残酷的检验试探下被消耗掉了，李子雄对着麾下众人道：“敌军虽有精悍，但缺少磨合，后军几乎都是民夫，不足为惧。”
秦叔宝来禀报情况时，对着李建成轻微摇摇头，示意对方并没有什么破绽，若是直接全面进攻，多半是要输的。
李建成心中自然有数，虽然有秦叔宝和单雄信在前军指挥调度，但磨合不足的弊病不是光靠将领勇猛就能解决的。
好在他也不是为了大胜而来，通过卫文升的态度就可知，自杨玄感这等级别的贵戚造反，忠心于皇帝的大臣已经开始防备他了。
若是就领着这样杂乱缺乏操练的兵马都能势如破竹的击败杨玄感，那皇帝恐怕就连表面文章都不会做，直接就要杀了他以绝后患了。
这时接到消息，杨积善在两军中间摆下了席案请他过去一叙。
李建成当即就道：“本将不去，告诉杨积善，若真有本事，便来攻之。”
很快亲卫便回来传话：“郎君，叛军推出来十三人，有朝议大夫顾仲、太仆少卿薛澜、卫尉少卿长孙敬、直阖将军窦垌、上镇将军…
言称只要郎君肯赴约，他便将这些忠臣义士放归还朝，否则就只能斩下头颅再送给郎君了。”
这些名字都很熟悉，有几个还是李家的姻亲，虽说李建成不信杨积善真敢杀了他们，但话既然放出了，李建成不去这些人心中难免记恨。
虽说都不是什么显贵要职，但他们只要熬过去，就依照皇帝的性格，定然会加官晋爵这些经受住考验的人。
于是李建成还是在亲卫的护卫下到了前军，也看到了孤身一人坐在两军阵中的杨积善，其连身上的佩剑都解下去了。
李建成摆手让亲卫停步，而赶来的单雄信和秦叔宝还是跟着他向前走了一段，到了一个随时可以支援，却又听不到他们说话的位置。
李建成左手扶着腰间宝剑上前，杨积善七八年前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何况杀了他对杨家也是于事无补，只会连洛阳城开的最后那一丝希望都葬送掉。
“建成好久不见了。”
两人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此处风声呼啸，远处还有鼓声隆隆，倒也不怕别人听到什么。
“也没有太久，但好似过了半辈子了，积善，节哀。”
杨家起兵历经数十战，又是以小博大，怎么可能没有伤亡，不是说那些兵卒，而是本家兄弟，多的不提，杨玄挺就在半月前身中流矢身亡了，这可也是杨玄感的亲弟弟。
杨积善苦笑道：“弄不好兄弟们一同下去，倒也没什么哀伤的了。”
李建成看完了看天色道：“如此强邀我来，是有什么话说？”
“你素来聪明，自然知道我想说什么，但我还是要劝你几句，建成，杨广不是明主，我父前车之鉴不远矣，你纵然为他立下再多功勋，终了也难得善终。
今日今时，伱若愿助我兄，那么也莫说什么国公郡王了，这天下我们俩家都可平分而治！不比你在杨广麾下谨小慎微要快活得多吗？”
李建成这才低下头看着杨积善诚恳的双眼道：“还是太早了，纵然我愿意，也或许凭我们两家的实力，可以夺下洛阳城，但最后多半还是陛下会赢。”
“多半小半，这是夺取天下呀，哪有什么十分的把握，便是有九死一生也值得博一博了！”
“建成，你当年那般小，就敢毅然决然的站到独孤皇后身边，冒着得罪先帝的风险去赌娘娘的青睐，我不信你现在连这点胆气都没有了。”
造反的胆气李建成自然是有的，甚至比杨玄感好早十多年，但隐忍这么多年，绝不是要跟随杨玄感去造反。
君臣名位一定，便不是那么好扳回来的，他尚且还能忍受杨广，但绝对忍受不了再有一个人高高在上，手握着他的生死荣辱了。
李建成摇摇头，就慢慢后退着准备回营了，目光紧紧盯着杨积善，以防有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以他的身手，这个距离还是能够自保的。
“等等！”杨积善叹了口气：“我大哥让我告诉你，我杨家的底蕴没有这么浅。”
李建成稍有些惊讶，然后停步思虑片刻后道：“我知道了，请他放心吧。”
“你知道什么了！”杨积善愤然的起身，双目发红看样子是想要冲上前跟李建成拼命一样。
“为什么！李建成！你也想当皇帝？你就是想与我大哥争，我们是不是也该先把现在这个皇帝扯下马，咱们逐鹿中原，各凭本事便是！
“这里没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你说！你给我说！”
李建成面色平稳，没有理会他，也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无需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