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反应好久才听出其中内意，也问出是单雄信自作主张，刚想说些面子上的话宽抚二将，就听单雄信同样直拳出击。
“郎君，若隋失其鹿，君愿逐否？”
……………
第148章 称帝
李建成当然没有回答，只是让两人出去，不许再说这等狂悖之言。
不回答也算是一种回答，何况有些话与他们说了也无甚益处，真若有心，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事。
单雄信出来后有些不解，但秦叔宝却是真的放下心来，他就担心李建成也是杨玄感这样的人，改朝换代哪有这么容易，步步谨慎才对啊。
秦叔宝对着单雄信宽慰道：“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郎君胸怀大志尚能隐忍不发，这是大好事。”
第二天两军再战，面对杨玄感的主力精锐，李建成部自然是节节败退，但颇有韧性，努力贯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方针。
一直拖到了皇帝亲率十余万骁果军前来，杨玄感在这段时间收复的郡县，也有了变动，郡县内的世家大族和官吏开始自发组建府兵民勇，驱逐杨玄感的驻军。
这就是正统的力量，杨玄感不得不主动放弃，和兵一处准备正面战胜皇帝，如此局势将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李建成领着麾下前来拜见，明明也就半载未见，但皇帝真的消瘦了许多，整个人原本散发的那股气势，现在也有些萎靡。
俊美无铸的面容，也因过度消瘦及面上的肃杀而显得没那么完美了。
“末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述当即就指着李建成道：“陛下命你为将，驰援洛阳，可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洛阳陷落，而顾惜兵力，而后更是为夺兵权，故意陷害卫文升和周法尚，李建成，你知罪否！”
李建成神色自若抬头仰望皇帝：“臣只有对陛下的一片赤诚忠心，顾惜的也是朝廷的兵马，若无兵马，如何能拖住贼逆主力。
而所谓夺兵权而阴谋陷害同撩更是可笑至极，我身为陛下钦命的右骁卫大将军，卫文升和周法尚都只剩下残兵败将，由末将执掌兵权天经地义，何须陷害。
但今日许国公既出此言，为表末将清白，愿交出兵权还于陛下，以待查证罪过。”
宇文述还要说话，但皇帝打断了他：“好了，建成是朕至亲子侄，丁忧孝期被朕夺情披甲，与叛军征战日久劳苦功高，谁都不可再言其他！”
恩罚皆出上意，李建成已经习惯皇帝这样彰显自己予罚予赏的手段，郑重的谢恩，但还是一再表示，陛下既然到了，而臣实无指挥千军万马的本事，一定要将兵权交还。
皇帝推拒了好几次，见李建成依旧坚持，可见确实是实心实意，杨广心中也不由得宽慰，也去了卫文升之事的怀疑。
到底还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忠心可靠。
皇帝给李建成留下了两万兵马，其余的都收了回去，但也给李建成众多赏赐，因为他还没有子嗣，便荫封了他三个弟弟，世民玄霸元吉为从五品的朝散大夫。
这样的恩赏让文武眼红，但也不由得嘲讽的看向了一旁不说话的李渊，当老子的不能荫封诸子，还得靠长子，唐国公真是好福气啊。
随即便是商议与叛军交战，李建成没有在多嘴说什么，只有问到他头上的时候，才会如实应答。
李建成也发现，帐中有不少人处境都有些尴尬，他们不是儿子投降了杨玄感便是家族子侄投降了杨玄感。
皇帝虽然现在没说什么，但此刻却是他们证明自己忠诚的最后机会，于是纷纷积极的建言献策，而如来护儿更是干脆的请战。
而在周边的府兵也同样赶来支援，如弘农太守杨智积，这是宗室子弟，但皇帝显然最不相信的便是宗室了。
………
而在洛阳，面对御驾亲征的杨广，城中商议的并不是如何御敌，而是应不应该称帝。
若不称帝，作为叛军面对皇帝，那都不用打，士气天然就低落，因而这次就连李密都没有多劝。
只有韦福嗣还在竭力规劝，但杨玄感这时候也顾不得他了，当即就命人去筹备，他要祭告皇天后土列祖列宗，称帝建制！
于是一场很是仓促的开国典礼就开始了，在洛阳皇宫中，杨玄感自立楚国，以开皇年间的律法制度为主，大封文武。
杨积善等宗室皆为亲王，李子雄李密为郡王，其余心腹皆为国公侯爵，一时各个升官进爵，显赫无比。
上面的都高升了，下面的自然也就有了晋升的余地，一时间确实士气振奋。
消息很快传到了城外，皇帝气的大怒，当即就命人攻城，结果当然是攻不下来，这可是洛阳城，谁来都别想轻易啃开。
但合军之后，皇帝麾下二十余万大军，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府兵来援，是能够围困住洛阳的，杨玄感不能破局，早晚就如樊子盖一样的下场。
因而称帝后的杨玄感，也没有一日能够享受天子的尊荣，依旧是日日与麾下绞尽脑汁谋求生机。
杨玄感夜里也不得安寝，可他的臣子将领们就不是如此了，骤然身居高位，他们自然希望享受到相应的待遇。
金银美女府邸座驾，这些在洛阳城应有尽有，而他们还手握着大权，那么自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率兵闯进前朝贵戚之家，肆意抢掠，甚至干脆将他们全部赶走，鸠居鹊巢开始享受。
李密见此赶忙去阻拦，但他麾下没有直属的兵马，拦不住已经红了眼的众人，只能去见杨玄感。
“陛下，再不阻拦就要出大事了！”
杨玄感听完后却道：“他们只要入朝为官，我…朕自会保全他们的家业。”
李密目瞪口呆：“这种事只能徐徐图之，如此粗暴恶了公卿之家，这洛阳城还如何拒守？”
杨玄感却是忍不住嘶吼道：“他们不从，便去死！杨广兵临城下，他们连见都不愿见我，是怀揣何意，还要我说吗？”
李密可以理解杨玄感的不容易，许多人其实还有得选，杨玄感到了这一步，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但如此自暴自弃，岂不是连最后那一丝希望都不想抓住了。
………………
第149章 三帝
“陛下。”李密放缓语气：”遇大事要有静气，遇难事要变通，遇顺事则要收敛，如今我们能在杨广大军赶来围剿之前入主洛阳，已经是天佑之，此刻更该谨慎行事。
我知道陛下憎恨诸世家蛇鼠两端，但天下事便是如此，我们起兵不就是因为暴君苛待世家，如果我们也是如此，这洛阳城我们如何得，便会如何丢，望陛下三思。”
杨玄感缓缓叹了一口气：“法主，我可以下旨，但若有人不遵旨意，我又该如何呢？
杀之容易，但城外大敌当前，我肆意斩杀心腹，于内失人心，对外失臂助，人心涣散，自取灭亡。
不杀，便是我的旨意轻若鸿毛，在臣下将士心中失去威信，败亡献首也是迟早，两难之局如之奈何？”
李密一时也是哑然，但还是劝道：“杀鸡儆猴也好苦肉计也罢，怎么也比坐视不管要强，您总要定下个规矩，否则我们与那些盗贼乱民有何不同。
陛下，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要再进一步，便是海阔天空之局，千万万不能松了那口气！”
杨玄感沉默良久点头道：“你说的对，朕这就下旨。”
李密得到圣旨赶忙就要去宣读，可出宫门的瞬间就突然明白，杨玄感哪里是不想管，分明就是等着他来做这个恶人啊。
杀鸡儆猴可以用本就蛇鼠两端之人，苦肉计也可用自己亲弟弟，偏偏就等着他来，才勉强下旨。
李密忍不住有些心灰意冷，杨玄感这是怎么了？
但他还是去传了旨意，并当场拿下数人惩戒，没有留丝毫情面，事已至此，瞻前顾后更损心气。
有着杨玄感的旨意和李密不顾情面的施压，总算是暂且压住了一伙儿骤登高位的文武。
但已经占据了豪宅的却是死活不愿挪动，而被赶走的世家贵戚，也已经是避祸到了姻亲之家，也不求杨玄感将宅邸还回来。
两边不讨好，何其难也。
………
在隋军这边，李建成交出大半兵权后，倒是颇为悠闲，太多人需要向皇帝证明忠诚，而皇帝也觉得李建成不好再加封赏。
因而倒也没有再让他领兵攻城，李建成手中只剩下两万多嫡系，自然也舍不得让他们损耗在徒劳无功的攻城战上，也是乐于如此。
但为了皇帝不要多心，还是刻意表现了想要争功的态度，并且与宇文述针锋相对，两家的矛盾也上升到朝堂之上，彼此牵扯不休。
皇帝自然是向着宇文述，但也不可能为了他如何李建成，何况两个心腹重臣如此，本就是他乐于见到的。
本以为就要如此下去，但朝廷接到急奏，余杭刘元进在吴郡正式称帝了，朱燮、管崇被任命为左右仆射，并任命百官。
毗陵、东阳、会稽、建安数郡的匪盗响应，共尊其为天子，刘元进顺势进兵夺下了这些郡。
一时间天下有了三个皇帝，杨广自然是恼怒不已，而张须陀此时又在北海郡征讨郭方预，而且打完这个，还要赶去平定齐郡的左孝友。
于是皇帝便问谁去征讨刘元进，众人都有些迟疑，虽然比不得杨玄感，但据情报可知，这个刘元进拥兵十余万。
李建成和宇文述自然毫不客气的互相举荐，最后显然还是宇文述更得圣心，李建成被命率本部两万人立刻赶去平叛。
两万人去平十几万人，李建成赶忙言称兵马不足恐误大事，但皇帝显然也没把刘元进当回事，只是命李建成领江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沿途募兵征讨平乱。
于是李建成也只能奉旨出征，这时候皇帝修建的水路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直接乘船便可前往平叛。
除了单雄信秦叔宝外，罗艺也选择随他一起，东都洛阳这口肉虽然肥美，但显然不是一般人能上去咬一口的，就是侥幸咬了一口，没有家世撑腰，也吞不进肚子里，罗艺很清楚这一点。
再加上单雄信和秦叔宝的劝说，还是主动找到李建成表示希望能跟随大将军建功立业，一个中郎将的去留，自然无人在意。
李建成找兵部尚书要了一封调令，此事便算是成了。
临行前李建成看着雄伟的洛阳，感觉他平定刘元进回来，洛阳也是攻不进去的，除非里面又有什么变动。
不过这次他可不准备插手了，就看看皇帝陛下有没有这个本事吧，这可是他亲命建造的东都。
乘船而下，李建成不急不缓，在人口稠密的郡县便停下来募兵，顺便见一见友人，他如今官位显赫，有的是人求着他的故交帮忙引荐。
等到丹阳郡的时候，大军勉强过了五万，但因为是募兵而来的，基本素质倒还相当可观，起码求战立功的欲望很强。
这三万多人需要兵器甲胄，李建成提前要到了旨意，便从江都调来了一应所需，兵甲战船具备，武装起来后再看就像个样子了。
说到底对方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而且还是很没有远见的那种，天下群盗频起，哪有一个敢称王称帝的。
有杨玄感吸引朝廷的目光，刘元进若是潜心发展，皇帝一时还真不会特意派兵前开剿灭，这人自寻死路罢了。
五万大军，再怎么也是有两万与杨玄感鏖战数月的精锐，三万虽还未见过血，但也是身强体健主动入伍谋求功业的良家子。
而对方虽然有十万众，但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强征而来，老弱不一瘦骨嶙峋举着木遁尖棍穿着布衣麻服的百姓而已。
将最精锐的两万交由单雄信统领直取吴郡，另外两万由秦叔宝统领扫荡毗陵和余杭，而剩下一万加上罗艺的本部精锐进兵东阳会稽。
李建成自己悠然的游玩太湖拜访隐居的名士，听着每日的捷报，稍加修饰便命人送到御前。
偶尔也有人前来刺杀，但李建成培养的死士连皇孙都能刺杀，自己身边更不会缺好手，往往直到夜里亲卫禀报时，李建成才会知道又有几人死在了见到他之前。
………………
第150章 燕王
本来见李建成如此闲散，分明是不将朝廷平乱大事放在眼中，加上不少人都眼红于其年少便显贵至此心怀嫉妒，想要上奏弹劾。
但随着单雄信阵斩刘元进的右仆射，秦叔宝攻下余杭，罗艺八千破四万，这些证明赫赫武功的捷报传来，谁也不敢多嘴了。
难道要向皇帝奏报，主将不在导致大军频频得胜？
何况李建成也不总是老好人，江都运粮迟缓了三日，李建成就斩了三个江都的运粮官，其中一个还是江都留守燕王杨倓的舅舅刘侪。
这让江南士林哗然，他们印象中的李建成，还是那个随着皇帝南巡的少年勋贵，和和气气文质彬彬诗才惊人，没想到如今竟有了如此威仪。
要知道燕王杨倓可是皇长孙，虽非太子妃所出，但最是受皇帝宠爱。
所有人都在猜测，在先太子有嫡子代王的情况下，陛下还是没定下储君，便是有意传位燕王。
因而李建成如此不给燕王面子，也是让人惊诧万分，他们江都这些世家，谁不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燕王。
出了事后，燕王的外翁外婆自然是到燕王面前哭诉，杨倓作为长孙，今年十一岁，不能完全算做孩童了，在江都还是掌握着相应的权柄。
“殿下，您要为您的舅舅做主啊，李建成那小儿，没有奏请，凭什么杀了我儿！”
燕王的外婆哭诉：“可怜我女儿早逝，可怜我儿竟也去了，这让老身还如何活下去啊。”
刘家不算世家显贵，只是士林清望之家，因而被指为太子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