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备离去片刻之后,一直隐于暗处观察事态发展的贾诩方才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看着李基那被包得一层又一层的脑袋,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
“子坤,你这也太狠了,差一点恐怕都要没命了吧?”
李基闻言,眉角略微一挑。
连贾诩都看不出来,看来确实无甚破绽,这让李基放心了不少,转而道。“修养一些时日即可,就是这段时间一应公务琐事,还需拜托文和代理了。”
贾诩点了点头,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细细一想,一时又看不出来,转而道。
“不过子坤是如何说服何苗配合你激怒左丰的?”
李基扫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贾诩会意,走过去将大门关上。
李基方才低声地说道。
“此事,说到底本质乃是外戚与宦官之争,必须要进行一方进行取舍。而以主公之性格,如何会愿意依附于宦官之下维持官身?如此一来,自然是只能选择外戚。”
“至于说服何苗,此事亦是简单。”
对于不擅于口舌的贾诩而言,倒是颇有些兴趣地追问道。
“简单自从而来?那何苗贵为外戚,权势滔天,如何动其心?”
李基施施然地答道。
“何苗身份虽贵,但始终有一点时常让人诟病,那便是无论何进还是何苗的地位均是依靠于何皇后而来,自身并无军功,更无甚政绩可言。”
“因此于朝堂之上,自然是权势滔天。然,在地方上,何进与何苗完全需要依赖于世家支持方有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只需言及一句:吾若入朝堂,辅助大将军,仅是一幕僚,可有可无罢了。若我留于江东之地,可使长江以南遍布大将军影响力。”
贾诩闻言,忍不住赞道。“妙!难怪那何苗居然愿意如此配合子坤。”
“并且,受了这出乎意料的一击,想必何苗会更为确信我的投诚,并且今后对于主公立足江东之地,治理扬州亦会大为支持。”
李基淡淡地说了一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上包着的那一团东西。
因此,李基后续之所以刻意扮惨,不仅仅是为了骗过左丰,更是为了演给何苗看,让何苗心生愧疚。
可以说,今后只要何进不倒,今后刘备在扬州的地位将会固若金汤。
而等到何进倒台,届时乱世已至,那么何进对于刘备而言本也会失去所有的价值。
“不过也真亏得子坤愿意舍命,方能既让主公得了刺史之位,又无须袭杀天子使节,且继续留在吴郡之地。”
贾诩忍不住继续感慨了一句。
若是换做贾诩,别说贾诩能不能想到这个法子,就算是想到了,贾诩也绝对不会压上自己去博取这个机会。
“为臣本分,不过是不愿使主公左右为难罢了。”李基应了一句,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得意的。
说到底,此事之所以如此成功,除却了左丰比李基预估得更加上头之外,更重要的是寻常人根本想不到会有“血包”的存在。
在这个外科手术尚未被发扬光大,更无须输血的时代,“血包”完全算得上是一个思维盲区。
因此,别说是骗过何苗左丰,就连贾诩都对此深信不疑。
而贾诩对于李基的牺牲自愧不如之余,说道。
“经此事之后,子坤之名必将更噪,‘天子欲邀之入京为官,李子坤舍身挡节杖’之事略微发酵一番,想必今后天下欲拜访子坤之士子亦将更加不知几何。”
李基笑着答道。“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希望能为主公吸引来几个真正的大才。”
“既然如此,那么子坤先歇息一阵……”
贾诩看着李基那说话似乎都颇为虚弱的模样,也不再叨扰李基,开口道。
“接下来,吾也稍微动弹一下,为子坤在那一众重臣世家派来的使者们中略微引导一下好了。”
第114章 少走几十年弯路
目送着贾诩的离去,李基的目光略微一闪。
此前贾诩在巨鹿刚刚被胁迫着加入刘备集团之时,态度几乎主打的就是一个躺平。
反抗是不反抗,但也是不会有丝毫的主动配合,就像是一条躺着随便李基摆动的死鱼。
如今,贾诩居然已经很自觉地会稍微动了一动,这完全说明贾诩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变成了刘备的形状,并且此前暗示引导着贾诩拜主,贾诩也是变得没有抵抗心理。
果然啊,日久生情……
贾诩之心,自然会慢慢完全归于刘备。
又或者说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不仅仅是因为刘备那独特的魅力,更重要的是刘备对于部下的维护与信任,会让贾诩产生极强的安全感。
说到底,贾诩只是一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谋士,而已有容身之所的刘备恰恰能够给贾诩提供最为看重的安全。
再兼之李基解决了天子使节的问题,刘备不仅仅顺利兼任扬州刺史,并且在何进倒台之前,刘备在扬州之地的地位可堪是固若金汤。
如若李基的设想完美实现,那么待到天下大乱之时,刘备将会控制整片扬州之地继而有了称霸天下的基本盘。
这种种条件之下,恐怕就算是贾诩也萌生了几分紧迫感,以至于难得地主动提出替李基去引导尚且停留在吴县的重臣世家们所派来的使者。
而对于贾诩的能力,李基自然是相当放心。
尽管贾诩的行事风格与李基迂回,但抵达罗马的道路从来不止一条,只要贾诩能够顺利地引导舆论,将刘备与李基完全置于一个受害者以及维护节杖的角色上即可。
‘主公有了刺史之名,未必不能借之行州牧之实……’
李基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念头之时,不禁感到了一阵疲乏。
昨夜暗中与何苗等人商议了良久,又忙碌着提前进行种种布置,以免露出破绽。
这让导致昨夜李基几乎是彻夜未眠,如今一时放松了下来,李基不知不觉地直接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李基忽然被一阵张飞所特有的雷鸣般嗓音惊醒,屋外传来着阵阵动静。
“大哥,只要你说句话,俺马上就领兵去将那打伤了子坤先生的鸟人给抓回来……”
“……”
“大哥,你说句话啊大哥……”
“……”
“子坤先生可还在里面躺着,难道这个事情就这样算了吗?”
“……”
“三弟,你就别为难大哥了,若是袭击天子使节,与叛臣逆贼又有何异?阉狗可恨,但他终究是天子使节,不可冲动。”
“不,俺不服,大哥、二哥伱们忍得了,俺忍不住了,大不了俺不领兵,单骑蒙着面都要去将那个鸟人给打个脑浆迸裂……”
“不许去!!季常,云长,子龙,快,拦住翼德!”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时,房门被推开,李基佯装着虚弱依靠在门框处,目光一扫。
除了刘备、夏侯博以及夏侯兰之外,关羽、张飞、赵云以及简雍皆已然到齐,并且张飞想要往外冲去,正被关羽、赵云以及夏侯博合力摁住。
“何事喧闹?”
李基继续装着虚弱地轻喝了一声。
当即,刘备连忙就走了过来,搀扶住李基开口道。“子坤何故起身,快快回去歇息。”
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也是纷纷围了过来,看着李基那缠着半个脑袋的白布,脸上均浮现着几分愠怒之色。
“此事,罪在于云也。若云当时在左右护卫,定然不会让子坤先生受伤。”
“阉狗,可恨之极,安敢伤子坤先生!”
“子坤先生,汝且放心,俺这就去将那阉狗的脑袋给你提来……”
最为暴躁的张飞,几乎又想要往外冲去。
李基感受着众人的维护之意,心中感动之余,温声道。
“好好好,基无甚大事,歇息一阵就是了,无须大惊小怪。尤其是翼德,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万万不可对天子使节无礼。”
“可是……”
不等张飞再度说些什么,刘备的脸色一沉,打断道。
“够了,子坤尚需修养,如此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此事吾与子坤自有定论,翼德不可妄动。”
张飞闻言,一阵气急,忍不住双手抱胸,狠狠地跺了几下脚,瞪圆的双目中燃起着怒火,却是没有再度吭声。
李基见状,知晓张飞的性子便是这样,温声道。
“好了好了,今日本是除夕佳节,诸位无须动怒,并且经过此事,吾也不宜再前往洛阳,能够继续留在吴郡,此莫非不是好事乎?”
只是李基没有如此说尚好,一说此事,关羽与张飞的脸上皆浮现了愧疚之色。
关羽抱拳垂首道。
“子坤先生,关某有愧于你,因知你此番接旨便将离开大哥前往洛阳。关某与三弟心中愤懑,故意不来见子坤先生,也没有陪同着大哥与子坤先生去接诏,反而是躲在府中喝酒,以至于子坤先生险些丧命。”
对于此事,李基事实上相当之清楚。
又或者说李基有机会佯做被左丰所伤的前提条件,那便是关羽、张飞以及赵云这三位真正的猛将没有在场,否则纵使李基想要送人头,也绝对没有丝毫的机会。
就算李基有机会上前负伤,就怕关羽与张飞一时暴怒之下,当真将左丰的人头当场给摘了下来,那可就真的是“哦豁!完蛋!”。
故以,关羽与张飞的动向与想法,李基早就一清二楚,知晓他们不会陪同着一并接诏。
赵云性子沉稳内敛,即使李基离去吴郡前往洛阳也不会产生什么不满,不过李基今日一早便派夏侯兰去寻赵云,令赵云在天子使节抵达吴县之后巡视城内治安,以免有贼人捣乱。
至于时刻左右护卫刘备的夏侯博,同样也被李基安排在府衙门外戒备,以确保不会干扰到李基。
“吾知云长实乃不舍于基罢了,且这本只是无人能料的意外,云长何过之有?再者,吾亦不愿舍诸位而去,此番意外或是福非祸也。”
李基安抚着关羽道,否则以着关羽那高傲的自尊心,恐怕余生都将深感有愧于李基。
“可是这样一来子坤先生前往洛阳升官发财的事情,不就彻底泡汤了吗?”张飞反倒是有些可惜地说道。
“升官发财非我愿,一生仅愿海波平。”
李基随口地言着心中之志,说道。“与其奔波前往洛阳,基更愿与诸位共度佳节。”
“好了好了……”
刘备看着李基那说话间所透露的虚弱,连忙阻止李基继续说话,道。
“子坤不要勉强自己,赶紧回榻上躺着歇息。”
面对着刘备不容分说的命令,李基也只能是继续回榻上躺着继续歇息,然后让夏侯兰拿一些与水利有关的典籍过来继续翻阅,思考着吴郡具体如何开拓水利的方案。
尽管江东之地水网密布,但这并不代表着此刻的江东之地就是宜居之地。
相反,此刻的江东之地常见于水患,河道亦常常堵塞不通,且不少区域没有水网途径,偶尔还会有旱灾。
可以说,如今的江东之地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做“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再兼之东汉末年时逢“小冰河时期”初期,各种极端天气出现的概率都在不断增加,因此若想要开发吴郡之地,完备的水利设施尤为重要。
而在李基专注地翻阅典籍之间,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已然昏暗,唯有一个个喜庆的大红灯笼传递着除夕佳节的欢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刘备推门走了进来,并且带来了一个让李基眼前一黑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