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略微一惊,这无疑是个敏感的问题。
只是,随着郭嘉扭头与李基对视起来,却是莫名地明白了李基的意思,缓缓答道。
“腐败之极,或再现群雄逐鹿乱象亦不远也。”
李基没有吭声,也没有表态赞同与否。
事实上,这一问所问的并非是朝廷,所问的更是郭嘉对于汉室的看法。
从郭嘉的回答之中显而易见,郭嘉并非是那种汉室死忠,反倒很直观地指出乱世或许不久将至。
这一点,也是逐渐地被许多智者所察觉。
平定黄巾之乱后,当今天子卖官鬻爵变本加厉,各地郡守权柄更重,又设立了州牧之策。
强地方而弱朝廷……
许多智者们如何还不能判断出其中的危险程度,反倒是当今天子沉浸于帝王心术的平衡没有丝毫察觉。
而李基看似没有吭声表态,但是并没有出言呵斥,这也让郭嘉原本略微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
没有表态,某种意义上亦等同于表态。
有些事是无须直白明言的。
很快,马车便到了府衙。
只是李基也算是日上三竿才起床了,但来到府衙之后发现几乎是空空如也,除了一些仆从之外,几乎就没有官吏在府衙之内当值。
“主公真的是……”
李基无奈地笑了笑,明白此等状况的出现必然是刘备宣布今日休沐,任由吴郡上下大小官吏在昨夜的宴席上可随意畅饮。
随即,李基走入到了府衙之内,除了不急不忙地翻找查阅起离开吴县期间的各种重大政务文书存档之外,也是在等待着一些重要的消息。
昨夜,李基或是一夜放纵不假,但依然还是忍不住心系吴郡南部战事。
而遑论昨夜战事顺利与否,消息也该于此刻传回了。
未多时,正如李基所料。
一身风尘仆仆的蒋钦便是亲自回到了吴县府衙,原本看着蒋钦看着略有些空荡荡的府衙还颇为茫然,但看着李基亲自迎了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道。
“不负子坤先生重托,大胜。”
“快快说来。”
李基脸上不禁流露出欣喜之色,直接询问了其中要点,道。“那郭异可有擒住?”
“已被兴霸擒获,且会稽郡郡守印信亦也到手。”
蒋钦以着绝对肯定的口吻答道。
正是因为此事关键,故以蒋钦方会在甘宁的船上亲眼确认才离开的。
“好!”
李基当即抚掌而笑。
此计之关键,不在乎破敌多少,正是在乎一举擒获郭异。
只要郭异在手,那么再借以与吴郡明面毫不相干的甘宁之名,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
甚至,李基有心效仿曹老板的挟天子以令诸侯,通过甘宁实现挟郡守而治会稽。
旋即,李基再度追问了起来,道。
“那富春山之状况又如何?”
蒋钦连忙答道。
“亦已依子坤先生之计,将大量士卒沿江而上运至富春山周边交到关将军与徐将军的手中,在我折返回来之时,关将军与徐将军已经开始率领两万士卒将富春山团团包围起来。”
“以我军之精锐,料想那被困于富春山营寨之中毫不自知的山越贼众,此番必定是插翅难飞了。”
至此,李基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
即便山越的数量高达三万有余,但是他们所擅的是丛林作战,且大多习惯独自作战,正面军阵作战完全不会是汉军对手。
而富春山营寨之外,李基早就以抵御山越为名,下令大量砍伐树木,清理出了大片毫无遮挡的区域。
这一片区域在山越进攻之时会成为他们的阻碍,如今更是能够配合汉军牢牢地将他们困死在营寨之内,断绝了他们再度潜逃入深山老林的机会。
第233章 你也有计?
“公奕,此番劳你来回折返了,还请暂且下去歇息,稍后我再替公奕向主公请功。”李基笑着开口道。
蒋钦连忙答道。“我不过劳苦小功,不敢居之,此番大胜实赖先生妙计。”
旋即,蒋钦就被李基直接安排在府衙之内歇息,然后再派人前去请刘备过来。
尽管吴郡南部的战事大局已定,但是战后依然还有着种种安排需要刘备亲自定下的。
而等李基将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一直跟在李基左右的郭嘉方才开口问道。
“不想先生原来早已定下妙计,以大婚为引,一战而定之。”
李基笑了笑,答道。
“有何妙计可言,不过是依仗巨船之利,一网成擒罢了,此前破坏了一批郭异手中的渡船后,结局便已是注定,待他再度收集足够渡船之时,我吴郡的巨船也已经打造完毕了。”
“水战,尤重船只之利!”
郭嘉默默地听在耳中,心中自然是不信那种看似有手就会的发言。
如果当真是有人信,那才是真的傻子。
莫说是李基提前两个月就为郭异定下了“渡半而击之”的计策,就是此前提前埋伏破坏俘获了会稽郡一批渡船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反倒是那山越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倘若是一味抵挡然后放虎归山,说不得今后依然会时时骚扰,因此如何一劳永逸地解决山越的问题,这才是真正的难点所在。”
“而亦是奉孝此前的献策给吾提供了思路,借以吴郡兵力不足,侧重钱塘江一线防线为由明面抽调富春山的兵力,然后再通过郭异之手引山越入局。”
“只需如奉孝所言那般,破坏了富春山之中的水源又留下一定的粮食以及大量的钱财,足可让山越在营寨之内徘徊享乐。”
“如此,顺势以船运输兵力自钱塘江逆流而上迅速调至富春山,将富春山这个‘瓮’合上盖子,那这一个‘请君入瓮’也就成了。”
李基似是指点,又似是在探讨地向郭嘉说出着此番定计的思路。
只是,郭嘉自是不敢居功,道。
“嘉如何不知若完全依据所想的那般设下‘请君入瓮’可行性颇低,其中关键反倒是先生所布置的那一连串遮掩,以至于山越以及郭异都没有一丝怀疑就进入此中的‘瓮’。”
李基摆了摆手,道。“奉孝也莫要过于自谦了,此便是集思广益也,若是仅我一人,或未必能想到此策。”
也就此时,刘备与张飞一前一后地走入到了正厅之内,身后还跟着平日里寸步不离的夏侯博。
看着李基与郭嘉似乎在正厅内讨论着什么,刘备远远便开口问道。
“子坤与奉孝可是在讨论什么要事?”
当即,李基与郭嘉连忙起身向着刘备行礼道。
“主公。”
“此间又无外人,那繁琐俗礼大可不必。”
刘备上前直接将躬身的李基扶了起来,然后又不忘向郭嘉微微点头示意之余,道。
“反倒是子坤为何早早起来,何不多多歇息一阵。”
张飞也是跟着大咧咧地道了一句。“就是就是,子坤先生之前应该还没有体验过那什么闺房之乐,怎生那么早就起来了。”
在这方面脸皮不如张飞来得厚的李基,被说得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之余,拱手道。“不敢因私废公耳。”
刘备察觉到李基的几分窘迫,当即便冲着张飞呵斥了一声,道。“翼德怎能如此对子坤说话。”
顿时,张飞那原本咧得老大的嘴巴一僵,只得是重新合了起来。
旋即,李基隐晦地向刘备递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刘备便是让夏侯博在正厅之外守着,不允任何人入内,要与李基相商要事。
郭嘉见状,也是识趣地以着准备茶水为借口退了下去。
很快,正厅之内就仅剩刘备、李基以及张飞三人。
刘备也不坐在主座,而是拉着李基、张飞在两侧就坐了下来,且发出了一声感慨道。
“每日总是琐事缠身,我们三人已很久没有这般坐下了,倘若云长亦在吴县之内那可就算是我们兄弟四人难得的团聚了。”
这一番话的话里话外,无疑均在说明着刘备的心中同样也是有着一个个的圈子。
其余的文臣将领再如何被刘备看重与信任,但是在刘备的心中始终只有李基、关羽、张飞三人是共起于微末,生死不弃的真正手足。
这也让李基同样萌生着几分感触之余,有些疑惑地问道。
“翼德怎会与主公一并同来府衙?”
“昨夜翼德喝得酩酊大醉,备便干脆将翼德带回府中歇息,听闻子坤有要事相请,顺便就把翼德一并带过来了。”刘备答道。
对此,李基倒是不觉得惊奇,反倒是有些似笑非笑地朝着张飞问道。
“那翼德此番参与‘以工代赈’可有什么收获?”
张飞拍着胸膛,自豪地答道。“子坤先生放心,俺可绝对没有偷懒,一个人干的活比五六个人来得都多。”
这让刘备忍不住轻踹了张飞一脚,笑骂着提醒道。“子坤问的是什么内心收获?昨晚备是如何跟你说的?”
张飞闻言,当即就醒悟了过来,冲着李基拱手道。
“子坤先生的一番良苦用心,俺已经明白了,此前俺之所以常常打骂士卒,盖因以为是他们不努力。”
“此番真正与那些青壮流民同吃同住,方知非是他们懒散,实乃早已倾尽全力耳,今后俺定不再做那等鞭挞士卒之举。”
李基看着张飞那一副认真的表情,也知张飞此次绝非不是表面功夫,道。
“如此亦不枉翼德往河道走一趟,以至于整个人都晒得更加黝黑了。”
霎时间,正厅之内笑成一团,便是张飞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此前张飞的肤色便黑,在外面没日没夜地晒了这么久后,整个人已经大有几分黑得发亮的趋势。
旋即,待笑声略微平息后,李基亦是正色开口向刘备讲述起当下吴郡南部的局势变化。
尽管刘备此前便知李基在吴郡南部的布局安排,但是当一觉醒来局势当真与李基一开始预料的那般分毫不差,依旧感到大为震撼。
刘备一边捋着须,一边满怀震撼地感慨道了起来。
“子坤之才已可堪神鬼莫测也。幸得子坤乃是与备同心同德,否则倘若子坤乃是与备对立,恐怕便是深陷死无葬身之地亦不自知。”
“主公过誉了,且基能有今日,亦是多承主公信任。”
顿了顿,李基接着说道。“只是如今那三万余山越贼子已尽困于富春山之中,如何定夺处置,还请主公示下。”
一旁的张飞闻言,嘿嘿一笑,道。“大哥,子坤先生,俺有一计可教那山越再难成威胁。”
“翼德,你也有计?”李基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俺这段时间那可是白日挖掘河道,夜间还会翻阅兵书,胸中亦已有韬略。”
张飞拍着胸膛地说着,仿佛是拍着自己的底气。
刘备与李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同样的眼神,然后开口道。“好,那还请翼德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