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沉甸甸的信任与看重,李基若是说心中没有半分感动自是不可能的。
只是,李基不擅于寄情言语,只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回应刘备。
旋即,李基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已深入无墙之城一定距离后,开口道。
“去雾雨楼的后门。”
“是。”
马夫应了一声,然后稳稳地赶着马车往建在太湖边上的一座四层高楼而去,最后停在了雾雨楼的后门处。
原本一个似乎百般无聊地守在后门处的小厮,正要上前驱赶马车不准停在此处之时,看到刘备与李基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原本的神色顿时一变,连忙打开后门通道恭立在一侧。
而下了马车的刘备抬头扫了扫眼前的四层高楼,颇为赞叹地开口道。
“此处便是雾雨楼?果真是相当不错。”
“雾雨楼本就是奔着成为无墙之城一处标志性建筑而建造的,自是不错。”
李基笑着应了一句,然后与刘备一前一后地从后门走了进去。
毕竟,李基可是深知一个地标建筑对于一片区域能够起到多大的宣传作用,故以为了打造雾雨楼,李基还是亲自请自家老丈人蔡邕设计的图纸。
并且,雾雨楼还是整个无墙之城的锦衣司的联络点。
而那守在后门的小厮,则是恭恭敬敬地领着刘备与李基从一处隐秘的通道而上,直达雾雨楼顶层最好的一个房间之中。
站在此处,可以将下方的仁德书院以及无墙之城尽收眼底。
尤其是如今有小雪飘飘落下,地处太湖边缘,下方的无墙之城之中却是人来人往,可堪热闹繁华之极,端是美景如画。
这让回想起初至吴郡之时那相对败落景象的刘备,不自觉地生出浓浓的自豪感。
“子坤,且看,这便是你我辛勤一年的成果,如此热闹繁华,不知比之洛阳如何?但起码纵观幽燕之地难有与之一比!足矣!”
刘备大为畅快地说着,心中的苦郁之气都似乎随之散去了许多。
而李基同样也是眉眼之间升起着几分感慨,如今的无墙之城比之前的规模不知道大了多少。
不仅仅是士子,还有着大量的商贾也是从徐、扬、荆吸引了过来,其中甚至还不乏一部分可沿着长江而下的益州商贾。
尤其是无墙之城的建立本质上没有耗费吴郡府库的任何钱粮,反倒是不足一年时间就给吴郡的财政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收入。
在许多知晓内情的吴郡官吏看来,这几乎就是奇迹。
刘备更是产生过疑惑,为什么吴郡的摊子越铺越大,粮食有些吃紧,但是钱财却仿佛是越来越宽裕了。
随即,心情大好的刘备也不再去想朝廷的那些肮脏之事,转而是令小厮将雾雨楼的当地特色招牌菜都上一份。
这让李基有心提醒一句,但看着刘备已经下令也只能是作罢。
很快,当刘备品尝到当地特色招牌菜后,痛苦面具就随之戴了上去。
刘备也算是底层出身且历经军旅,也曾吃糠咽菜,但明显还是吃不惯这些正宗的吴会菜肴。
“主公,我一般到雾雨楼都会点些幽燕或者川蜀名菜。”
李基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子坤,何不早说?”
刘备有些无奈地道了一句,但秉承着勿要浪费粮食的念头,还是硬着头皮品尝了起来。
而也就在这时,一阵刘备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楼梯通道处响起。
“诸位,这雾雨楼四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上来的。”
刘备的目光一动,看向了李基,轻声道。
“这不是子坤的那个书童郭奉孝的声音吗?”
“确实是奉孝。”
李基点了点头,手掌靠近手炉一边烤着暖,一边示意刘备可细听之。
而房间之外的动静可谓喧闹,郭嘉似是足足领了十余人上楼,且就在与李基相邻的房间入座。
尽管雾雨楼算得上是一座奇观建筑,但结构几乎都是由木头所打造,隔音上自然是等同于没有。
因此旁边房间之内的对话,刘备与李基几乎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令刘备为之皱眉的是,本以为那郭嘉被李基收为书童,可以改一改那轻佻傲慢的性子,稍加磨炼之后未必不能重用之。
可此刻在旁边房间内的动静,那却是十来个士子正在不断吹捧着郭嘉,郭嘉的回应也是颇为自得享受。
“奉孝,昨日你与那夏侯兰的沙盘推演可谓之精彩,同时也是首个战果突破‘四渡红水’第三阶段之人,同为颍川人士,可当真是与有荣焉。”
“没错,遥想此前那李子坤公开宣扬只要战果能达到第三阶段者,那便可比留侯,且可为他的座上宾,何等不可一世,小视天下英雄?如今不足一年时间,奉孝便已轻松达成,当真是天纵奇才。”
“要我说,那李子坤也不过是自称战果达到第三阶段罢了,如今奉孝同样也是如此无二,以能力而言谁强谁弱,犹未可知。”
……
面对着周遭颍川士子们的吹捧,郭嘉的脸上似是浮现着浓浓的自傲之色,开口道。
“哼,只恨当初一时大意与李子坤定下了破山越之约,不想最终吾与李子坤俱未想出真正的破山越之策,亦算是在下告负,只能是遵守约定为其书童三年。”
“如今与李子坤接触下来,依在下看之,那李子坤不过尔尔,徒有虚名罢了。”
第247章 难成气候刘玄德
(PS:应部分书友的意见,前文中的‘战忽司’已更名为‘纵横司’,且‘纵横司’也确实更不显突兀一点,感谢建议。)
随着郭嘉的此言一出,刘备的表情几乎是明显一变,几乎是下意识便想要起身,但却是被李基给摁住了,低声道。
“主公稍安勿躁,且耐心听完。”
“那郭奉孝当真是无耻之尤,焉敢在外如此污蔑子坤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备气冲冲地低声开口道了一句。
只是由于隔音问题,李基不便多言解释,只得是以眼神宽慰刘备。
至于在旁边的房间之中,那仿佛就全都是黑子的聚集地,郭嘉这一言就仿佛是深深地戳到了那些士子的心扉,发出着阵阵嘈杂且兴奋的声音。
“你李子坤果然不过是泛泛之辈,只不过是擅于纸上谈兵赚了不少名声。”
“不想奉孝成为那李子坤的书童,背后还有这等缘由,端可见那李子坤无耻之极,欺君子以方,迫使奉孝为之效力。”
“吾亦曾据悉那山越叛乱之事,莫非其中另有瓜葛?”
“郭兄,还请解惑一番,也好揭穿那李子坤欺世盗名的真面目。”
只是郭嘉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对于士子们的追问却是推脱了过去,道。“背后议人,非君子所为也。”
旋即郭嘉重新将话题放到了棋盘推演,待酒菜上齐后,更是一副只谈风花雪月的模样。
然而,这就跟潘金莲往西门庆的脑袋丢了一条原味丝袜下去,可谓是完全将这些士子们的好奇心给勾了上去。
更别说,这些被郭嘉有意相邀的士子要么就是纯黑子,要么就疑似各方势力的探子。
因此,有意无意之间,诸多士子几乎是轮番给郭嘉敬酒,各种好话几乎是不带重样地往着郭嘉身上砸。
待酒过三巡后,郭嘉整个人已是一副醉酒朦胧的样子。
当即,又一士子敬酒之余,试探道。
“想当初公则兄何等意气风发,却是在初遇那‘四渡红水’之时折戟沉沙,又在城中受辱,当真是让人磋叹不已,如今郭兄与公则兄为同族兄弟,亦算是为公则兄争了一口气。”
“那是!”
郭嘉一副酒意上涌的姿态,大着舌头地开口道。
“诸位有所不知,若问颍川郭氏之中,吾与何人关系最好,当是郭公则!”
“吾与郭公则既是同族,又是知己,纵是称之为手足兄弟、挚爱亲朋,那也是毫不为过!且当时吾正是知悉郭公则于吴郡受辱,故为郭公则报仇而来的。”
顿时,在场的士子们不禁纷纷点头,也算是解了一些此前的疑惑。
郭嘉为颍川郭氏旁支的身份,知者颇多,因此在不少士子眼中,郭嘉所代表的便是颍川的颜面。
而看着郭嘉尽显醉态,甚至连一些郭氏族内之事都说了出来,当即便有士子追问道。
“那奉孝明明是为公则兄报仇而来,为何又会成为李子坤的书童?其中又是有何缘由?”
郭嘉闻言,似是有些愤恨地开口道。
“吾初至吴郡,据悉有山越作乱,为替族兄雪耻,便脱袍于行军路上写下‘吾有破山越之妙策’,欲激李子坤,与之一比高下。”
“不想,那李子坤只会一味派遣重兵在富春山坚守,那山越贼子更是藏匿于山林不出,纵有奇谋妙计,那也是无可奈何。”
“且当初吾轻狂大意之下,中了那李子坤的狡辩之计,声称吾未想出破山越之计,那亦算负。可恨明明那李子坤也只懂一味坚守,未曾破敌,吾却只能遵守诺言为其书童,遭其日日欺辱。”
说到最后,郭嘉就仿佛心中的怨恨彻底爆发了出来,甚至一脚踹翻了自己面前的桌案,将桌案之上的美食踢翻在地。
而这一举动令在场之人为之心惊之余,纷纷开言劝说安抚郭嘉。
只是,也有一些消息颇为灵通者,问道。
“不对吧,郭兄,吾据闻似乎山越已是臣服于吴郡之下,且偶亦可见有山越在吴郡内做工,甚至就连附近坊市之中也偶有山越在叫卖山中奇物。”
“呵,诸位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郭嘉打了个酒嗝,道。
“与其说是山越臣服于吴郡之下,尚且不如说是吴郡无力与山越相抗,甚至就连富春山都被山越所占,吴郡南部屏障已失之下,吴郡无计可施只得与山越签下了种种有辱我大汉声威的条约……”
“也就是那李子坤顾忌面子,将其中真实内容掩盖,转而美化修饰了一番对外宣扬罢了。”
“否则,吾焉会声称那李子坤实际才能不过尔尔,实乃志大才疏之辈。”
此言一出,不少士子几乎是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毕竟郭嘉某种意义上那可是真正的内部人物,深知许多士子根本就不知道的隐秘且重要的消息。
而郭嘉如此一说之下,不少士子当即就仿佛是察觉到了盲点似的,大有茅塞顿开或恍然大悟之感。
“要我说,那李子坤只是徒有虚名之辈也就罢了,便是那仁德之名在外的刘玄德,却也是过分仁德,以至于徒有仁德却未有英雄气以及大志向。”
当即便有士子好奇地追问道。“哦?郭兄为何如此说?”
醉态尽显的郭嘉,此刻却是一副指点江山的姿态,道。
“尔等细想,若非那刘玄德一味仁德,不惜耗光府库钱粮安置中原流民,又岂会让吴郡遭到山越所辱却无力反击?”
“且我大汉当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气魄,然吴郡与山越签下种种条约,还不是那刘玄德怜悯吴郡百姓将受山越刀兵之祸?”
“然,山越,贼子也,一味怀柔养之,他日定成吴郡之患。”
不得不说,郭嘉这一套七分真三分假的说辞可堪完美。
除了出发点与结论是错的,几乎所有的过程都是被外界所知且可查证的真实。
甚至,郭嘉所说的这一番话,有一些黑子早就以“阴谋论”推论过一部分,更是佐证了郭嘉似乎所言非虚。
不过,刘备这心怀百姓的仁德名声,即便是一些对李基多有不服的黑子亦是心悦诚服的。
眼看着郭嘉似乎越说越过,暗自提醒道。
“郭兄,汝醉矣!”
“吾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