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道。
“吾只是如实评价一番罢了,那李子坤徒有虚名,不如我也……”
“那刘玄德空有仁德,对外又是一味怀柔妥协,屡屡错信李子坤,为一郡守坐镇一方尚可,恐难成大气候。”
这一番话,显然是更为露骨直接。
而不等其余士子开口,郭嘉接着便高举酒盏,道。
“只待三年之期一过,吾无须再为李子坤书童,重获自由身,待吾堂堂正正揭穿那李子坤的真面目,诸位便知我所言非虚。”
顿时,看着郭嘉如此气魄,场上自然是一片叫好声。
尤其是席中有几个同样是颍川出身的士子,更是大有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不过,也有一士子在叫好声停歇后,就似是故意钓鱼那样唱反调道。
“也不能说刘府君毫无作为,听闻刘府君还下令建造了一个造船工场,打造了一些海船,传闻之中那曾劫持了会稽郡郭府君的锦帆贼甘宁,似乎他的船只就与那个造船工场有着一定的干系。”
此言一出,满是醉态的郭嘉以及坐在旁边房间的李基眉头均是隐隐一拧。
造船工场算是吴郡机密等级颇高的一处地方了,许多信息根本就不允许在外流通。
看来,有一些势力果然已经相当在意吴郡,探子居然都开始往造船工场渗透了。
“不可能!”
而郭嘉下一瞬却是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道。
“提及那造船工场,完全就是李子坤过分臆想而耗费了大量钱粮所建造而成的。”
“此前吾便随李子坤去过那个造船工场,所建最大的海船也就是比寻常楼船要大一点,近海捕鱼还行,根本就没有那个锦帆贼甘宁的船只那般巨大。”
“且,近来由于那个锦帆贼甘宁时常在扬、徐两州劫掠,对于吴郡的捕鱼造成了极大影响,那李子坤天天唉声叹气却又是无计可施,只得是不断催促造船工场那边尽快建造出可以与锦帆贼甘宁相抗衡的海船。”
“可笑的是据我所知,造船工场那边的工匠的答复是没有个三五年进行研究,根本就不可能建造出那等规模的巨型海船。”
这一件件不断从郭嘉口中吐出的内幕,听得在场的士子们几乎都为之兴奋了起来,当即又有士子追问道。
“可那吴郡不是时时以海船运送流民送到会稽郡那边?且吴郡在大海里捕鱼的似乎非常多。”
“所以吾才说吴郡造船工场建造的海船也就是能够捕捕鱼的水准,想要真正用以水战什么的,都不知道还有多长的道路要走……”
说到这里,郭嘉忍不住轻蔑地笑了笑,道。
“可叹那李子坤为之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仅凭那捕到的一两条鱼,何时才能抵上所耗钱粮。”
第248章 子坤当有八斗之功
而郭嘉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
“再者,为何如今那刘玄德屡屡将流民往周边的州郡送去?还不是吴郡的土地有限,已然超出了吴郡所能接纳的范围……”
“而那刘备又为仁德之心所累,不忍弃那些流民不顾,只得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主动将这些流民送到其余州郡,以求那些流民有一席容身之地。”
合理!
不得不说郭嘉所说的一切都太合理了,让在场的士子们几乎找不到一丝破绽。
且在场不少士子对于刘备的所作所为,接二连三地开口道。
“无论如何,那刘府君即便是迂腐软弱了些许,但果真不愧是仁德之君,令人钦佩。”
“只是可惜刘府君对李子坤过份信任,那李子坤反倒是志大才疏,拖累了刘府君多矣。”
“是极是极,若他日在下学有所成,还当真愿助刘府君一臂之力,且也能揭穿那李子坤欺世盗名的真面目。”
“可叹,那李子坤不知夜深人静之时,可曾自觉愧对于刘府君的信任?”
……
这一句句感慨之声传到刘备所在的房间之中,听得刘备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为李基正名。
世之贤才,唯吾子坤!
备之一生,成就若有一石,子坤当有八斗之功,岂容这般轻慢污蔑?
只是,如此旁听着郭嘉说出那一句句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语,刘备如何还不知郭嘉的所作所为恐怕便是李基在背后示意。
故以,纵使刘备内心翻涌不止,却也只能强行忍耐了下来。
而又是近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随着郭嘉似乎彻底醉倒过去,那一场热闹的酒宴方才结束,一行士子背着醉倒过去的郭嘉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后。
刘备当即便忍不住开口道。“子坤何以如此自污?”
李基连忙拱手道。
“主公,如今朝政混乱,贤明如卢公尚且需蒙受冤屈被流放吴会之地,倘若吴郡与主公之名声过大,是祸非福。”
“故以,自保之策唯有自污一番,还请主公勿怪奉孝言谈之中宣称主公空有仁德,难成气候的冒犯之处。”
刘备摇了摇头,咬牙道。
“备此前不过织席贩履之辈,有何名声可言?反倒是子坤本乃世之大才,若无子坤焉有今日吴郡之繁华和平?可子坤却是自污成那般志大才疏,徒有虚名之流,实在是备难以忍受。”
李基笑了笑,不以为然地答道。
“主公无须在意,此不过是为了迷惑不轨之辈的权宜之计罢了。再者,如今名声于我而言已似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如果说在名声不显之时,李基自然对名声还颇有些在意,甚至想要以名声吸引广大士子前来吴郡。
只是随着仁德书院的建立以及刘备的仁德之名渐起,在李基看来自己的名声就当真只是虚名罢了。
区区虚名,李基又岂会为之所累?
吴郡发展得好,能够在真正乱世到来之前,达成类似于“十里坡剑圣”那般的成就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最好当真能让一两个关注吴郡动向的野心家发自内心地轻视吴郡。
而刘备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
“有子坤辅助,实乃备一生之幸。”
“主公过誉了,此不过是臣下本份罢了。”
李基笑着应了一句,转而道。
“只是此前由于奉孝需提前数月养望,使诸多士子相信奉孝的立场、能力、地位,故以基一时倒是忘了告知主公此事,且还擅自设立了一个纵横司,请主公恕罪。”
“此何罪之有?”
刘备显然不在意这等小事,又或者说刘备很清楚李基倘若当真事事都告知禀报自己,恐怕自己很可能听都听不过来。
再者,以着刘备对李基的信任,别说是私设一个纵横司,就算是某一日李基忽然让人把府衙给平了。
刘备心中奇怪之余,第一反应也不是质问,而是会询问人手充足否?
“纵横司?”
不过刘备念着这个名字,倒是觉得有些意思,转而问道。“不过若是想要通过流言迷惑外界的话,子坤何不让锦衣司负责即可?”
“不一样。”
李基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流言,终归只是流言,普通百姓或者会信,但士子世家子自有细细辨别其中真伪的能力,纵是再真实的流言,信者也未必多。”
“可奉孝不一样,奉孝出身于颍川郭氏,又与郭图是同族关系,如今的身份又是我的书童,得知一些吴郡绝密消息是再正常不过的。”
“再者,如若主公是适才奉孝席中一士子,对于奉孝的言语可会相信?”
刘备将自己带入其中思考了一下,忍不住赞叹地说道。“即便未有全信,恐也会相信九成之多。”
“这便是原因所在了,地位、立场、出身等等的不同,让从奉孝口中所泄露的消息具备的可信度极高……”
顿了顿,李基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更何况,奉孝自称与郭公则乃是手足兄弟一般的亲族,本就是为手足兄弟雪恨而南下吴郡,更是徒增了三分可信度。”
听到这里,刘备也知道了郭嘉所为对于吴郡的意义何在,且纵横司所能发挥的作用确实与锦衣司大为不同。
“既然如此,那郭奉孝却是为吴郡立下大功,不知那纵横司的规模几何,人员多少,也好给郭奉孝进行嘉赏。”刘备问道。
“呃……当下‘纵横司’唯有奉孝一人担任司长,且为了保持隐秘,‘纵横司’亦不会记录在档。”李基答道。
“啊?”
刘备一时都愣住了,且明白了自己为何此前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虽说刘备将大小政务都一手交由李基负责,但刘备其实也是常常浏览府衙之中各项文书的留档,以免有失郡守之责,对于郡内之事一无所知。
因此,如若李基当真是在府衙之内新设一司,刘备感觉自己料想不会忽略如此重要信息才是。
不想,原来“纵横司”甚至完全没有记录在档,那郭奉孝那个所谓的司长不是一个单纯的大饼吗?
没有留档,那就代表着根本就不是被吴郡官府所承认的。
即便今后当真有人察觉到吴郡存在着“纵横司”这么一个机构,客观上无论怎么查那也是绝对不存在“纵横司”,但是主观上……或许有。
“你呀,子坤……还真是一点破绽都不留。”
刘备一时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李基笑着说道。
“让主公见笑了,不过纵横司之事,主公知,我知,奉孝知即可,便是有锦衣司汇报了一些奉孝稍显不妥的言行,也还请主公勿怪。”
刘备点了点头,道。
“不怪不怪,就是暂时委屈子坤了,今后备无论如何都定会为子坤正名,届时子坤可不许阻止备。”
而刘备与李基旁听了那么久,此前所上的菜肴都已是冰凉,现在自是不能再吃了。
因此,刘备让小厮将这些菜肴都装了起来准备带走,才与李基一起下楼回到了马车之中,然后朝着仁德书院而去,在仁德书院进行参观。
如今的仁德书院已然招到了第一批学子,并且仁德书院也是完全按照着此前所宣布的那般对学子们进行教育。
学子们自选所感兴趣的内容学习,模式颇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大学。
而如今的仁德书院的师资力量不仅已有不少名士,还有着三位名扬海内外的大贤坐镇。
司马徽、蔡邕、郑玄!
而仁德书院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大量学子前来,不仅仅是由于这种超越私学的先进模式,更重要的是这些大贤名士们的声望。
不过这三位大贤也是各有所长,郑玄乃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儒、经学家!
蔡邕与司马徽除了也是大儒、经学家之外,前者更擅于精通琴棋书画等杂项,后者则是在奇门、计策等等颇有建树。
而在李基的规划之中,等到卢植抵达吴郡后。
若是能说动卢植留在仁德书院授业,那么仁德书院也算是补全了最后一块在用兵、军阵上的教学略显不足的短板了。
不过,仁德书院的诸多学子皆能所感兴趣的内容学习,但是唯有一门课程是必学的,那便是由李基所设立的“品德”。
李基的理由亦是相当充分,“立德”乃求立身之本!
若无品德,学问再多亦是祸国殃民之辈。
且明面上“品德”课程之中所教授的内容皆是导人向善,忠君爱国,尊崇仁义道德的,所以也没有任何学子对此感到抗拒。
只是,李基暗中却是在其中掺杂了一部分私货。
譬如:便是有万般理由,君子亦不该将屠刀对准同族,且若遇这等人面兽心之辈,纵是粉身碎骨亦该阻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