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德,翼德,醒醒……”
张飞原本无神的瞳孔迅速一凝,猛然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开口道。“子坤先生,俺刚刚没有睡着……可是有敌人?”
李基一时也不知张飞这种睁着眼睛睡觉的绝活,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练出来的。
不过张飞整个人无聊地呆了整整一夜,不会睡着才是怪事。
“没有敌人。”
顿了顿,李基揉了揉熬了一夜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然后低声地凑到了张飞的耳边道。
“翼德,你派人返回港口那边,让伯圭兄也速速前来蓟县,有要事相商。”
“没问题,包在俺的身上。”
张飞大着嗓门地应道。
“另外,基需要回房歇息一阵,翼德在府中别闹出什么大声响,嗓门小点。”
这才是李基最想要对张飞交代的一句,否则以着张飞如奔雷似的嗓门,睡眠质量什么想都不用想。
旋即,李基与齐周拜别,请齐周回去转告刘虞今晚自己将上门拜访商讨乌桓之事后,李基随意找了个房间就直接和衣而眠,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整整一个白天。
待李基悠悠地转醒后,原本的疲惫已随之完全消散,整个人再度恢复了那种神清气爽的状态。
随后,李基一番沐浴更衣后,方才带着张飞前往刘虞府邸去赴约。
而在得知李基今晚将会拜访后,刘虞自然是早早就为了李基预留了时间,将一部分繁重的军政要务推掉,为了李基预留了充足的时间,在府内等着李基的拜访。
等李基抵达刘虞的府邸门口之时,刘虞居然再一次出门亲自相迎,算是给足了李基面子,甚至刘虞还为了李基准备了盛大的宴席以及一应歌舞。
只是李基此番前来是为相商要事而来,可不是为了吃喝玩乐。
因此,李基只得对着刘虞道。“刘使君,正事为重,不如我们先寻个安静之处谈破贼之事,如何?”
刘虞略微一怔,然后大为诧异地开口道。
“莫非仅仅一天功夫,子坤先生便已想到破敌之策?”
对于李基昨夜彻夜翻阅文书之事,刘虞自是已经从齐周口中听闻。
只是,刘虞本还以为李基今夜拜访是需要再询问些细节,以及会提些别的要求。
因此,刘虞所想的便是好生接待李基,故以大摆宴席。
当即,刘虞反应过来后,也不顾宴席之中此刻正在作陪的属官或歌姬之类的,带着李基便往着府内更深处走去,直接领着李基进入书房。
旋即,刘虞邀李基坐下后,连忙问道。“子坤先生可是已有解幽州之危的法子?”
“称不上是法子,而是有了一些思路。”
李基的目光流露着沉稳地应道。
刘虞连忙答道。“子坤先生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而李基则是不急不缓地说着。
“刘使君,乌桓自建武二十五年(公元49年)以辽西乌桓大人郝旦等九百二十二人降汉后,便有大批乌桓人迁入辽东属国、辽西、右北平、雁门、太原等十郡之地……”
“只是乌桓实乃反复无常之徒,经汉明帝、汉章帝、汉和帝三帝休养生息后,居于汉土的乌桓人却依然保持着与草原上的乌桓部落联系,且在大汉、匈奴、鲜卑三方之间反复横跳相助攻伐。”
对于这一点,身为幽州牧的刘虞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某种意义上,乌桓相当一部分迁入并州、幽州两地边陲地区已有百余年时间,但乌桓非但没有如最初预料那般被汉化成为大汉的守户之犬。
相反,在大汉的庇护下休养生息过后,汉土的乌桓名义上臣于汉,塞外的乌桓则名义上臣于鲜卑、匈奴。
但实则上乌桓却是类似于雇佣兵那般,在大汉、匈奴、鲜卑之间反复横跳,牟取利益壮大自身。
甚至在西羌之乱刚刚爆发之时,朝廷还通过利益交换召集了三千乌桓骑兵准备用以抵御西羌。
只是,那三千乌桓骑兵不满足于大汉给他们的利益,还不等他们出幽州便化作鸟兽散去了。
“没错,子坤先生短短一夜间对乌桓便了解至此,实在厉害……”
刘虞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后,接着说道。
“而在老夫看来,此番张纯、张举能够勾动乌桓作乱,必然也是给乌桓许了大量好处。只要想办法对乌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辅以利诱,想必那乌桓在大汉与张纯、张举之间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
“不,刘使君,基的想法部分与你相同,但又恰恰相反。”李基开口道。
“嗯?相同在何处?相反又在何处?”刘虞问道。
“谈判,是解决乌桓之乱的一条大好途径,但前提并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顿了顿,李基接着沉声道。
“乌桓一族,反复无常且以利为重。若要让其主动退兵,必须迎头痛击,让其生畏,再以些许利益诱之而使其自退。”
第274章 五胜五败
迎头痛击?
刘虞的眉头几乎是不自觉地拧成一团。
就事论事,刘虞很清楚自己对于军事所知不多。
但同样是十余万的异族骑兵,由卢植、皇甫嵩轮流率领朝廷精锐迎战西羌,却也是难以在野战中战而胜之,只能依仗着城池之利维持相持之态。
如今乌桓骑兵同样也是高达十余万之多,准确数目暂且未明,但是幽州所能调动的兵力数目与质量尚且不如朝廷。
所用之将,恐怕更是难以与卢植、皇甫嵩等人相比,如何能胜之?
刘虞满心都是质疑,但李基就在当前,也不宜一口否认,转而是颇为委婉地提醒道。
“子坤先生,以朝廷之精锐于三辅之地迎战西羌尙不能正面战而胜之,如今幽州恐是力有不逮。”
李基深知此刻想要取得刘虞的支持与信任,那么自己更是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以着沉稳淡然地语气答道。
“兵者,该就战论战,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同,焉能一概而论之?否则高祖皇帝被困于白登,又焉能有武帝遣将横扫漠北,扬强汉之名。”
被李基这仿佛随手一抚便可将乌桓如尘埃般从大汉的棋盘中扫去的气度所感染,尤其是提及武帝所扬的强汉之名,更是让发须俱白的刘虞不禁顿生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感。
只是,刘虞被李基激起了几分豪情,却不代表这个素来保守的老头就会真的像个愣头青那样对李基言听计从。
这仅仅是让刘虞愿意多付出一点耐心,以听李基高论。“便是就战论战,依子坤先生之见,此战幽州优势何在?”
李基脸上流露着一抹笑容,沉稳儒雅地说道。“大汉有五胜,乌桓有五败,还请使君鉴之……”
“其一:时将至六月盛夏,炎热难耐,我军大可守株待兔,而乌桓需来回奔走。天时可占。”
“其二:幽州地形了然于心,设伏诱敌皆可用之,乌桓乃外来者,不知地形变化。地利俱无。”
“其三:幽州乃为抵御外敌,上下一心,愿赴死者不计其数,而观乌桓不过为利而聚,焉敢死战?人和尽失。”
“其四:幽州有仁德州牧统筹四方,又有公孙伯圭等幽燕豪勇之将,再兼之基亦有一二分急智,岂是乌桓一个个鼠目寸光部落首领可比?将帅不如。”
“其五:乌桓乃为劫掠而来,后勤多乃就地牟取,而我军粮仓却是盈满,将士俱可饱腹。后勤差异。”
“以天时、地利、人和、将帅、后勤五者而论,皆为汉胜而乌桓败也。”
即便刘虞不通兵法,也不禁感觉李基所言可谓是有理有据,并且极具说服力,令刘虞大为心动。
旋即,刘虞又想到了什么,道。
“子坤先生所言或深得兵法之妙。然,说来惭愧,今幽州诸将以骑都尉公孙瓒最为勇烈,但其人桀骜,对老夫却是多有不服,甚至就连其人都早早率兵出城不知去向,老夫恐难以对其调度。”
李基雅然一笑,自信道。
“此事易耳,只要使君以军令使骑都尉公孙瓒入城,基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公孙瓒听从使君之命,齐心协力共击乌桓。”
“若当真如此,可谓是幽州幸事也。”刘虞大喜,赞道。
顿了顿,刘虞心中纠结思索一阵,有些惭愧地说道。
“只是子坤先生纵有五胜五败之论,不知具体又打算如何用兵设谋?老夫身系幽州,若非是稳妥万全之法,实在不敢冒险。”
不过,相对于此前刘虞一心只想着固守蓟城的想法相比,此刻被李基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语下来,刘虞倒也是提起了几分底气,认为眼下似乎幽州与乌桓也并非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不过感受到刘虞态度的转变,达成目的的李基此刻倒也不急了,转而开口道。
“具体用兵之法,不如等那骑都尉公孙瓒抵达蓟城且说服其后,再召开军议详细述说,刘使君认为如何?”
刘虞沉吟了一番,也转而表示认同。
对于刘虞而言,无论李基之计最后是否能够得到自己的认可,只要李基能够说服公孙瓒那就已然是大功一件了。
有着李基与公孙瓒协力守备蓟城,足可保证蓟城稳如泰山。
“不过,不知刘使君麾下有多少骑兵?”李基问道。
刘虞略加思索后,答道。“城内约有三千余骑,不过在代郡与上谷郡的马场中尚有八千余匹战马可随时调用。”
“那么不知刘使君可否下达调令,将那八千余战马调往蓟城,或有大用。”李基请求道。
“可。”
刘虞略加思索后,也便答应了下来。
对于刘虞而言,只要李基愿意全力助他守住幽州,这八千余战马就算是赠予吴郡,那又有何妨?
作为一州州牧,尽管由于种种原因尙不能完全掌控幽州军政,以至于出现公孙瓒手中的骑兵比刘虞的都还要多的状况,但是区区八千余战马在刘虞看来还真不算什么。
而与李基如此交流一番过后,刘虞原本眉间一直有所萦绕的郁气可谓是散去大半,明白当下起码守住蓟城不成问题。
因此,当刘虞带着李基回到席间时,向来颇有几分不苟言笑的刘虞,脸上也是多了几抹笑容地开口道。
“诸位,宴席继续,歌舞勿停……子坤先生,请坐于老夫侧位即可……”
……
随后的三天里,李基并没有呆在府邸之中深居简出,反而是向刘虞求得允许后,在齐周的陪同下到府库、粮仓、兵营等关键之处亲眼确认。
免得出现些文书上有三千,实则不足一千的状况!
尤其是经历了吴郡那曾经存在的空饷状态后,对于此事李基可谓是尤为不放心。
不过幸好,上行下效,刘虞并非是贪财腐败之人,因此被刘虞所掌管的蓟城自然也就没有那等事情。
待第三天夜间公孙瓒抵达蓟城后,李基先是向刘虞说明去说服公孙瓒后,又装模作样地主动拜访一番公孙瓒。
有着李基居中调和,且刘虞与公孙瓒俱是觉得李基是倾向于自己的态度,这反倒是让水火不容的两人巧妙地暂且恢复了些许融洽。
而后,在李基作为主导下,刘虞与公孙瓒召集了各自的心腹部众参加了这一场军议。
刘虞坐于主位,公孙瓒与李基各自坐在左右侧首座,且公孙瓒与刘虞的心腹可谓是泾渭分明地各坐一侧。
军议之中,则是应李基要求悬挂上了一副幽州的地形图。
而尽管在李基的劝(忽)说(悠)下,公孙瓒认为李基会暗中帮助自己在军议中争夺话语权,力排众议全力出兵抵御乌桓,但公孙瓒对于刘虞的态度依然是颇为不屑。
这也让参与军议的双方心腹部众相互怒目而视,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度。
“咳咳……”
直至李基轻咳了两声,然后站了起来朝着众人行礼,道。
“承蒙刘使君与公孙将军看重,那么便由吾抛砖引玉,以定解当下幽州困境之法。”
刘虞率先表态,道。“还请子坤先生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