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笮融这接了一句就是一千二百三十口人都能超度,这跟暗示周氏死得还不够多有什么区别?
“匹夫,汝在说什么?我杀了你……”
周昂下意识就要冲着笮融拔剑,却是被还有几分理智的周昕拦了下来。
笮融!
周昕自然也是调查过笮融的来历。
原不过是丹阳郡出身的小豪强,由于与陶谦同乡,在陶谦担任徐州牧后便聚众数百人去投奔陶谦。
恰逢陶谦入主徐州初期孤家寡人,对于投奔而来的同乡笮融可谓是相当重用,后续更是让笮融总督广陵、下邳、彭城三郡漕运,让笮融拥有了疯狂敛财的机会。
而在董卓入主朝廷后,笮融趁机以财物献于董卓示好,继而晋为庐江郡守。
且在笮融到任庐江郡后,可谓是疯狂地推行佛教,大肆兴建佛寺,然后以着佛教的名义在庐江郡搜刮敛财。
笮融上任不到半年间,所敛财物便数以亿计。
周昕深知与笮融不是一路人,笮融参与到“讨吴联盟”的目的,单纯就是觊觎吴郡的富沃繁荣,打算狠狠地在吴郡咬下一块肉。
只是眼下周昕很清楚不是内讧的时候,否则很可能这一次会盟直接当场失败。
与向刘备复仇相比,其余的些许小事都是可以忍受的。
也就在此时,豫章郡郡守许贡微微扬起下巴,一捋短须,一副高傲之色地开口道。
“诸位同为扬州人氏,何故如此剑拔弩张?笮府君出身豪族,家学不足,一时言辞有误,又何必斤斤计较?”
此言一出,看似是在调停周昕、周昂与笮融之间的冲突,但言语之中的傲慢几乎掩盖不住,隐隐流露着对于江东世家的轻蔑。
不过身为汝南许氏,许贡也确实有着自傲的资本。
所谓的江东世家,在中原大族看来不过都是些偏远小族,而许氏或许比不上汝南袁氏、颍川陈氏、颍川荀氏等顶级世家,但也是当世有数的世家大族。
汝南许氏一族除了有许劭这等清流名士外,一连出了许敬、许训、许相三代位列三公的高官,完全也称得上是“四世三公”,只是跟袁氏相比在影响力与门生故吏要差上不少罢了。
更重要的是许相之所以能位列三公所依附的是十常侍,随着十常侍失势被诛,去年许相已经被何进旧部联合袁氏进行清算被杀。
这也导致了原本在汝南还勉强能与袁氏抗衡的许氏一下子就彻底失势,尝试依附于董卓之余,许氏族老也意识到了乱世将至。
而许氏深知中原地区袁氏势大,难以抗衡,故以通过董卓争取到了豫章郡守官职,由许贡前往江东替许氏寻找立足之地。
也正是因此,许贡看待这些江东的偏远世家,几乎是天然就带着一种蔑视与傲慢。
若不是家中族老的命令,自认是被发配到江东的许贡认为这些偏远世家,一辈子几乎没有机会与自己同席而坐。
‘一辈子吃不上一口鼎食的下等人……’
许贡暗自撇了一下眼角,还下意识地抬起衣袖在鼻子处遮掩了一下,以避免这些江东世家身上所携带的难以忍受的臭气扑鼻而来。
笮融见状,也是一副得道高僧的祥和之色,道。
“许施主所言极是,‘贪嗔痴’乃是三毒也,莫要动怒,纵是一时未能理解我佛精妙,贫僧相信二位施主迟早也会立地成佛,悟得极乐妙法。”
周昕表情微微抽了抽,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态,道。
“感谢二位的好意,当下会盟讨吴才是正事,余事押后再商谈也是不迟。”
笮融点了点头,赞同着说道。
“施主所言甚是在理,吴郡百姓多遭苦难,当以佛法解救之。”
而许贡也不搭话,仅仅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也跟着周昕、周昂、笮融等人在大帐之中落座。
紧随四位郡守之后的,还有不少扬州世家所派来的代表亦是紧随入座会盟。
遑论是周昕、周昂,还是许贡、笮融都是刚刚上任不久,有些就连治下都还没有完全掌控,武库或有不少甲胄兵器,但是粮仓几乎是能够跑老鼠的。
因此,若是没有扬州世家们的鼎力支持,资以大量钱粮,这一次的会盟根本就没有达成的条件。
仅仅是大军所需的钱粮消耗,就足以让四郡郡守无计可施。
而在众人落座后,许贡以眼神向着豫章郡内已经依附自己的世家示意,那世家代表当即起身开口道。
“既是会盟,当奉大义,再立盟主,方能约束众将,上下一心,诸位以为呢?”
旋即,又有一豫章世家代表起身接话,道。
“许府君乃四世三公,海内知名,贤臣之后,若能为盟主,可使天下人信服,率军所过之处,必能让吴郡望风而降。”
许贡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容,但还是故作谦逊地说道。
“诸位抬举了,老夫德行浅薄,如何能统领扬州诸贤?还请另荐德高望重之人为盟主。”
顿时,除了已经依附许贡的豫章世家在不断捧着许贡的臭脚外,其余人的神色都略有些难看。
许贡之心,几乎是瞬间便表露无疑。
盟主之位,许贡势在必得,其图谋的无非便是统领盟军讨伐吴郡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江东之主。
至于什么再推荐德高望重之人为盟主……
论名声、论地位、论出身,在场之人无疑是以许贡为最,哪里还有比许贡的名望更高之人。
只是这一次会盟,除了是多方势力暗中合力推动而成,不同的郡守以及不同的世家几乎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与诉求。
汝南许氏对于江东世家而言,无疑属于一条过江龙。
这对于绝大部分只想在扬州划地而治,偏安一隅的江东世家而言,已然不能容忍刘备的存在之余,同样也不想让许贡成为江东之主。
汝南许氏一旦彻底在江东扎根,无疑代表着江东世家所能分到的蛋糕将大大缩减……
一时间,在场的世家代表们心思浮动之余,不断地相互以着眼神交流,然后便是有着一个丹阳世家代表出声道。
“许府君自是有成为盟主的资格,但豫章朱氏窃得吴郡布防图,丹阳周府君亦是大量派遣心腹深入吴郡验证布防图真伪,与之相比许府君终究是缺乏了些许功绩。”
“确实,布防图事关重大,有布防图在手,攻入吴郡易如反掌,如此当以周府君为盟主。”
“且周府君与刘备有血海深仇,若是推举周府君为盟主,以报血仇为名,则是大义在手,更能使天下人信服也。”
……
在其余世家接二连三的发声下,许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下去。
第398章 真的只有一点
许贡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与声望,这些偏僻小族当速速俯首称臣,没想到一个个却是如此的鼠目寸光。
这让大感丢脸的许贡,胸中可谓是怒火横生。
倘若不是许贡明白江东之中刘备势大,若想取得江东,必须要合力将刘备击败,许贡此刻恨不得当场拂袖离去,不与这些竖子为伍。
然而,就在此时,周昕主动起身,双手微压,开口道。
“诸位请听一言……”
在众人渐渐安静了下去后,周昕缓缓地开口道。
“吴郡郡守刘备,假仁假义,残暴无情,以仁德之名收纳流民,却是驱使流民为劳力挖掘河道,其行比之暴秦强征农夫修筑城墙有何区别?”
“不知多少流民因此埋骨于吴郡,反倒成全了刘备那个奸贼的假仁假义之名!”
“且其身为吴郡郡守,刘备却是暗中攻伐会稽郡,甚至暗中劫持了会稽郡郡守郭异,然后在会稽郡之中大肆杀戮,铲除异己。”
“吾会稽周氏一族一百二十三口正是如此死于刘备之手,会稽之民只知郭异残暴,不断大肆屠戮柱石之家,却不知幕后之人却是那假仁假义的刘备。”
说到这里之时,周昕的双目赤红,泪流不止,以手重重地锤击了几下胸膛,高声道。
“刘备之举,与国贼何异?呜呼哀哉,痛哉恨哉!”
“今日我等聚于此处结盟,所图者无有私心,实乃不能枉顾吴郡、会稽郡万民心声,不能容忍刘备这等卑劣残暴之徒留于吴郡残害忠良!”
“故以,会盟以讨吴为名,实则讨的乃是刘备,讨的乃是不臣叛逆!”
不管是周昕所说的感染力太强,引动了众人的共情也好,亦或者是为了表现出大义也罢。
一时间帐中众人几乎是跟着开始或是痛哭,或是大骂,或是立誓……
或许不是没人清楚刘备在吴郡所施的是仁政,暗中掌控会稽郡之后,会稽郡底层百姓的日子也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只是刘备的仁政,在世家的立场上看来却是真正的暴政!
统治天下的基石应该是他们这些世家,而非是那些底层蝼蚁,善待蝼蚁而挤压世家,此举不是暴政又是什么?
尤其是改良纸张以及印刷术的出现,几乎让扬州世家都慌了……
因此周昕所说的内容,在场绝大多数的世家或许不确定是真是假,但几乎都狠狠地共情了!
今日若不讨伐吴郡,他日说不得其余世家的下场便会与会稽周氏无异。
惟有许贡与笮融的神色,显得与其余扬州世家格格不入。
许贡本就不是扬州世家,所图的是掌控扬州。
若是成功讨伐了吴郡后,周昕以着盟主的身份顺势成为江东之主,这对于许贡而言无疑于刚驱走了豺狼,又多了一头猛虎。
至于笮融,他深知豪强出身的自己不会被江东世家放在眼里,本就没有成为盟主的可能。
笮融在乎的是吴郡的富沃,只想趁机在吴郡之中大捞特捞,然后在治下兴建佛寺,广招信徒……
世人看不起我,无所谓!
我佛教义乃是人人平等,当世人皆是我佛信徒后,为何不能以我笮融为主而建立一个地上佛国?
“阿弥陀佛!”
笮融一脸慈悲地宣了佛号,也算是附和了一下周昕,表明自己支持周昕的态度。
只是周昕在激起了众人的同仇敌忾后,语气一转,开口道。
“我等会盟所图乃是大义,而非私欲,故以我推举由豫章许府君为盟主,统筹四方,讨伐吴郡。”
这峰回路转的话语,让原本一脸阴沉的许贡顿时为之狂喜,险些就是一句“当真”脱口而出。
幸好许贡亦算有几分城府,勉强压制住几分喜意开口推辞了起来。
只是一心报仇的周昕很清楚,若是自己为盟主,许贡必然会添乱,甚至会暗中勾结吴郡以图盟军与吴郡两败俱伤。
故以,为了大局衡量,反而是推举许贡为盟主,更能让盟军上下齐心。
而在周昕主动地再三推举许贡为盟主,给足了许贡面子后,许贡也终于摆出了一副不太情愿和惭愧的脸色答应担任盟主。
不少扬州世家或不喜许贡,但在四位郡守的意见一致的情况下,也是无从反对。
旋即,许贡便登上了周昕提前准备好的高台,效仿着讨董联盟进行了歃血为盟一系列的仪式。
等会盟仪式结束后,许贡坐于主位重新升帐议事,商议讨伐吴郡之事。
如今,扬州四郡的士卒钱粮正在源源不断地前来溧阳聚集,等一切筹备完毕起码还需要三五天的时间。
而在许贡汇总了各方即将抵达溧阳的总兵力,得出了高达十三万六千余的数字之时。
纵是以着许贡的城府,嘴角也是止不住地歪了起来。
‘袁绍在北为盟主,吾在南亦为盟主,有何差异?’
‘待吾挥师平定吴郡、会稽郡,一跃成为江东之主,再凭借着许氏在汝南的威望,或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取豫州。’
“届时扬、豫二州连成一片,区区袁氏,又算得上什么?”
此刻坐在主座上的许贡只觉得意气风发,仿佛霸业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