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众人都为之舒了一口气。
而曹操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医师的话语。
不过在适才如此发泄了一通后,曹操此刻心中实则已是平静如水,但面目依然狰狞地一把抓着原本想要送医师离开的曹昂袖子,喝道。
“是谁?是谁害了吾父?吾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方可祭奠吾父的在天之灵。”
生怕曹操再度动怒的曹昂,连忙想安抚道。
“父亲暂且好生休养,待病愈了方可寻仇人为祖父报仇。”
“不知仇人是谁?吾便是片刻都不能入眠安寝,说!”
最后,在曹操那凶厉的眼神注视下,曹昂只能硬着头皮地答道。
“谋害祖父与叔父者尚未明确,不过斥候探查东莞县之时,发现县令已弃官潜逃,且随行祖父的上千人俱都死在寺庙之内,上百车财物不知所踪。”
此言一出,答案近乎是显然易见了。
身处临近青州的徐州琅琊国东莞县内,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惟有曹操与陶谦这两个诸侯。
而遇害的乃是曹操生父曹嵩,凶手直指陶谦一人!
在场想到这一点的,不在少数。
尤其是许攸、杨弘纷纷为之色变,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关头还会出现这等意外,心中对于陶谦更是暗骂不止。
尤其是陶谦自讨董之战后,便是一改风格在徐州猛刮油水,这让许攸、杨弘几乎是下意识觉得陶谦这就是想劫掠曹嵩的家资。
“痛!!!”
曹操眼球血丝遍布,以手锤地,悲呛大呼道。
“我曹孟德不报此仇,不将陶谦老贼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这一刻,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唯有程昱悄然退至众人身后,垂着头,生怕表情露出了什么破绽。
旋即,曹操挣扎着在曹昂的搀扶下勉强起身,身上甚至还残留着所吐鲜血的血迹,猛然拔剑而出,眼神尽显凶厉决绝,道。
“发兵!发兵!!!即日发兵讨贼复仇!”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一惊。
“主公,因怒兴师乃是兵家大忌……”
荀彧更是脱口而出就想劝阻曹操,可曹操手中利剑猛地朝着荀彧一指,喝道。
“不为父报仇,我曹操又还有何面目立足天地之间?谁人再劝阻,斩之!”
顿时,看着似乎随时都是噬人一般的曹操,无人再敢开口。
旋即,曹操转身朝着许攸、杨弘躬身一拜,道。
“吾父遭奸人所害,我即日便要倾尽青州之兵为吾父复仇,此前所承诺的借兵之事怕是要食言了,还请二位代为向本初兄与公路兄解释一番。”
以父之名,高举孝道大旗复仇,这是再符合大汉主流思想不过的做法了。
为血亲复仇杀人,在大汉律法之中甚至是免责的。
这话一时都被曹操说到头了,许攸、杨弘再如何也只能接受,甚至劝说曹操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然而,就在许攸、杨弘想寻个借口赶紧告退,速速派人向袁绍、袁术禀报此事时。
曹操上前走了几步,拉住了许攸、杨弘,红着眼,声音悲呛地开口道。
“徐州富足而青州贫瘠,徐州多兵而青州少将,仅青州之力未必能除了陶谦老贼……”
顿了顿,曹操再度躬身一拜,道。
“吾欲向本初、公路两位兄长借兵求粮助吾复此血仇,还请二位多在本初兄与公路兄面前美言,我代吾父拜谢二位了。”
霎时间,许攸、杨弘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些许,心中翻涌着无尽的复杂。
反……
反了吧?
明明是许攸、杨弘过来向曹操借兵的,怎么反倒是双方盟约一成,反倒是曹操顶着复仇大义要向袁绍、袁术借兵了。
“此事甚大,吾一人无力决断。”杨弘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
“还请容我回禀主公……”许攸也是跟着回答。
对此,曹操也不为难许攸与杨弘即刻答应下来,仅仅是拉着曹昂一并来向许攸、杨弘再行了一个大礼,请许攸、杨弘务必美言几句。
而当青州变故以及曹嵩之死被许攸、杨弘连忙派快马回禀给二袁时,二袁的心情变化可谓是高度的相似。
先喜后惊再为难……
喜的是一开始送过来的盟约文书,惊的是曹嵩之死,为难的则是曹操的借兵请求。
盟约文书之中那一句句“兄弟”之言,甚至曹操爽快地答应借兵三万,这才是袁绍、袁术为难的原因所在。
若是没有这份盟约文书在前,二袁也就口头安抚曹操两句节哀顺变就行了。
可袁绍是要脸的,前脚被袁绍视作“小弟”的曹操一口一个兄弟地爽快借兵,结果兄弟要为父报仇,袁绍还当真不好没有一点表示。
至于袁术那就更不用说了,要脸之余,生平最好讲义气。
曹操这一个个兄弟的话当头捧过来,当即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场子。
尤其是曹操干陶谦,那刘备必然会帮陶谦,袁术看来四舍五入之下就是干刘备,那不是一箭双雕吗?
当即,袁绍硬着头皮地借给了曹操一万兵马以及大量钱粮。
袁术更是回信直言会调兵从侧翼夹击徐州,牵制刘备以及陶谦的兵力。
时至五月初五,曹操倾尽青州之兵,人人均白布系额,以复仇为名,发《讨贼复仇檄文》,起兵十万浩浩荡荡南下讨陶。
袁绍、袁术均相继呼应,斥责陶谦为私利而杀害前太尉曹嵩。
袁术在割让南阳郡于吕布之余,更大肆屯兵于沛国威胁徐州西侧,大有与曹操联手瓜分徐州之势。
也直至曹操大军犯境,《讨贼复仇檄文》传至郯县之时,陶谦才后知后觉得知曹嵩之死。
第619章 徐州应对
“嘭!”
陶谦将手中的《讨贼复仇檄文》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冲着下方一众文武大喝道。
“是谁?!到底是谁杀的曹巨高?!”
回应着陶谦的,则是一片面面相觑的沉默。
“为何曹操都已经发兵犯境了,老夫方知曹巨高之死……”
说到这里之时,陶谦甚至是怒极生笑,那双浑浊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坐在一侧的陈珪、陈登父子。
曹嵩在琅琊国被杀,东莞县县令弃官而逃也就罢了。
可事情发生已过了近半个月,曹操的大军都已经犯境了,还是曹操的檄文砸脸了,陶谦方才知道这些事。
曹嵩之死,即便是东莞县县令刻意压了下去,争取弃官逃亡的时间,也绝对瞒不过周边的世家,可却始终无人向陶谦泄露过些许的风声。
这让陶谦既是震怒,又感到可笑之极。
明白其中必然有着徐州士族在报复陶谦此前的打压,刻意将曹嵩之死的相关消息都隐瞒了下去。
也就在陶谦大发雷霆之时,刘备的信件也送达了徐州州牧府,其中的内容同样是在询问陶谦为何要袭杀曹嵩。
看罢了信件,却是让本就处于暴怒之下的陶谦几乎是眼前一黑,连连怒拍着桌案。
“不是老夫!”
只是陶谦在发泄了一通后,也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无人相信。
待陶谦有些疲惫地重新坐了下来,以着杀人似的目光看向下方噤若寒蝉的一众文武,道。
“查!给老夫去查到底是谁的部下在琅琊国袭杀了曹巨高!!”
说到最后之时,陶谦的目光几乎都在紧盯着须发皆白的陈珪。
陈氏作为徐州大族,同时也是徐州世家的代表。
而陶谦在清楚自己是清白的情况下,徐州内最有嫌疑的对象无非就是两个。
一个是以着曹豹、臧霸、萧建等有着大量私人部曲的将领,一个便是以陈珪为首在徐州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其中,陶谦最是怀疑的便是徐州世家,意在报复陶谦,也是为了挑起徐州与青州之间的战争。
感受着陶谦的目光,陈珪方才有些颤颤巍巍似的起身,道。
“主公,依老朽之见,这袭杀了曹太尉之人既非是徐州将领,更不会是徐州世家。”
“为何?”陶谦问道。
陈珪分析道。“无论是谁袭杀曹太尉,必将不容于徐、青两州。而袁氏与曹操交好,主公又与刘玄德相交莫逆。如此一来,大汉岂能有容身之地?”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众文武几乎是纷纷点头,同样也是在自证着清白。
谁人是脑抽了,才会无缘无故地同时结仇两方诸侯。
且曹操、陶谦这两方诸侯背后同样也还有盟友,可谓是一下子将大半个大汉的诸侯都给得罪了。
徐州世家不会做这等自绝之事,一众将领更不至于为了点买卖把命搭上。
“那汉瑜认为是谁人所为?”陶谦追问道。
陈珪轻咳了两声,佯做年老不支的模样,然后拱了拱手,答道。
“老朽无能,不知是何人所为。”
这一刻,陈珪就如同是真假美猴王之中的谛听。
不管心中有没有猜测的答案,口中说出来的结论都是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
行凶者既然不会是徐州将领或世家,那么答案显而易见就是相关的诸侯。
可陶谦自己不承认,死者又是曹操的父亲,陈珪更不敢将嫌疑目标转移到袁绍、袁术、刘备的身上。
所以,不知就是不知。
陶谦也不是蠢人,哪里看不清陈珪这是在装糊涂。
可陶谦纵使有意地打压徐州世家,但也不得不重用陈氏来稳定徐州内部。
哪怕此刻陶谦恨不得拿刀横在陈珪这老东西的脖子上,也只得挤出一丝笑容,道。
“眼下曹操举大军犯境,惟有速速找出真凶交还给曹操,方能平息曹操的怒火,还徐州一个太平。”
“而何人为真凶,还需如汉瑜这般德高望重之人进行查办,方能令世人信服。”
这一番话,在场的将领大多都没能听出其中深意。
可陈珪、陈登两人,却是明白陶谦眼下所急需的不是真凶,而是想要借用陈珪的名声来确定一个真凶来交给曹操平息怒火。
可陈珪哪里愿意冒着将陈氏也搭进这个漩涡的风险?
“主公,恕老朽直言,那曹操举复仇之名领大军南下,为父报仇是假,借机谋夺徐州是真的……”
顿了顿,陈珪那显得苍老且有几分明亮的眼眸一抬,看向陶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