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东朝津,这让青州的形势一下子就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之中。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曹操恨不得当场将曹洪给剁了。
可曹操更清楚的是,曹洪绝对不能杀。
东朝津陷落之事,已致使魏国文武隐隐有人心惶惶的迹象。
且曹洪在魏国中的地位或不如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等人,但资历却是极老,一旦当真依军法斩了曹洪。
曹洪这一死,纵是使军法严明了,却更是让魏国上下都明白了东朝津是何等的重要,以至于就连曹洪丢了东朝津都没了首级。
相反,平日里治军严明的曹操越是轻飘飘揭过此事,让曹洪这厮继续活着,反倒越能稳住人心。
正值大战之际,稳住人心比什么都重要,否则人心一散,魏国就更挡不住此番李基来势汹汹的北伐之势了。
顾虑全局的曹操缓缓起身,下阶,将依然跪着的曹洪扶了起来,然后扫视着在场的文武,朗声道。
“东朝津自是重要,但终究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罢了,失了固然不好,但孤更为欣慰的是子廉愿为魏国死战到底的忠烈之心。”
“若是人人皆如子廉,五虎上将有何惧之?李子坤又有何惧之?”
曹操此番别具霸气胸襟的言语一出,满堂文武无不折服,这让本就对曹操忠心耿耿的曹洪,更是恨不得当场为曹操赴死。
而曹操哂笑了一声,转而开口道。
“再者,东朝津之失,其过不在子廉,实乃在孤,在诸君耳。”
一众文武闻言,多有不解。
曹操则是抬手指了指南面,道。
“李子坤何许人也?先是以奸计诈孤,以所谓的寿春之乱骗了天下人,处心积虑地趁孤不备发动北伐,又怎会不使些阴谋诡计?”
“而孤与诸君,毫无察觉,未能提前洞悉其所做布置,莫非是诸君不如李子坤多矣?”
“非也!”
曹操语气不喜不怒地接着说道。
“怕是诸君轻视了李子坤,自觉青州经营多年,布置有雄兵十万有余,纵使李子坤再如何奇谋百出,也定能挡住李子坤一年半载,然否?”
这一点,无疑说穿了不少人的想法。
对于李基亲自率军北伐之事,曹操紧张,曹氏与夏侯氏大多也是紧张不已,可魏国群臣就未必真的如表面这般的紧张。
这北伐战事非是一日就能结束,青州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丢的。
归根到底,魏国方才初立罢了,人心多有思汉者,自觉乃是汉人。
尤其是许多冀州世家出身之人,自觉魏国就算败了,对于冀州世家而言最大的损失,也不过是家族因“摊丁入亩”损失的田地钱粮罢了。
冀州世家出身的文武,本身往往反而会成为大汉急迫地拉拢以稳定地方的代表。
魏国灭了,他们也就是重归大汉怀抱罢了。
对此,曹操心知肚明,清楚知道在青州战事已起的此刻,仍有许多人私下在府内仍是载歌载舞,夜夜笙歌,完全没有被影响。
甚至,这堂下群臣说不准已有不少人暗中与刘大耳那厮暗通款曲了。
当然,曹操深知不能揭穿那个真相,只能以着满堂文武轻视了李基,以为青州高枕无忧来暗示敲打。
下一刻,曹操的声调随之一高,道。
“然,先帝的三公九卿今何在?可曾位列于刘大耳的朝廷之内?”
“朝堂之上,唯有李子坤一人独掌大权,肆意篡改祖制,今日有‘摊丁入亩’,岂不知明日便有世家子不得为官之律?”
“如此恣意妄为,行事不依常理之人,诸君怎可小视,怎能小视,仅以为他只知正面强攻,却无釜底抽薪之奸计?”
这一问,也让不少人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曹操所言的既是军事,又远远不止军事,在更多人的耳中是政治。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自然是谁人都懂。
如今的大汉三公九卿,除却刘虞、卢植、蔡邕这三个人,其余俱是出自刘备原本的班底。
李基说得好听点是独掌大权,难听点可就是权倾朝野。
更重要的是李基足够年轻,如今方才三十,命硬一点,或能将当世所有已出仕之人活活熬死都说不准。
且李基对于世家豪强历年来的态度,可并不友善。
当然,曹操心中对于李基所施之政,那是一万个认可,那一桩桩改制那可都实实在在地大大增强了刘大耳的国力。
若有可能,曹操是恨不得李基为己所用,为他治理曹魏。
但曹操更知,如今为己所用的,是许许多多的冀州世家之人,须让他们明白他曹操不能降不能败,他们同样是不能降不能败。
已知曹操用意的戏志才见状,连忙出声配合了起来,道。
“大王所言极是,李子坤此人可是万万不能小视分毫,其用计之狠辣,世之罕有,绝非是中正君子,须当小心其得手东朝津后,还会继续暗施毒计才是。”
如此一通配合下来,满堂文武那可谓是懂的已懂了,不懂的也无懂的必要。
不过,人心倒是如曹操所愿的那般,非但没散,反倒是大大凝聚了起来。
归根到底,东朝津的陷落确是让局势陷入了大不利曹魏的方向,但并非是青州已经彻底丢了。
青州仍有大量的曹军守军,曹仁也依然在青州坐镇着。
李基就算率领二三十万大军强攻,曹仁步步为营地坚守下来,也足够拖延到大量的时间。
尤其是冬季将至,必然会休战一段时间,以免因严寒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
只要曹仁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么凭借着渐渐恢复过来的后方支持,借助守方的优势,未必就耗不赢李基的北伐大军。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想法,曹操也不放心仅凭曹仁就能绝对稳妥地将青州守住,开口问道。
“今青州之困境,诸君可有甚妙计献之?也好使那李基大败而归。”
……
与此同时。
青州齐国境内。
魏延除了在朱虚城留下少部分兵马外,率领着近两万六千的可用兵马,换上了曹军的甲胄服饰,打着曹军的旗号,一路上那是大摇大摆地往着临淄城的方向持续行军。
朱虚与临淄的直线距离有近二百里,实际行军需要绕开不少城池,那就更远了。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过境,就算假冒曹军以图瞒天过海,但所引起的怀疑仍不在少数。
但魏延更清楚自己不能停,须得赶在曹仁得知朱虚城陷落,然后设法加强临淄守备前抵达,否则很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第874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齐国终究与受灾还没多少年头的济南国不同,且作为青州前治所所在以及腹地所在。
齐国无论是人口密度,还是守备力度,那都是远超济南国的。
且魏延所率领的都是步卒,行军速度远远难以与白马义从相提并论。
当真想要如白马义从那样以速度强行跨越一个郡国,纵使身上有着曹军的一层皮,想不被临淄提前发现,那都是不可能。
就是有意绕开一些城池,可光是一处处在官道上的关隘,那也是一个大难题。
为此,庞统提出了一个巧思。
……
随着眼前再度出现了一处关隘,魏延与庞统脸上都不禁浮现了一抹笑意。
这种小关隘,强行攻破不难,难就难在一旦强攻,必然暴露。
不过,在进入齐国境内后,这已是魏延所碰到的第三个关隘,也将会是抵达临淄前的最后一处关隘。
“文长,这是最后一处关隘了,只要过了这一处,距离临淄便仅剩一马平川的五十里左右路途。”
庞统的语气也不免多了几分激动。
以着两万余之数的步卒在敌境之内穿行,距今都还没有真正暴露,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能如此顺利,仲简功不可没啊!等再从这处关隘顺利通行,统定会亲自为仲简向丞相请功。”
庞统转而对着身侧的前朱虚城守将淳于琼说道。
淳于琼的脸色一喜,喜笑颜开地说道。
“罪将身虽在曹营,心却一直向汉,只是为保幼主安危方才不得不屈身事贼,今承蒙文长与士元大恩,方才让罪将能有弃暗投明之时,感激涕零,难以言表。”
庞统听罢,那丑脸笑呵呵地附和着淳于琼。
魏延则是不假颜色,眉眼间透露出几分对于淳于琼的不屑。
魏延是降将,但却也从不曾有过淳于琼如此不堪,自然是瞧不上淳于琼,但为了奇袭大计,倒也不会出言嘲讽淳于琼。
随着披着曹军这层皮的汉军缓缓靠近关隘,这一处小关隘处约莫两百之数的曹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骑着高头大马的淳于琼,那也是自然地走在最前方,身后则是跟着暗藏监视防备之意的魏延以及一众亲卫。
负责镇守这处关隘的校尉李赞,看着这一支从北海方向而来的兵马,面露几分疑惑与紧张,远远地高呼道。
“来将何人?”
淳于琼面露不悦,朝后方摆了摆手,示意大军暂时停了下来后,带着魏延与一众亲卫上前走到了那校尉李赞的面前。
李赞脸色微紧,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态,不知淳于琼意欲何为。
下一刻,骑着马走到李赞面前的淳于琼,扬起马鞭冲着李赞就是一个三连抽,抽得李赞混身直抖。
“连我典军将军淳于琼都不认识,该打!”
如此的嚣张跋扈,令挨了三鞭子的李赞心生怨气的同时,还添了几分紧张与心虚地说道。
“请将军恕罪。”
典军将军淳于琼,在青州的名气也是相当的大。
李赞虽没真正见过淳于琼,但也听说过淳于琼的样貌,小心地打量了一番,发现与传闻的一般无二。
然而,淳于琼看都不看那李赞一眼,下令道。“哼!滚开,把道路给本将让出来。”
这让李赞的神色甚是为难地说道。
“还请将军出示军令文书,以便通行。”
几乎是在李赞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是三鞭子抽了下来,痛得李赞再也忍不住嗷嗷地叫着。
“小小一个守关校尉也敢拦我?莫不是曹仁那厮让你为难本将的?”
淳于琼满脸怒意,似是要将某种不满都发泄在李赞的身上。
那话语之中透露的信息量,更是让李赞感到头皮发麻。
这军中将领斗争,何必为难我这么个小虾米?
等那鞭子抽完,纵使李赞披着甲,但脸上却是多了几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旋即,淳于琼抖了抖马鞭,问道。
“还要看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