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信函里所说的汉军之事,孟德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便是请赵王尽快重创汉骑,否则在汉军不计伤亡的猛攻下,官渡怕是支持不了太久。”
戏志才道了一句后,忍不住咳嗽出声,又细细地讲述着官渡北岸曹军所面临的处境,似乎官渡随时都可能被汉军彻底攻破。
当然,其中不乏夸大之言。
只要曹操坚定死战不退之心,就是汉军如此不计伤亡地猛攻,曹军在官渡继续坚持一两个月都不成问题。
七十万北伐汉军自然是惊人。
但曹操手中也足足三十余万的兵力,也不是纸糊的。
只是,曹操也担心吕布有意放任曹军与汉军两败俱伤,所以派遣戏志才前来无疑有着督战之意。
切身在官渡体会过汉军攻势的吕布,对于戏志才所言倒不怀疑,也没有故意放缓攻势的想法,道。
“并非是孤无心南下,实在是赵云张飞那厮太过于烦人。”
“我有一计,或可助赵王一臂之力。”戏志才开口道。
吕布闻言,目光下意识看了陈宫一眼,然后问道。
“嗯?但说无妨。”
“那便是……反客为主。”
戏志才轻咳出声后,细细解释道。
“汉骑屡屡骚扰荥阳,难以困杀不假,既然如此赵王何不率军直击汉军囤粮所在的中牟县,使赵云张飞不得不率军回援,自然就无暇骚扰荥阳。”
吕布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拍案而起,直呼。
“好计,好计……”
顿了顿,吕布看向陈宫,皱眉道。
“公台为何就想不出这般破局之计?以至于孤不得不在荥阳跟赵云那厮追逐许久。”
陈宫一愣,完全没想到这还能怪到自己的身上。
不过,还不等陈宫开口解释,戏志才便主动为其解围道。
“赵王误会矣!此前汉军尚有余力之际,纵使赵王率军直击中牟,李基也可在官渡从容派遣一军回援中牟长时间坐镇,用处不大,公台自然不会提议。”
“不过如今汉军急于攻破官渡,此刻赵王再攻中牟,李基若不想减缓对官渡的攻势,只能调遣赵云、张飞回援之余,还得同时兼顾两面,情况却是大不了相同。”
吕布止不住地点头之余,看向戏志才的眼神不禁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开口道。
“原来如此,不过也可见足下乃足智多谋之辈,不像孤麾下那些酒囊饭袋一般,未有一计可用。”
这指桑骂槐之言,让陈宫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明白吕布这是在发泄着这段时间以来,屡屡向陈宫问计全然无果的不满。
只是陈宫自问自己问心无愧,已然尽力,用计难以奏效,那也该是非战之罪……
“唉……”
陈宫脸色略显灰暗地拱手道。“臣无能,请大王赐罪。”
见陈宫这般姿态,本来有些不满的吕布反倒是有些心软,摆了摆手,道。
“既知己过,今后多多用心就是了,赐罪就免了吧。”
这一幕,看得戏志才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与曹操那驭下手腕相比,吕布这般主公也亏得陈宫受得了。
而决定采纳戏志才建言的吕布,也当即就整军,留下张绣坐镇荥阳之余,率领魏赵联军凑出来的七万骑兵浩浩荡荡地直逼中牟而去。
当吕布行至半途之时,得知徘徊在荥阳一带的赵云与张飞的最新动向,也在迅速往着中牟回赶。
这让吕布心中不由得大喜,对于戏志才更添了三分看重之余,继续进逼中牟。
等吕布率军抵达中牟县之时,中牟县已然是紧闭城门,立在城外的营寨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攻守易形的感觉,让吕布在这炎炎夏日中只觉得整个人一阵酸爽。
当然,吕布所率领的俱是骑兵,短时间内想要攻破严阵以待的中牟县是异想天开。
且强攻中牟县,也容易惹得汉军不顾一切地回援,这是吕布所不想看到的。
吕布兵进中牟县一带的本意,乃是逼迫汉骑与自己正面对决。
因此,在抵达中牟县后,吕布不断在中牟县周边依仗着骑兵的机动性骚扰汉军的粮道。
当汉军调动距离中牟县相近的部份汉军步卒回转,以步骑列阵对敌,吕布也效仿曾经的赵云那般直接远离,转而骚扰其余方向的粮道。
双方如此来回纠缠了十日左右,眼见官渡攻势都要因此受到影响,给曹操争取到喘息之机。
汉军终于忍不住调动骑兵主力跟吕布正面对决,意图以骑兵牵制吕布,给汉军步卒参战争取时间。
而这,也本就是吕布的目的所在,意欲借机真正重创汉骑。
第930章 棋局
夏日,一场暴雨来得突然,骤然倾泻在了官渡两岸的大地,扫去了空气中的酷热与几分血腥味,带了几分难得的凉爽之余,也使得官渡进入了短暂的停战时间。
那“噼里啪啦”似的砸落在地的雨声,反倒让不少士卒感到疲倦放松,大多都缩在营帐内呼呼大睡,又或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天南地北闲聊着。
而在一处汉军大营中修建而起的高台上,这本是远远能隔岸远眺曹军营寨大体动向的高台,此刻看着对岸也是朦胧的一片。
不过,高台有顶,兼之这场暴雨大则大矣,却没有什么风,也让这处高台反倒成了欣赏雨景的好去处。
放眼望去,一片朦胧,水线倒连天地。
昔日那肃杀且联绵十余里的汉军主营,也在这雨中显得多了几分恬静。
背着手远眺着官渡北岸的李基,骤然开口道。“孔明,你说曹操是否会因这暴雨而得一夕安寝?”
“老师站在官渡一日,曹贼怕是无有一刻敢放松。”
正在沏茶的诸葛亮施施然地回答着,且在诸葛亮的面前还摆着一副围棋棋盘。
只不过,这棋盘却不是为诸葛亮所准备的。
就在李基将手伸出高台边缘,感受着那雨滴砸在手心的力度,接着了一小捧清凉的雨水之时,后方传来着一阵雨声都掩盖不住的沉重脚步声。
李基转身看去,却见体型越显圆润的贾诩打着伞,有些狼狈地钻入高台之后,不满地说道。
“子坤这什么雅致,这大雨不如躺在帐篷内睡觉,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让我过来品茶弈棋……”
就在这时,一缕水雾从诸葛亮手中茶具内飘出,夹着浓郁茶香飘入到了贾诩面前,令贾诩的声音随之一顿,下意识地闭目轻嗅了起来。
李基见状,轻笑出声道。
“不然,你走?”
“走?走去哪里?承蒙丞相相邀,那可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大好事,怎么能说走就走?”
贾诩很是自觉地坐到了棋盘的一侧,颇显着随遇而安的君子气度似的,道。“既来之,则安之。”
“明明你就是想着来都来了,好歹薅些好茶再说。”
李基坐到了棋盘的另一侧之余,不忘开口调侃一句。
不过日益圆润的贾诩脸皮之厚,显然不会在意这点口舌之争,只会在意口腹之欲。
当一杯好茶被推到了贾诩的面前,贾诩双手捧起,先是轻嗅,然后细品回味,那气质,那动作,比之李基都不知道专业多少。
“其色如碧潭映雪,以甘雨煮之,幽馥徐发,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直透灵台,顿觉六腑澄澈……好茶,妙茶,上上好。”
听着贾诩那一连串脱口而出的评价,李基也跟着轻品了一口,只觉得似乎有点跟不上贾诩的境界了。
李基倒品得出好话,但显然品不出这么多骚话。
“文和距离著书立学,亦不远矣。”
“尙多不足,不敢妄言……”
贾诩先是谦虚地摆了摆手,然后说道。“茶类何其多也,我一人之力远不足以一一概述,除非子坤相助之。”
李基忍不住白了贾诩一眼……
想要公费骗吃骗喝,还能想出这么个理由,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忽然,许褚亲自带着一斥候走上了高台,诸葛亮代李基接过那以防水羊皮裹着的急报打开扫了一眼。
诸葛亮的神色微动,让那斥候下去休息,然后重新坐了下来给贾诩添茶之余,朝着李基开口道。
“老师,两军接触了……”
李基微微点头,示意清楚。
贾诩则是目不斜视地继续品茶,就像是又聋又瞎似的,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
不过略有些出乎贾诩意料的是,这一次李基却是没有解释诱自己入局做些麻烦事,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小事,转而抬手将棋盘边的那一盒“黑子”往贾诩推了推,道。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与文和对弈了,这一残局是我琢磨了一段时间想出来的,文和不妨破一破。”
说罢,李基捻起一粒白字往着棋盘中一落。
“啪!”
贾诩随手也跟着捻起一粒“黑子”,准备也跟着落子,目光看清了眼前的棋盘之时,动作却是不由得一顿。
眼前棋盘中的棋局,说是“残局”,还不如说进入了中盘阶段。
更为有趣的是,这黑白两色在棋盘中似是各占半壁江山,不过总体上却是白子稍占优势。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贾诩隐隐从这棋局中看出了当下官渡之战的形势。
这反倒是让贾诩不自觉地认真了三分,目光来回在棋盘上扫着,思索着……
李基也没有催促贾诩,任由着贾诩足足思考了二十余息,然后贾诩方才在李基刚刚落子相邻处也落了一子。
贾诩的棋力并不弱,又或者说当世智者只要懂围棋的,围棋水准都差不到哪里去。
一眼扫下来,眼下中盘局势整体对黑子而言不利,但唯有一角形势占优,并且一旦能占据这一角,甚至能反过来慢慢断了白子的“大龙”。
吕布率领并州狼骑进逼中牟县之事,只要不是真的又聋又瞎,贾诩自然就不会真的一无所知。
所以纵观棋局下来,贾诩毫不犹豫就落子其中。
李基见状,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不急不缓地也跟着落子那一角,与贾诩相争了起来。
“啪!”
“啪!!”
一声声落子,李基与贾诩下得都相当之快,那一角区域不断相互绞杀。
可黑子在这一角本就占优,持续绞杀之下,白子被断了气的数量无疑更多,一枚枚白子也被贾诩提出棋盘随意丢入盖子,道。
“如此下去,黑子必胜无疑。”
“是吗?”
“啪!”
李基又往那一角落了一子,似乎还在做垂死挣扎。
贾诩见状,也不客气,紧跟着又落一子,断了一枚白子的气,提子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