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真的,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
“还真是这样。”
前面几次她都只看见了他们进去时的场景,却错过了出来的样子。这回马皇后连瞌睡都忍住了,死命揪着大腿不让自己犯困,总算是看清楚了。
丈夫和儿子都没有哄她,他们真的是遇到了极其神异的事情。
那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家四儿子会造反这件事,也是真的?
马皇后光是想想这个可能就有点呼吸不畅了。
先前听朱元璋他们谈及此事时,她记得标儿说过,“若是我即位四弟就不会如此”这种话,这似乎表示,最后丈夫并未将皇位传给标儿。
她终于坐不住了。
“重八,你跟我说清楚,标儿不能即位,和棣儿造反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马皇后腾地起身,抓着朱元璋的衣袖就问。
顺便还掐住了他胳膊内侧的软肉。
朱元璋呲牙咧嘴地想扯开妻子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她,最后只能认命,满脸无奈地看向了朱标。
朱标一时间也不敢回望过去,就左看右看,总之就是不看爹娘。
父子俩都不敢说。
连朱元璋初次听说朱标会英年早逝时都无法接受,马皇后身子弱,怎么能承受住这种打击?
等会儿莫不是要直接昏过去,那太医院救人都来不及!
要说全天下最了解他俩的人是谁,那非马皇后莫属。
她看这爷俩,真可谓是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拉什么模样的屎,嘴巴一张就知道要放啥味的屁。都是穷苦出身,有什么不好直接说的?
“别当我是伱后宫里那些弱女子,我要是什么事情都受不住,那你出去打仗那些年时常一年半载没个音信,我早就急死了,还等得到当上这皇后?”
马皇后把脸一板,冷声道:
“标儿,他不说就你说,快点!”
朱标浑身打了个激灵。
肌肉反应了属于是。
不管在父亲称帝之前还是之后,不管做的是吴王世子还是大明皇太子,朱标从小到大的教育问题几乎都是由母亲负责的。
父亲确实对他很好,尽心尽力要什么给什么,但以前父亲在外征战,后来又总是伏案批折子到深更半夜,压根没有太多时间过问朱标学业,其余的闲杂事情更是无法顾及。
而马皇后这位母亲当的也十分称职,为了孩子的学业,她甚至在深宫里都要找女官来教自己读书,好考教儿子功课。可以说,朱标能被冠以“史上最稳皇太子”的名头,马皇后也是大功臣,要是没有她,孩子怕是早就长歪了。
至于朱标为什么怕……呃,哪家小孩要是被娘亲天天监督学习功课,都会害怕的。
“娘,我说我说!”
朱标当场立正站好,准备开口,就被朱元璋狠狠瞪了一眼。
他无奈道:
“爹,娘说得也没错啊,她只是身子不如从前,可她也是能在打仗时帮您打理好后勤内务的人,您不信她还能信谁?万一她还能给提供点新思路呢!”
说着,朱标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告诉了马皇后。
马皇后其实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她了解朱元璋,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意外,那么这皇位真的不太可能传给其他人。
而朱标会英年早逝这件事,符合因果逻辑,没有破绽。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丈夫和儿子:
“你们是说,将你们拉入那个神秘地方的人,正是前些日子摔了头、瞎了眼的宋家嫡长孙,宋慎?”
“那他有没有说起过,标儿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生病的?”
朱标先是点头肯定了母亲的第一个问题,思索片刻后,道:
“他没有说过具体时间,但是他说我爹是在洪武三十一年驾崩,我比他早走了六年,算起来便是洪武二十五年的事情。”
“原因,没有提及,我们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因为他似乎认为我们并非真人,不知道我和爹就是与他同朝同代的这个皇帝和太子,很多事情不太好直接开口。”
朱元璋注意到妻子的表情不大对劲。
他皱着眉头问:
“妹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就别……”
马皇后打断了丈夫的问题,冷声道:
“我看你是当皇帝当了太久,忘记什么叫居安思危了!”
“重八,标儿虽然不是什么勇武过人的猛士,可也是心宽体胖,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
“这十年来,太医院定时定点给咱们所有人请脉,十五年后定然也是如此,若他有什么问题,太医院不可能查不出。而普通的病,太医院聚集了全天下最好的医者,哪怕无法治愈也能吊着命才对。”
“洪武二十五年,标儿才多少岁?三十多!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太子英年早逝,照你们所说宋慎的为人,其中若有详细记载,他应该会提一嘴,可他没有。”
“你们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件事,到现在足足第三天了,居然没觉得有问题?!”
朱元璋只晃了个神,就立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他急道:
“妹子,你是说,十五年后标儿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马皇后狠狠剐了他一眼:
“那不是废话吗!”
“咱俩约法三章过,前朝的事情你负责,后宫的事情我来处置。我可以确认后宫无人敢对标儿有不轨之心,他那些兄弟们也不可能有,问题必定出在前朝。”
“重八,你这当爹的,也是时候去好好考虑考虑究竟怎么回事了!”
第32章 宋家的处境
话分两头。
这几天,宋慎的小日子过得可是相当滋润。
虽然瞎了眼睛之后,日常起居变得有点不方便,但是说真的,哪怕变成了个残障人士,放在没有任何关爱设施的古代,只要是个地主阶级家庭,那也不会很难受。
更何况现在宋慎的级别远远高于地主阶级,直接进化成了士大夫阶级!
如今,他有贴身侍女兰云随时在门口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果想走出房间去院子里溜溜腿,那也有起码两人以上看护搀扶。
甚至还特么有轮椅!
宋慎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年头就已经有轮椅了,而且历史渊源远不止在明朝。听说最起码在南北朝时期就有手推车出现,专门供给行动不便的人出行使用,被科普的时候他简直吓了一跳。
要是觉得看不见实在太憋屈,宋慎也可以将现实世界里的书籍等等带进系统空间,在办公室里看书。即便比不上电影电视剧和小说,不过习惯了之后,倒也有点意思。
能短暂恢复一下视力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今天,上完第三堂课之后,宋慎再次从每天当一小时社畜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
“哎——呀!”
书房里,他站起来使劲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胳膊腿,就对门外道:
“兰云,你在外面吗?”
房门应声而开。
轻缓的脚步声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兰云的温声细语:
“公子,您有何事吩咐?”
宋慎想了想,问:
“祖父的身子如何了,今日可有太医问诊过?”
兰云笑道:
“太医早晨便来过,给老太爷把脉问诊一番后,说是好了许多,也是因为老太爷身子骨硬朗,同龄人可没他恢复得快。”
宋慎心说,这怕不是因为身子骨硬朗吧。
虽然自己是个瞎子,但前两天出门坐车时,老爷子说话就中气十足的,完全不像是个病人。真要说,宋濂出于一些原因装病的可能性非常大。
把脉问诊这事儿很玄乎,但凡压力大的人,看诊时都能看出点肝气郁结、神思不宁之类的症状,宋濂身为浙东四先生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老一辈,肩膀上的事多得很,压力不是一星半点的大,所以只要问诊就肯定能看出问题。
自家老爷子拿这一点装病,谁都说不出他什么问题来。
只是现在,为什么又不打算装下去了呢……这才过了多久,难道老爷子准备跑路回老家了?
他当场就有点坐不住。
宋濂要是离开应天府回了浙东老家,确实也是远离了权利中心,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可自己还在这儿啊!
如果眼睛一直瞎着都还好说,但万一哪天这眼睛好了,到时候又要如何应对?
难道就靠自己那至今没见过的便宜老爹和叔叔?
狗屁!
他们要是靠得住,如今浙东文人圈子里就不至于还要宋濂来执牛耳了!
宋慎当即道:
“替我跟爷爷说一声,我要见他。”
兰云虽然有点不解自家公子为什么突然要见老太爷,但还是很乖顺地应承了下来。
…………
不多时,宋慎坐着一台减震极差的木质轮椅,慢慢被推到了宋濂的书房外边。
听兰云说已经到了,他从轮椅上站起身,拿着手杖探路,摸索着走进了这间陌生的书房。
“哎呀子畏,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就在房里等着,我过去便是,你如今行动不便,何必跑这一趟!”
宋濂有所准备,但显然准备得不是很充分。
他还没能适应家里好大孙已经瞎了的事情,乍一下在书房见到,还颇为手足无措。
宋慎看不见,不过失去视力后其余感知敏锐起来,也能察觉到祖父正准备过来搀扶自己,于是连忙摆了摆手。
“无妨,祖父,我能自己过来的,您别动,万一探路时出错,我可能还更容易摔跤呢。”
这下宋濂是真不敢动弹了。
他现在对摔跤这个词有点心理阴影。
好容易等孙子摸索着走过来,他才牵着宋慎衣袖指引着落座。
双方都坐好后,宋濂才试探开口:
“子畏怎么突然想起过来找我了,有什么事情吗?”
宋慎笑了笑,语气轻松:
“只是今日问起兰云,她说您状态大好,太医也没再看出什么毛病,所以孙儿想来问问,您是不是打算回浦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