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营阵地上,所有炮手都在忙碌着。
尽管地上满是积雪,天气依旧寒冷,但所有的炮手们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汗水浸透了他们的棉衣。
他们有的在忙着清理炮管,随后装入火药包,再将装好的霰弹包塞进炮膛插入火绳,炮长则是瞄准好后,这才举起手中的小旗用力挥了下去。
一旁的炮手随即点燃火绳,伴随着一声声巨响,无数的弹丸将冲上来的盾车打得粉身碎骨。
炮营在忙碌,火枪兵们也没闲着。
看到金兵已经逼近百步之内的范围,伴随着哨官一声令下,又是一阵排枪响起。
火光闪成了一片,大股大股的浓烟喷出,枪声大作中,那些未来得及遮掩的金兵弓手、辅兵们胸口激射出一股股血箭,向后摔倒出去。
火枪兵们一排射击,一排装填,一排准备,就这样周而复始,尽力将火力发挥到了最大。
在他们的旁边,一名名队官、伍长们也在大声咆哮,没有接到命令的不许开枪,违反者严惩不贷。
而在那些火枪兵的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刀盾兵和长枪兵,这些手持重盾长枪的士卒是方阵的最后的防线,一旦金兵突破火力网冲上来,他们就要顶上去,用自己手中的兵器和金兵肉搏。
金兵们虽然死伤惨重,但他们的大阵里鼓点声始终响彻着,大量的弓手,在盾车掩护下,还是向大夏军的方阵逼来。
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他们终于推进到了五六十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可以射箭了。
不过有盾牌、等东西挡着,他们看不到火枪手方阵内的情况,所以都是拉弓搭箭,向方阵方向仰射。
弓弦声大作,密密麻麻的箭矢向方阵飞来,火枪手们,全都紧贴在盾牌后面,后方的重盾手、刀盾手们,则是靠在一起竖起了盾牌。
箭矢高高落下,一波接一波连续而来。
身处第二排的贾环此时身子紧缩在一面重盾后面,头顶则盖着刀盾手的圆盾,听着头顶不时掠过的箭矢,一颗心跳得跟打鼓似地。
虽然他知道重盾手和刀盾手的保护,自己中间的几率并不大。
但老话说得好,事无绝对,再好的防御也是有漏洞的,万一老天爷不开眼,一支箭矢从缝隙中钻进来射中他,他到哪说理去啊。
而且最要命的是,现在他们打的是阵地战,为了方便行动和组成战阵,火枪兵们可没配备铠甲,全靠盾牌手和长枪兵的保护。
果然不出贾环所料,很快方阵里就不时响起闷哼声,那是漏网的箭矢从盾牌间的缝隙里钻了进来,不时就有倒霉鬼被箭矢射中,而中箭倒地的士卒很快就被抬了下去。
而到这个时候,金军的盾车们,已经逼到了方阵前拒马之处。
不过要搬开这些拒马,就必须离开盾车的保护将拒马拉开,但这样就正好成为火枪手的靶子。
方阵里的火枪手们不断对着金兵射击,时不时就有金兵被打翻在地。
而到了这個时候,炮营的射击也停了下来,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继续开炮的话很容易误伤到自己人。
但即便没有炮营的掩护,在双方的互射中,后金的弓手们也丝毫占不到优势,他们在方阵五十步内难以寸进,伤亡惨重。
看到鞑子虽然虽然来到方阵前,但对挡在他们前面的拒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的被火枪手们一一点名。
眼看着金兵们死伤惨重,方阵后的士卒们不禁欢声雷动。
而到了这时,在后面观战的代善也意识到,单凭盾车弓箭,是攻不进大夏军的方阵的,于是金兵们的本阵里,鼓声又响了起来,听到鼓声响起,那些躲在盾车后面苦苦和火枪兵们对射的弓手们赶紧后退闪避。
而就在鼓声响起不久后,只见前方烟尘腾起,竟有大批大批身披重甲的镶红旗马甲骑兵们,驱赶着大量的马群,滚滚往敢先营的大阵冲来。
仔细一看,这些马群的眼睛竟然全都蒙上了黑布,而且大量马群之后,是一身披重甲的镶红旗的马甲兵,最后面是身着一水银白色铠甲的巴牙喇兵随后。
“这些金兵竟要用马匹冲阵?”
谢有元心中一跳,眉头顿时皱起,这些鞑子今天吃错药了,居然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
看到这些重骑兵发起冲锋,一时间马蹄隆隆,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颤抖,突然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大人,鞑子从左侧右侧同时冲过来了!”
谢有元连忙看去,果然大阵的左右和前方,都有雪花伴随着尘土滚滚,大股大股的重骑兵,从两侧包抄过来。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咱们的炮营!”一名哨官突然指着左侧喊了起来。
“右边也是!”又一人喊了起来。
第339章 直观的了解
在热武器没有出现之前,骑兵一直都是战争的终极利器,这也是游牧民族和蛮族能在两千多年里屡屡入侵甚至灭绝农耕文明的原因。
后金的骑兵也一样,凭借着披着甲胄的战马和浑身重甲的骑士,十多年来他们打得辽东军只能龟缩在各大城池里,丧失了和金兵野战的勇气,今天代善便是想凭借着这一利器对大夏军发起最后的攻击,试图通过重骑兵冲垮大夏军的大阵,进而吃掉这支远道而来的孤军。
“快……调转炮口,换霰弹!”
炮营也发现了从两侧包抄过来的重骑兵,曲郎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作响,一旦让金兵的重骑兵冲入阵地,整个炮营就会瞬间被屠戮殆尽,他顾不上其他,赶紧嘶声竭力的喊了起来。
炮手们也察觉到了朝他们冲来的骑兵,赶紧忙不迭的调转炮口,装填手也赶紧开始装填霰弹,在生死关头,炮手们发挥出了比平日快得多的速度。
“快……开炮……赶紧开炮!”
生死关头,曲郎也顾不上其他,能打一发是一发。
“轰……”
终于有火炮开火了,数十枚弹丸汹涌喷出,将从前面冲来的战马与重骑兵,喷倒了一大片,一时间人叫马嘶,大量受惊的受惊的战马狂冲直跳。
但大多数被蒙上眼睛的马群前仆后继横冲直撞,终于冲开了挡在前方的拒马,朝炮营阵地狂冲而来。
看不见的马群发狂之下一个个悍不畏死,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巨响中就要冲入炮营阵地,而在重骑兵的后面,则是蜂拥而来的步甲兵和辅兵,也狂叫着朝着炮营冲来。
眼看着炮营阵地就要被金兵重骑兵冲破,谢有元也急红了眼,抢到一个鼓手身旁,亲自擂起大鼓来。
在激昂的战鼓声中,敢先营的长枪兵、刀盾兵也蜂拥赶到了。
长枪手上刺人,下刺马,还有一些手持狼牙棒、铁棒的士卒手持重兵器朝着战马的脑袋打,同时也冲着那些穿了重甲的鞑子头上招呼,刀盾手们则是紧跟长枪兵的身后,一個齐齐发出了呐喊,对填补的地方空缺。
一时间战事陷入了最残酷的肉搏战里,被冲开缺口的炮营前方的,全都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金兵与大夏兵。
长枪疯狂刺来刺去,狼牙棒、虎头枪和长刀砍来砍去,狭窄的空间,能发挥的余地很少,除了刺还是刺,除了砸还是砸,在冬日寒冷的阳光下下,血腥味蔓延,滚热的鲜血不断从双方士卒的身上流出,将原本雪白的大地染得血红。
突如其来的肉搏战是谁也没想到的,金兵没想到大夏军居然如此坚韧,被冲入本阵后居然死战不退。
看着陷入僵持局面的重甲骑兵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现在的他们失去了速度的优势,也失去战马优势。
在周围到处都是人的战场上,失去了速度的他们继续骑在马上只能是充当靶子,除了面对面下马肉搏,别无他法。
而随着金兵不断涌入,战斗立刻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谢有元也操起一根狼牙棒带着数十名亲兵参战,只见他挥舞着十多斤的狼牙棒大开大合,所到之处可谓是挡者披靡。
身披重甲的金兵虽然刀砍不进,枪刺不进,但碰上他的狼牙棒却只有死路一条,一棒下去重甲或许没坏,但里面的人立马就是被打得骨断筋折的下场。
“狗鞑子去死!”
谢有元一声怒吼,沉重的狼牙棒直击而下,面前一个镶红旗拨什库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木盾。
“轰!”
一声巨响,这块木盾瞬间四分五裂,伴随着血肉飞溅,夹着骨折的声音作响,这名分得拨什库的左手被狼牙棒打成了两截,骨头断折之处,白森森的骨头显露出来。
“啊……”
“啊……”
左手被硬生生砸断的分得拨什库痛苦的大声惨叫。
“去死吧,狗鞑子!”
谢有元红着眼,又一声大吼,举起沉重的狼牙棒朝着那名连站都站不稳的分得拨什库脑袋砸了下去。
“波!”
一阵血雾飞扬中,这名分得拨什库的头颅砰然爆裂,甚至连上本身也被砸烂了半边,猩红的血水哗哗的四处飞射,而他的身体正好被拒马夹住,就那样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着死去。
敢先营的士卒们看到自家总兵官如此悍勇,全都是精神大振。
得……自家老大都这么拼命了,自己这条贱命还有什么好珍惜的,那就上吧!
一名名士卒全都跟在谢有元的周围拼命的舞动着兵器朝着鞑子杀去。
就在敢先营的士卒们和金兵激战的时候,从旁边又过来了一群鬼鬼祟祟的士卒。
嗯……说鬼鬼祟祟或许不大合适,应该说是悄悄摸过来更合适。
看到金兵的重骑兵被敢先营的兄弟缠住,虎贲营的火枪兵们自然不能光看着,带队的哨官当即命令贾环率领五个队前去增援。
贾环带着三百名火枪手借助着混乱也摸了过来,由于战场上杀声震天,格外混乱,一时间双方没有人人注意到居然有一支五百人的部队偷偷摸到了外围。
“第一排……开火!”
“嘭嘭嘭……”
伴随着贾环喊得破音的声音,一阵排枪又开始响起。
在火枪的轰鸣声中,阵阵火光伴随着白色硝烟四处弥漫,圆滚的铅弹不断向金兵们射去,接近音速的弹丸轻易破开重骑兵身上的重甲,撕裂他们的身体,在他们体内翻滚冲撞,带给了他们极大的痛苦。
强大的冲击力,也使得中弹的金兵们一个个踉跄着身子摔倒在地,随后望着身上不断喷射的血箭,跪在地上,或躺在地上痛哭嚎叫。
在热武器的打击下,再重的甲,再豪华的装备,面对近距离射击的火枪,也只有死路一条。
“该死……这些卑鄙的南蛮,居然让他们的火铳兵偷袭?”
在后面观战的代善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自己的铁甲重骑已经冲到大夏军炮营跟前不足百步的距离,可就是这短短的上百步的距离却成了一道天堑,无论他们怎么猛攻就是冲不进去。
那些大夏士卒就象疯了一般拼命的阻挡着,他从千里镜里亲眼看到一名身披铁甲的明军将领手持狼牙棒,如入无人之境般将好几名大金的勇士的脑袋砸碎,就连身体也被砸成了破烂。
这也就罢了,那些火铳兵竟然也学会偷袭了,他们偷偷的跑到一旁,在重盾的掩护下从侧翼对重骑兵展开射击,失去了速度的重骑只能眼睁睁的沦为了靶子。
更有甚者,一些平日里有名的勇士中弹后拖着自己外流的大小肠子,尖叫着到处乱窜。
跟着努尔哈赤打了近二十年仗的代善看着不断倒下的勇士,盘算了一下,按照这样的打法,自己迟迟不能攻入炮营阵地,大夏军也不像预料中崩溃、
伴随着己方伤亡不断加大,这样的交换比,是人口稀少的大金无法忍受的。
终于,伴随着金兵大阵里传来鸣金收兵声音,那些正面进攻的金兵队伍,如潮水般的退去,伴随着连攻击两翼的重甲骑兵也同样退走。
但老话说得好,进攻容易撤退难,代善想要撤退有的人却不答应了。
大夏军中军本阵里,贾瑜扭头道:“告诉于冲,轮到他们出马了,一定要好好打!”
“喏!”
随着贾瑜一声令下,伴随着阵阵号角声,数千大夏骑兵突然从后方冲了过来,他们便是早已看了半天系的五军营的骑兵们。
所谓京营唯一一支全骑兵建制的骑兵部队,五军营历来便是皇帝的心头肉,其总兵职位非皇帝的心腹不能充当。
于冲原本是护卫皇宫的禁军统领,这个位子更是非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不能担任。
当他被昌平帝将他和冯唐互调后,心里一直憋了口气,一定要做出一番功绩出来。
就在刚才,五军营上下全程看了半天戏,早就心痒难耐,如今听到终于传来贾瑜的命令,他哪里还安耐得住,立即亲率四千骑兵朝着撤退的金兵冲了过去。
而金兵也不愧是称霸辽东十多年的劲旅,即便正在撤退中,当他们看到大夏骑兵冲杀过来后,立刻便有一名甲喇章京组织起了几百名重骑朝着五军营骑兵迎了上来。
“杀贼!”
冲在前面的于冲高喝了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朝着鞑子的重骑迎了上去。
“轰!”
很快,最前面的十多名骑兵便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鞑子的重骑可不是白叫的,一匹健壮战马的体重就达到了上千斤,如果再加上骑兵、铠甲的重量,整匹马的重量至少达到了一千两百多斤。
当然了,战马的负重终究是有限的,一般来说,马匹负重不会超过自己体重的五分之一,只有背部相对短粗、骨骼强壮的马匹可以略微超过载重20%的限制。
但这个幅度也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因为一旦达到这个幅度,战马奔跑的速度就会急剧下降,这在战场是可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