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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瑜说得没错,现任镶黄旗甲喇章京兼辽阳守将的鳌拜此刻正站在一处高楼上,看着被圈养在一大片空地上,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而发愁。
他扭头问一旁的一名鞑子:“鄂那海,三贝勒他们还没到来吗?”
“回大人,今儿个早上三贝勒派人传话了。
由于昨儿个下了大雪,导致大军赶路困难,三贝勒他们被耽误了,要延迟两天才能赶到。”
“延迟延迟……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尼堪脆弱得象兔子一样,延迟两日就得多死多少人吗?”
鳌拜的语气中显得格外焦躁。
这倒不是他关心那些汉人百姓,而是在鳌拜这些女真高层们看来,这些汉人百姓既然被他们掳掠过来,就已经是他们的個人财产。
辽东地广人稀,用人的地方非常多,无论是种地、纺织、木匠、石匠、铁匠、泥瓦匠甚至伺候人都需要大量的人口。
更何况这些年来,女真人已经越来越习惯了有人来伺候他们的衣食住行,正所谓由俭入奢由奢入俭难。
已经习惯了连衣服都有人帮穿的日子,想要让这些女真人回到以前苦哈哈的日子怎么可能。
虽然鳌拜向来不把汉人百姓当人,可一旦死伤太多,他也是没法向上头交待的。
想到这里,鳌拜一咬牙,“鄂那海,待会你让人拿出一千斤粮食,熬成粥给那些尼堪们吃了,再把城南的房子都腾出来让那些尼堪住下,可不能再死人了。”
鄂那海犹豫了一下:“大人,那些粮食都是有数的,况且城南的房子也是有人住的,咱们擅自将人赶走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个屁。”鳌拜指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骂道:“你自己看看那些人,再没有东西下肚,他们还能撑多久。
倘若今晚再来一场暴雪,你以为他们还能活下来多少人?”
鄂那海不说话了,在辽东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暴风雪的可怕,真要有一场风雪下来,下面那三万多汉人百姓,能活下来一成就算厉害了。
这些百姓真要全部被冻死饿死,鳌拜再受努尔哈赤器重也吃不了兜着走。
在鳌拜的苦苦期盼下,第三天中午,莽古尔泰率领五千多镶蓝旗大军终于赶到了辽阳。
看到莽古尔泰到来,鳌拜赶紧忙不迭的将这些百姓和物资全部移交给了他,随后催促着对方赶紧上路。
看到鳌拜的犹如送瘟神般的模样,莽古尔泰心里自然很是不爽。
老子这么辛苦的赶过来,伱小子不请我吃顿好的也就罢了,还这么迫不及待的赶人,你得是有多不待见我啊?
不过他心里虽然不大高兴,但他也知道镶黄旗可是上三旗,鳌拜更是被努尔哈赤亲赐“巴图鲁”的称号。
别看自己被下面的人尊为三贝勒,但鳌拜还真有资格不给自己面子,谁让他是自家老子的心腹呢。
在骂骂咧咧中,莽古尔泰连杯热茶都没喝,就匆忙的押运着三万多汉人百姓和此次掠夺而来的财帛踏上了返回赫图阿拉的路途。
只是莽古尔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踏上归途的时候,一支大军正从南北两个方向朝他悄悄包抄了过来……
第372章 全体发起攻击
说来也是倒霉,就在莽古尔泰押运数万掳掠来的百姓和物资上路后,天空又开始黑了起来,黑压压的乌云开始笼罩在天空,甚至还能听到路边传来小动物们忙碌的踪影。
作为一名打小便在辽东长大的人,莽古尔泰的脸立刻就变了。
在辽东,就算是小孩子看到这种天气也知道,这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前奏,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否则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搞不好那是会死人的。
一名甲喇章京策马来到莽古尔泰身边大声道:“贝勒爷,这场暴风雪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呀。”
“嗯。”
莽古尔泰神情凝重的点点头,他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一条几乎望不到头的队伍和那些瑟瑟发抖的俘虏,心中暗自暗骂辽阳城里的鳌拜。
若非这个混蛋催促自己上路,自己此刻应该还在辽阳城里靠着火喝着小酒,而不是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眼看着暴风雪寂静到来,就算现在往回赶也来不及了。
自己的队伍里可是还有三万多汉人百姓,倘若全被冻死了可不是什么小事,要知道此次出征的将士和在赫图阿拉的族人们可是望眼欲穿的等着这批俘虏呢。
别看这些俘虏还得押送回去,但他们早就被人预定了。
出征将士拼死拼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多抢一些财帛粮食,多抓几个汉人百姓回去给自己种地干活,伺候自己吗?
要知道女真人当兵可是没有军饷的,他们的所有收获全靠打仗抢掠而来。
所以每当听到要打仗,全族上下无不欢呼雀跃,无论是父母叮嘱儿子多杀汉人多抢财帛,妻子叮嘱丈夫抢一些用得着的铁锅和首饰,儿女则是央求父亲多抢一些好吃的。
可以说,女真一族的发展史就是辽东汉人的血泪史,辽东大地上上百万汉人尸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思索再三后,莽古尔泰还是下达了就地扎营的决定。
没办法,要是再继续赶路的话,别说那些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了,恐怕连自己带来押运俘虏的上万大军也会发生坑非战斗减员。
伴随着一声令下,延绵了十多里的路上,到处响起了喝骂声。
“快点……你们这些蠢货……赶紧把帐篷扎起来。”
“你们去一旁的树林砍木头,越多越好。”
“你们赶紧将马匹安顿好!”
数万人开始忙碌起来,一时间十多里长的道路上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喝骂的声音。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皮鞭落在一名步履阑珊的老头身上,参杂着铜丝的马鞭打在身上,老头后背的衣裳立刻被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里面的棉絮也飞了出来,伴随着还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一名长着粗壮身材的分得拨什库神情凶狠的对着这名老头骂道。
“快点……你们这些该死的尼堪,又在偷懒。我家的老母猪动作都比你们快,两刻钟之内,如果还不能把帐篷立起来,爷不介意把你们全都丢到外面的雪地里去!”
“还有你,用点力,磨磨唧唧的,难道你的力气都用在爷们身上了吗?”
骂完老头,马甲又对着一名正弯着拿着锤子对着一枚粗大的木钉敲打的女子骂了起来。
骂完之后又将手中的皮鞭扬起,准备抽下去。
只是刚举起的手却被人握住了,他回过头刚想发火,却看到一张满是怒容的脸,眼神残忍中带着锐利,留着短须,穿了三层重甲的中年人,此人便是他的顶头上司,镶蓝旗的牛录章京索赖。
只见索赖瞪着一双三角眼骂道:“伱这个蠢货……眼看着暴风雪就要来了,你还有这个时间打骂这些尼堪。
有那骂人的功夫,还不如帮忙搭一下帐篷,真要有气的话,等下次对上那些大夏的火铳兵时,我会让你第一個上!”
被索赖这么一骂,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分得拨什库顿时垂下了头,喏喏道:“大人……我只是……只是想催促他们快点而已。”
索赖深吸了口气,“阿斯哈,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不痛快,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知道赫图阿拉里有多少人在等着接收这些尼堪吗?你知道他们值多少钱吗?
你一鞭子打死了倒是痛快,但人打死了你来赔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阿斯哈哑口无言,只能垂头不语,“大人,我错了。”
“哼!”
索赖瞥了他一眼,背着手走了。
在数万人齐心协力下,终于在半个时辰里,将整个帐篷扎了起来,顺带着还砍了不少的柴火。
终于,在一阵天昏地暗中,暴风雪终于来了……
呼呼的大风使劲的刮着,中间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一时间仿佛整片天地都充斥着冰与雪的世界,在这样的天气里,饶是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女真人也感到了惊慌。
不过好在大风很快就过去了,只有雪花依然在飘落着,莽古尔泰估计,这场大雪至少还得持续到明天才能停,在这种的天气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那些抓来的汉人百姓不要死太多,要知道那可是隶属于女真一族的牲口和奴隶啊。
为此,莽古尔泰甚至还难得的下令给那些汉人百姓每个人多发了一个馍馍。
夜色很快到来,莽古尔泰和麾下的镶蓝旗以及蒙八旗的士卒们大部分都围着篝火进入了梦乡。
只是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在距离他们不到两里的地方,无数黑压压的身影正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按说,莽古尔泰也是跟着努尔哈赤打惯了仗的老人了,宿营之时要将探哨撒出去这种常识应该是轻车熟路才是。
但问题的关键是,刚刚那场暴风雪打破了以往的常识,毕竟谁都知道,在这种极端暴风雪的天气下将探哨派出去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直到暴风雪停后,也一直没人提起这件事,这才有了被数万大军包围,却一点异样都没察觉的问题发生。
黑夜中,一个人影低声道:
“侯爷……前面来报,兄弟们已经将鞑子团团包围。”
“传我将令,全体发起攻击!”
第373章 重新聚集
一座被熏得漆黑的帐篷里,十多名镶蓝旗的鞑子正围在一个火堆旁靠着火。
在篝火的上面还架着一个抢来的铁锅,铁锅里正咕噜噜的煮着两条羊腿和一大锅的羊肉,一股浓浓的羊膻味充斥着整座帐篷。
倘若换做一般人的话,早就被羊膻味熏得受不了了,可对这些鞑子来说,这种味道早就渗透到了他们的骨子里,所以在他们看来,这种味道反而格外的香醇。
一名长着一脸络腮胡的鞑子将一条羊腿从锅里拿了出来,随手撕了几块分给旁边的同伴后,自己便捧着羊腿大口啃了起来,一边啃还一边问旁边的同伴:“瓦尔大,这次回赫图阿拉后你有什么打算?”
另一旁,拿着一大块羊肉大口吃着的鞑子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打算将我这些年攒下的军功换两名强壮点的尼堪,让他们替我们家种地干活。
家里的阿玛和额娘年纪大了,正好让他们也歇歇。”
女真鞑子的规定,立下的军功是可以攒下来的,可以兑换粮食、器物甚至是奴隶都行。
旁边另一名鞑子笑道:“瓦尔大,难道你不想换一个汉人的婆娘吗?汉人的婆娘皮肤又白又嫩,比起咱们族里的那些娘们可要好多了。”
瓦尔大摇摇头:“汉人的婆娘太弱了,根本不耐干,上次我试过……才玩了半天就死了,没意思,女人嘛……还是要腰粗屁股大的比较好,至少能生儿子。”
“哈哈哈……”周围的鞑子们狂笑起来。
“瓦尔大不喜欢汉人的娘们!”
…………
距离鞑子大营两里地外的一处山坡上,一身戎装的曲郎正不停的走来走去,偶尔还不时的跺跺脚。
这并非是他闲得无聊,而是天气实在太冷,不经常活动的话身子容易僵硬,他周围的炮手们也同样如此。
虽然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戴上了棉帽,手上也戴上了手套,但刺骨的寒风还是从各种缝隙里钻进来。
就在曲郎来回走动取暖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大人……侯爷传来将令,攻击开始!”
一听到这里,曲郎脚步一停,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好了,都特娘的别抖筛啦,侯爷有令,攻击开始,都给老子动起来!”
伴随着曲郎一声令下,炮手们全都振奋起来,当即就有装填手从弹药箱里抬出了火药包塞进炮筒里,随后又将一枚底部镶着木托的开花弹塞了进去,用通条杵了一下。
随后炮手用一根锥子刺破药包后将一根导火索插了进去,炮长最后瞄准了一下目标后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小红旗高高举起,伴随着红旗的落下,身后的炮手也用手中的火把伸向了导火索。
一时间,雷鸣般的炮响声不绝,浓重的白烟腾起,一颗颗六磅和十二磅的开花弹呼啸着朝鞑子的帐篷而去。
由于暴风雪的缘故,女真鞑子们除了巡逻的人外,其他的全都躲在帐篷里挤在一起烤火,以至于面对突如其来的炮击,居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轰!”
一枚十二磅重的炮弹在雪地上一路跌跌撞撞,撕破了厚布做的帐篷,重重的打在了正烤着火吃着羊肉的的瓦尔大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瓦尔大撞飞了好几米后重重的砸到了地上,随后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带着破碎内脏的黑色鲜血。
还没等周围的鞑子反应过来,这枚炮弹便轰然爆炸,巨大的橘黄色的火光连同浓浓的硝烟和碎片瞬间便将正在帐篷里烤火的十多名鞑子全部吞噬。
而在另一旁的一个帐篷里,一枚六磅重的开花弹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爆炸,爆炸后的炮弹挟裹着无数尖锐的弹片,横扫整個帐篷里的鞑子,里面十余人全都血流如注,滚在地上翻腾嚎叫。
突如其来的炮击让整个鞑子营地全都乱了起来,无数鞑子慌乱的冲帐篷里钻了出来,乱糟糟的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正在帐篷里休息的莽古尔泰也被爆炸声给惊动了,在数十名巴牙喇兵和戈什哈的护卫下,他匆匆来到了一个山坡上,顺着炮声举起千里镜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