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有人会送上一筐上等鲫鱼,邓夫人带鱼去售卖即可。切记要乔装打扮,不可被人认出。”霍峻叮嘱说道:“天寒地冻,鲫鱼珍贵,有人会告知你在哪里售卖。”
“诺!”
邓厨娘跪地行礼,拜道。
霍峻吃完饭,擦完嘴。邓厨娘将餐具放在托盘上,拿到厨房清洗。
随着夜色渐晚,寒风呼啸,霍峻屋内仍点着灯,没有入睡,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家主,新野故人求见。”
“请!”
随着屋内推开,寒气逼入屋内,灯火瞬间摇曳,犯困的霍峻也是抖擞精神。
陈到伴随着冷风,摘下黑袍,拱手说道:“霍君!”
“叔至辛苦了,可有人跟踪?”
霍峻为陈到递上一盏热茶,说道。
陈到也是不容易,从刘备的侍卫长,成为特工头子。在襄阳这几个月,陈到深入巷子民间,洗去了身上的杀气,多了层市井气息。
“请霍君放心,并无人手跟踪。”
陈到抿了口热茶,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中,一股暖意涌遍全身,让他不由呻吟而出,十分舒服。
“事情准备的如何?”
霍峻为陈到再倒了盏茶,问道。
……
霍峻在襄阳的房子不大,屋子紧密相连,书屋就在邓厨娘的侧卧旁。今夜她失眠了,不仅听见了脚步声,还隐约听见隔壁的窃窃私语。
似乎霍郎君在什么人交谈琮公子婚宴的事,询问事情进展如何,是否准备安排妥当,具体内容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当得到肯定的答复,霍郎君颇是兴奋,连说话的声调都往上拔高了些许。
听了半响,听见了走动的声音,邓厨娘赶忙闭上眼睛。她虽不知道霍郎君在谋划什么,但她却知道了解得越少越好,当个单纯小厨娘不好吗?
而在院落内,霍峻送陈到出屋,说道:“喜宴当日,玄德公将会前来赴宴,届时叔至可随玄德公回新野,防止有心人事后探查。”
“诺!”
陈到拱手行礼,继而披上黑袍,推开房门,隐入黑夜当中。
回屋休息的霍峻,路过邓厨娘房间里,还特意往屋内瞧了瞧。
一夜无话,清晨寒气迫人,霍峻早起在院落内舞剑炼身。毕竟霍峻原身以豪强起家,身手虽谈不上勇猛,但勇武亦是尚可。只不过长期而来,自己少有征战,武艺无用武之地。
近半年而来,为了准备下江东之事,霍峻基本每日清晨都会勤练武艺,让自己的身体机能保持在良好的状态上。
“家主,潘浚前来辞别!”霍熊禀告道。
“好!”
霍峻挽了剑花,收剑回鞘,将剑放到兰锜上,并从霍虎手上拿过温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说道:“请他进来说话。”
兰锜者,受他兵曰兰,受弩曰锜。
“诺!”
半晌后,一名与霍峻岁数相仿,相貌端正的士人走了进来,拱手说道:“仲邈文武俱全,名不虚传。”
霍峻请潘浚入屋,笑道:“我闻承明被明公命为江夏从事,当真可喜可贺。今不过二十有余,就被委以重任,假以时日,必为二千石之官。”
相比于表哥蒋琬,表弟潘浚弱冠扬名,因入襄阳求得名师,年纪轻轻就被委任为江夏督邮,可谓是年少得志。
谈及督邮,必言刘备鞭打督邮之事!
在汉代监察体系当中,郡督邮虽官小,但却权重,乃是核查地方官吏的主要力量。相当于后世地级市的地方巡视组组长,权利受上级赋予。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能有这地位,不管是在汉代还是后世都是值得令人敬服的敬佩的存在。
“浚何能及君也!”
潘浚坐在榻上,笑道:“仲宣兄设宴送别,君有事未至,不曾想礼却送到。浚深感不安,临行前特来拜会仲邈。”
霍峻微微挑眉,他大体猜到了王粲用他的钱,替他送了份礼给潘浚。别看王粲平时吊儿郎当,在这种做朋友上,还是靠谱。
见霍峻认真听着他的讲话,潘浚继续说道:“明公命浚前往江夏出任督邮,乃是忧虑江夏吏治败坏。如近岁以来,江夏沙羡县,军粮短缺,常供应不足。今让我赴任,便是严查此县,寻其因果。”
霍峻大体明白了潘浚此行的目的了,他是想告诉霍峻,刘表虽没同意他出兵江东,但心里已经有了触动。
那番童谣对刘表并非没有影响,否则他就不会加强对江夏地方的监控,特别还是插手江夏内部监察官吏的人事任命。这就是信息流通的重要性,通过上级的政治手段,能够判断出他的意图如何。
那么霍峻对接下来的局势,愈发有了信心,不敢说十层的把握,大体上也有八九层的成功的概念。
事可为也!
“峻多谢承明相告。”霍峻扬起嘴角,笑道:“承明此去若能惩处贪腐,必能扬名。”
“举手之劳而已!”
见拜访目的达成,潘浚闲聊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本章完)
第28章 先斩后奏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刘琮娶妻的日子,襄阳城内热闹非凡。
清晨时分,家里冷冷清清,霍峻洗漱后,穿上大氅。
邓范揉着眼睛,走卧间走了出来,问道:“义父,阿母人呢?”
霍峻嘴角露出柔和的微笑,摸了摸邓范的脑袋,说道:“阿母去买菜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你先去看书,或是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
“诺!”
邓范不哭也不闹,走回侧间里,点亮油灯,很是自律地开始朗读《急就篇》。邓范资质聪慧,在司马芝的教导下,如今已经学到了《急就篇》中的最后部分。或许等过些日,便可尝试学习其他的书籍。
“……贳贷卖买贩肆便,资货市赢匹幅全。绤纻枲温裹约缠,纶组縌绶以高迁。量丈尺寸斤两铨,取受付予相因缘。稻黍秫稷粟麻秔,饼饵麦饭甘豆羹……”
伴随着邓范的读书声,霍峻平心静气地坐在榻上,为自己煮了壶茶。提起茶壶,将泡开的茶水倒入杯中。吃着邓厨娘早早做好的胡饼,抿着温热的茶水,静静等候着消息。
喝了一盏又一盏,邓范诵读《急就篇》一遍又一遍,霍峻全然不急。
“戎伯总阅什伍邻,廪食县官带金银。”
“且住!”
霍峻放下茶盏,问道:“廪食县官带金银是为何意?”
在里间邓方沉吟少许,答道:“廪食县官所言乃是工匠于工场里工作,衣食由朝堂所出,不准擅自离开。带金银之意,其中工匠中包含金、银二匠。”
“继续!”
霍峻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喝着自己泡的茶。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寒气退散。一阵脚步声响起,邓厨娘、霍熊回到了院子中。
邓厨娘取下包裹充斥着鱼腥味的头巾,行礼说道:“启禀家主,鱼已经卖给了厨丁,没有任何异样。”
霍峻看向了霍熊,见他点头示意,随即脸上浮现笑容,喊道:“范儿,阿母回来了!”
“阿母!”
邓范从侧间里跑了出来,好奇询问着邓厨娘的去向。邓厨娘边向邓范解释,边拿出在集市上买的鼗(táo)。
鼗者,如鼓而小,持其柄摇之,旁耳还自击。拨浪鼓战国时便有,常用于礼乐。至汉代时,已成为民间小孩的玩具。
邓范拿过拨浪鼓,左右摇晃时,小鼓锤敲击鼓面,发出‘噗咚噗咚’的响声。这让小邓范甚是好奇,不由加大力度,越摇越大声。
“今日不用为我煮食。”
“诺!”
霍峻从榻上站立而起,从兰锜上取下佩剑,别在腰间。
步出院落,每走一步,他的眼神愈发充满着凌厉。
在这个乱世当中,他是贪乱之人。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而今日便是利剑出鞘之日。
荆州是他的棋盘,而他也是唯一个棋手!
……
长公子府,府外热闹,府中寂静。
刘琦沉迷于与美人厮混之中,蒙着眼在房间里与歌姬玩着捉迷藏。似乎眼被遮住了,他的心也就被遮住了。
“美人在哪?”刘琦油腻地喊道。
“这吗?”
刘琦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四处摸索着。
“还是这里!”
“在这!”男子沉声应道。
刘琦激灵一下,扯下眼罩,循声望去,只见霍峻衣冠齐备,神情肃然地坐在席上,盯着自己。屋内的美人早已散去,哪里还有人影,仅有霍峻与他而已。
“仲邈,这……”
刘琦干笑几声,刚想开几句玩笑,便见霍峻目光严肃,盯着自己。不同以往的神情温和,今日却是不怒自威。
转瞬间,刘琦心生畏惧,默默地穿上衣裳,向霍峻拱手致歉。
霍峻卸下长剑,‘啪’的一声放在案上,厉声问道:“今刘琮、蔡瑁、张允、蒯越等人联手,欲夺伯玮之位。而伯玮毫不自知,仍在这贪图女色,莫非要等他们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方才有所行动吗?”
刘琦跪坐在榻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少顷,刘琦长叹一声,说道:“琦胸无对策,那刘琮成婚,我又能做什么呢?”
深吸了口气,霍峻手按长剑,淡淡说道:“我已经使鱼腹藏书之策,将‘子报父仇’之语藏在鱼腹当中。此鱼如今已送入刘琮府上,过不了多久将会被明公发现。”
在刘琦的震惊的目光中,霍峻将长剑移到刘琦面前,说道:“是故当下长公子有两种选择,其一向明公告发峻行巫蛊之事,让峻身死族灭;其二随峻借事而发,在明公震怒之际请兵伐江东,以建功绩。”
先斩后奏!
瞬息间,刘琦被霍峻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脑袋发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刘琦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他不可能放弃霍峻,如果离开了霍峻,身边可就没人替他谋划了。而且放弃了霍峻,也就象征着他缴械投降。
但让他请兵伐吴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几个呼吸间,刘琦心有了然,他将剑移回霍峻身前,担忧说道:“请兵伐孙虽好,然琦身侧并无大将,谁可统军。若是攻伐不成,恐会使琦名声大衰。”
霍峻神情转缓,露出笑容,说道:“峻能献此策,则有外援可助长公子。”
刘琦见有对策,问道:“何人?”
“左将军,豫州牧刘玄德。”霍峻说道:“玄德公以武见世,横行天下,唯曹操可敌。长公子请玄德公为援,兵入江东,江东将校何能挡也?”
“江夏太守黄祖,镇守江夏数年,虽败于孙策之手,仍是江东劲敌。长公子能得黄太守、玄德公二人为臂膀,兵下江东,与孙氏将校角力不成问题。”
刘琦微微颔首,问道:“玄德公兵镇新野,不知是否愿意同琦下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