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助王诛贼
2023-07-15
第二天一早,令狐延保便派人将连夜清点的樊城人员物资收获计簿送入大营,李泰也满怀期待的将这计簿阅览一番,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原本在他看来,南梁在萧菩萨上台以来便承平已久、少有内耗,纵有什么对外战事,也并不发于江汉,樊城作为汉北大城,必然也是储蓄丰厚。
但是樊城武库和粮仓全都储蓄不多,其他物资种类更是几近于无。原本他还怀疑是刘方贵这个守将监守自盗,将城中物资转移到了别处去了,结果在审问多名城中军民后才知城中储蓄早在开战前便被运回了襄阳,就连守军的口粮都需要由襄阳方面每隔三天送来一次。
襄樊两城向来有“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这样的评价,樊城向来不以牢不可破而著称,战前有这样的调度安排倒也无可厚非。
但对守城将士而言,守着一座全无物资储备的城池自然是没有什么安全感,尤其当后路襄阳对于此间守将态度不佳、甚至颇有恶意流露的时候,更让樊城变作了无从附着的无根之木。
物资收获虽然不多,但其他方面倒还可观。城中军民近万,战损和逃亡并不多,大部分都安在城中接受整编,这自然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除此之外,城南水栅码头处还停泊着大大小小近二十艘舟船,同样也颇为可观。尤其是樊城这座城池本身,被完好无损的移交过来,如果据此继续向襄阳进攻,无疑是一个最佳的前进基地。
荆州众豪强们对于拿下樊城可谓是振奋至极,他们世代居住此乡,同梁人也是对峙年久,记忆中还没有魏军将领突进到这一步。于是便纷纷冲入樊城,站在城墙上望着眼前的汉水与一水之隔的襄阳,不免豪情激扬、顾盼有光。
襄阳方面反应倒也迅速,上午时分便又有使者船只抵达北岸,李去疾留在了襄阳陪伴主公李晓,只着员带回了亲笔书信与信物向李泰确认此事为真。
虽然昨日就知此事应该不是假的,所谓遣员确认只是缓兵之计,但当看到李去疾的传信后,李泰心内也更加镇定。
他用这个身份于此世道内生活数年,自然也认同了与家人们之间的感情,心内盼望着一家团聚。不过看李去疾传信的意思,这愿望要想达成,想必还要经历一番波折。
不过随着樊城投降,李泰优势大增,自然是要主动出击,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为了避免让萧詧以为捏着他老子就能狮子大开口,李泰并没有亲自接待襄阳使者,而是着令长史令狐延保代他出面,再次重申此次出兵的根本原因,让襄阳方面为之前出兵冒犯之事来做请罪道歉。
如果襄阳方面仍然拒绝就此表态,那么其他问题一概免谈。毕竟如今李泰也是大孩子了,三天两天见不到老子也不算大事,就看襄阳方面拖不拖得起。
当使者将这一情况转告襄阳时,岳阳王虽然面上仍是羞恼不已,但其实心里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敌军兵锋已经将悬汉水直指襄阳,境内又有京兆杜氏这样的不稳定因素,他已经是焦头烂额,结果对面却仍然只是重复之前的要求,这应该算是极为宽大了。
不过鄱阳王北伐终究是朝廷的意思,他如果越过朝廷向对面赔礼道歉,也难免要遭受弹劾非议。
有鉴于当下危困局面与对面强硬态度,岳阳王便又召集州府官佐与治内强宗望族商讨是战是和,最终达成议和的共识,以京兆杜氏的杜岸与出身河东柳氏、柳仲礼的族弟柳庄为使者,前往汉北出使赔礼。
之所以用这些豪宗族人为使,当然是为了分担这件事所蕴藏的政治风险。而这些境内豪宗肯听从岳阳王的安排,自然也是受迫于近在咫尺的兵危,岳阳王算是初步达成了以外敌来制衡治内强宗的意图。
当这一支使者队伍抵达汉北的时候,李泰这才露面在樊城北面大营中接见他们一行,并且将荆州群属毕集于大帐中,当众接受了襄阳方面的赔礼道歉。
荆州群众观此一幕自然是群情激扬,彼此之间对峙多年,除了利益上的纠纷之外更多了一份意气之争,但凡能够压过对方一头,心中便会充满了满足感。
他们本以为此次出战未必会有什么成果,却没想到能够攻城略地、饮马汉水,逼得襄阳遣使道歉。哪怕是没有其他方面的收获,单凭这一点撤军之后都足以夸耀乡里!
“使君威武!万胜!”
帐内不知谁人起了这么一个头,很快便有人有样学样的喊叫起来。初时还只大帐之内,继而便扩及到了帐外军营之中,乃至于响彻整个汉水北岸。
李泰听到将士们呼喊声,心中也是不免豪情洋溢,再看那两名使者包括一同被引至帐中的蔡大宝各自都面有沮色,便又和颜悦色的对他们笑语说道:“两边能够止戈修好,诸君之力也。请归后转告贵府萧大王,我自知前事不当独诘萧王,但入镇以来所见人心惶惶、民情不安,若不奋起,恐将不治,不得已为此险计……”
几人听到这话神情更苦,你还不如干脆就说看我们不顺眼、上来踹两脚,也好过明告我们就是为的杀鸡儆猴。
“幸在萧王仁厚为怀,愿意捐弃前嫌、重修边睦,我亦深受所感,就此罢兵,不复再前,以免惊扰汉南百姓。前情虽然有裂,弥后必然更新。”
说话间李泰站起身来,解下腰际佩刀着员递给蔡大宝,继而便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使人间和气不失调和,谁又会意气激扬、以命相斗?萧王尊体雍容、胸怀更大,解此凶器,请奉于王前,以王祥和之气感化这凶铁顽兵。”
蔡大宝见状后连忙两手举起捧着这柄佩刀,欠身回答道:“下官一定将使君雅意转告大王,盼望两边自此以后群声论道、再无金铁交鸣!”
此间正事结束后,那使者杜岸便又入前请求能够讨论一下他被俘兄弟杜幼安事,瞧其焦急神情,看得出也是手足情深。
这种小事自不值得李泰出面,他自己的爸爸还被扣在襄阳呢,索性便安排一名门生与之商讨救赎俘虏事宜,而他自己则就是跟蔡大宝讨论该要如何赎回他爸爸了。
“首先多谢萧王与蔡参军等对家君关照之恩,前者家国不安,以致父子失散于人间,让我背负不孝之仇。此恩深矣,倾家难报!”
待到屏退众人,李泰便站起身来对蔡大宝深作一揖。
蔡大宝见状后忙不迭侧身避开,并有些手忙脚乱的还礼道:“使君言重了,令尊风采脱俗、学识富丽,虽然漂泊江湖,不失澹然之志,我幸从与游、获益匪浅。虽济之饮食,但却得映灵光,实在不敢自夸关照。”
“蔡参军不必自谦,家君亦曾教我,有恩必报。今在戎行之中,事物调度有失从容,但大恩却不可俭谢。今者且具礼册,敬请笑纳。归镇之后,月内再遣员于此敬赠,若短寸帛,蔡参军可以白于天下笑我忘恩负义!”
李泰掏出一份早就拟写好的礼单,直接递到了蔡大宝的面前,蔡大宝却连连推却不肯领受、甚至都不看上一眼:“使君知恩图报、孝义感人,但我与令尊结义本不在物,贸然领受、有亏情义……”
见蔡大宝如此反应,李泰也不由得感慨原来南梁也并非尽是唯利是图之辈,但他还是着员取来火盆将礼单投入其中并正色道:“此事天知矣!蔡参军高风亮节,我不该以俗物玷污。但天下不安久矣,南北离乱不乏,家君得全是幸,更不知多少人客死异乡。
若蔡参军实在不愿纳货于私门,那么我冒昧恳请蔡参军能用此赠货造楼于襄阳城中,抚恤济助失乡寓居之客,我亦于穰城之中造楼以应,蔡参军肯否应事?”
蔡大宝眼见李泰盛情难却,所提出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略作沉吟后便点头道:“使君着眼宏大、义气感人,某得授计、附于骥尾,荣幸至极,安敢推辞?”
听到蔡大宝答应下来,李泰也颇感高兴。
他本就一介俗人,所思所计名利而已,信中已知蔡大宝对他老子颇多关照,受人恩惠若不表示也会感到不自在,既然蔡大宝不贪财货,索性便助他扬名。
顺便借着此事调和一下江汉之间的南北矛盾,让人们不要再视对方为生死之仇。至于他在穰城中造这么一座楼,当然也是为的日后方便招揽南梁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才。
“岳阳王乃皇家宗孙,人间事物想必无求于我,但我亦不可无所表现。前所据得下笮、樊城等诸城戍尽数归还,以全王之治土!”
李泰又讲到对岳阳王萧詧的报答,同样非常豪迈,他本来也无意驻兵此间,不待对方开口便先提出归还失地,并且还要埋下一个钩子:“得于此、返于此,非礼也。此番攻进,使我得见贵府人事弊病重重,乡里凶顽竟敢自恃乡资而骄狂无礼、谋逐名王,实在可恨!
此等不忠不义的宗贼恶徒,人人得而诛之,萧王若欲荡平,我愿遣兵助之、报答前恩。贼破即还,绝不逗留叨扰,请蔡参军归后一定要转告此情,我于沔北静待萧王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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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父子团聚
2023-07-16
“强而不虐,知恩必报,有仁勇之风,李仁略有一个好儿子啊!”
襄阳城中,当岳阳王从蔡大宝口中得知李泰愿意归还前所占据的城戍领土、作为他善待其父的回报时,忍不住便笑逐颜开,并对李泰连连夸赞。
他之所以诸多容忍、急欲求和,也是因为汉北领土的丢失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如今失土尽皆归还,且还不需要他派遣一兵一卒,以仁义感化敌将,不战而屈人之兵,又比那些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武夫高明得多。旁人如果再想据此向他发难,也只是助他扬名罢了。
李泰此番不只是归还失土,更是赠送给岳阳王一个雅重士流、德洽远邦、威服异国的美好形象。
这无疑会大大提升岳阳王的个人名望,这在本来就重视时誉品鉴的南朝政治生态中,就等于直接增加了岳阳王的政治资本。
单单只是这一点,岳阳王已经是倍感满意。
正如李泰所言,他身为天家贵胄,对于人间俗物不仰他人,可是这种政治资源的获取机会却是分外难得,尤其是以他这样一个比较尴尬的身份,获取名望资历的难度又比别人大得多。
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后,可以说只要他在雍州刺史任上不犯什么大的错误,或者被人不计代价的针对,朝廷一般也不会考虑撤销他的职位。
毕竟如今的李泰也称得上是虏廷名将,少壮英勇且纵横东西、无所禁忌,如今的战绩又要加上一条饮马汉水。国中换了其他人来镇守襄阳,谁敢笃言能胜之?唯有他岳阳王萧詧,一言可退敌师!
因此岳阳王这会儿心头阴霾尽消,羞恼烦躁更是荡然无存,而当听到李泰表态愿意出兵助他收拾治内豪强大宗时,他也下意识的忽略这提议中的险恶一面,只是又感叹道:“非常之人,乃成非常之事。这李伯山旧年投附关西,可谓势穷。区区短年之内便时名鹊起,想必也是因此公正好义的怀抱秉持。我虽然不用其力,但却敬重其人。”
讲到这里,他又望着蔡大宝微笑说道:“李仁略寓居此乡,蔡参军共之最是友善,诸多照顾。那李伯山如此崇恩尚义之人,想必也不会冷落蔡参军吧?”
蔡大宝听到这话后便也不作隐瞒,将李泰打算如何报答他的事情讲述一番。
“这李伯山,真国士也!燕筑黄金台,千金市马骨,皆古人求贤若渴之行径。若非襟怀博大、雄计待张之人,又怎么会谋设高楼馆阁广济逆旅之人?若平生所计唯朝夕两餐、四季寒暖,又何必推仁及人、访贤于众?”
岳阳王本就爱好招揽才流、蓄养门客,且还因此刚刚获得丰厚回报,此时听到此计顿时便忍不住大加赞赏起来,并又对蔡大宝说道:“此事虽然肇于两位言论,但本就是大公尚义的好事。襄阳本多逆旅悲客寓居谋生,亟待救济。我今且借两位智慧,共事参谋,蔡参军不要怨我多事啊!”
“岂敢岂敢!大王本就赏贤爱士,有孟尝之风,肯预事中,乃天下亡人之幸!”
蔡大宝闻言后连忙说道,当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扫了岳阳王的雅兴,当见岳阳王心情正好,才又开口请示道:“汉北李大都督虽未直言,但其思亲之情溢于言表。既然已经两下止戈、重修边睦,下官斗胆请问需要何时礼送李仁略北去?”
“人之所以能够相谋于事,在乎信义。李伯山他既然豪迈许诺,我又怎么会斤斤计较、不肯归其至亲?便在明日,请蔡参军再劳行一程,代替我礼送李仁略北去。”
既然对方都这么豪迈敞亮,岳阳王也不想被对方看低,当即便表态说道,但是很快又脸色一变,长叹说道:“唉,终究是我仍然势力微弱啊!纵然有投奔麾下的才流,也不能留用于治内。
这李伯山气魄雄大、风骨可观,兼之仁勇多智、君子秉性,若能投我门下,来年未必不能成我之韦虎。可惜、可惜……”
讲到这一点,岳阳王真是满腹的遗憾、绝非作伪。
虽然彼此还没有见过面,但仅仅只是他自己所知所见李泰的事迹就已经让他非常欣赏,其人出身年龄、行事作风等等,可以说是都深合其意、无可挑剔,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以府中这上千门客换取李泰一人为其幕僚。
不过这注定也只是想想罢了,抛开他这一个宗孙王爵的身份,如今李泰在西朝的权柄势位都已经不逊于他。哪怕他再有热情,也深知招揽对方为己所用乃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出于对李泰的重视,岳阳王在这一晚又亲在王府设宴款待李晓一番,希望他北去之后也不要忘记寓居襄阳的这段日子,能够为两方边睦友好继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面对着岳阳王的热情招待,还有王府群众们那隐含着羡慕嫉妒的恭维,李晓不免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他自知这些人对他这番态度,全都是因为他那个驻兵汉北的儿子,尽管这两天拉着李去疾询问倾听了许多儿子崛起于关西的事迹,但他仍然自感非常的不真实。
他对关西人事典章了解不多,也无从准确的判断出儿子如今权势地位究竟是达到了怎样的层次,可当见到岳阳王这个南梁宗王、雍府长官都对他多有恭维夸赞,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面对众人祝酒也都来者不拒,不多久便被热情的群众们灌得大醉起来。
尽管一夜宿醉,但第二天李晓还是早早的便醒来起床,亲自打点行装、准备北去。
房间外响起人的脚步和私语声,李晓推门行出,见到院落里除了十数名一路追随自己至此的部曲家人外,还多了几十名壮卒与侍女,一问才知乃是岳阳王赠送的士伍。
除了这些士伍之外,院子里还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箱笼,箱笼里从日常饮食器物到金玉摆饰之类应有尽有,且都精美得很、价值不菲。
“这、这是……”
一名王府属官入前笑语道:“大王亲作教令,襄阳虽然不是李学士故土,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学士寓居于此非是短日,特以此乡日用诸物随赠学士,来年学士思而不见,览此诸物可以略遣别情。”
李晓听到这话后又连连摆手推辞,他本来就不贪图财货享受,又恐给儿子招惹贪污纳贿的非议,自然不敢接受这些赠送。但那王府属官只说大王有名,不敢回应李晓的推辞,使得局面有些僵持。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李去疾走上来示意那王府属官先行离开,然后才又对李晓说道:“既然此间大王热情难却,主公不如笑纳所赠。此间赠送多少,想必能从阿郎处所得更多。”
李晓闻言后却摇头正色道:“儿郎立功艰难,亲人岂可纵情毁坏!长堤崩于蚁穴,旧年高使君何以不容于关东,足以诫于当下!关西同样也是镇人当国,积毁销金、群众竞啄,勿为一时之贪纵而遗祸于长久!”
他仍不肯接受这些人货赠送,着员将那些财货器物搬入房间中封存起来,又让那些男女士伍待在院落之中,只带着自己十几随从离开此间。
很快岳阳王便也知道李晓的固执,他虽然佩服其人风骨,但这些人货赠送说到底还是要摆给汉北的李大都督看的,所以一边安排人员护送李晓登船北去,一边又安排舟船将这些赠送的人货装上随行于后。
李晓站在船舱外眺望着汉水北岸,心情激荡不已,完全不能安坐下来。由于樊城还在封锁状态,他们不能经樊城水门登陆,须得绕过樊城在东面江堤靠岸。
随着船只绕过樊城,视野豁然开朗,江堤上甲士林立、旌旗招展,望去一派肃杀威武的景象,而在这些甲伍队列的后方,则竖立着一座威风凛凛的大纛。
迎风烈烈的大纛下方,同样站立着一队身披甲胄、威严满满的卫士,在这些甲士们的中间,他们的主将身披银甲、手扶佩刀,视线平望江面,眉眼间满是期待。
站在船上的李晓这会儿更加的激动难耐,不顾船身的摇晃,踮起脚尖来向着岸上希望,当其视线望见那银甲主将的身影时便再也挪移不开,视野中更没有了其他的景物。
船只缓缓靠岸,李泰阔步走上前来,一个箭步跃上船来,两手托住因船身磕碰而身躯摇晃的父亲。
李晓两手死死扣住李泰的臂甲,视线紧紧盯住这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张开嘴深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才发出了声音:“阿、阿磐,你是阿磐?是我儿阿磐……这是梦,还是真?”
李泰听到这颤抖的声音,鼻子不由得一酸,他反手托起父亲仍在颤栗的臂弯,垂首轻呼道:“阿耶,回家了!”
“回家、回家!我有好儿,引耶回家……”
李晓听到这话,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却又羞在儿子面前作涕泪状,转头面向汉水,捂着脸呜咽起来。
第545章 户有幼麟
2023-07-16
今日的汉北大营中又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氛围,为了庆祝此番战事进展顺利,将主李大都督犒劳诸军,诸营将士各有加餐,作战勇猛的功士各有赏赐、归后即给。
李泰并没有将自家私事喧闹诸军,只是在大帐中摆设宴席为刚刚归来的父亲洗尘并款待送行至此的襄阳使者。
席中诸将自然是知道这样一桩喜讯,他们也都分外好奇究竟何等人物培养出李大都督如此出色子弟,故而在宴席中争相祝酒,那灼热眼神瞧得李晓心里都有些发毛。
抛开群众过分热情所带来的不适,李晓也留意到他们对自家儿子那种发自肺腑的恭敬服从。眼见儿子在下属们心目中如此威望崇高,李晓也是深感与有荣焉。
当见到儿子面对群众恭维应答得体、游刃有余的样子,李晓心中更是感慨倍增,自豪之余却又不免暗生遗憾。
儿子已经是茁壮成才,自然让他大感欣慰。但因为改变太大,也让他颇感陌生。父子因为战乱而各自流落一方,分别数年之久,如今能够重聚自然是让人欣喜,但他却错过了儿子成长改变的过程。
李晓虽然出身陇西李氏,但本身对于官场交际的场合却并不熟悉,他解褐初授之年恰逢河阴之变,侥幸免于灾祸自此后便对出仕做官敬而远之。若非受到高仲密这损友裹挟,至今怕是还在清河乡里隐居。
如今同亲人阔别重逢,相对于这些场面应和,李晓更加希望能与儿子对坐深谈,各述别来种种。但见帐内群众殷勤簇拥,自家儿子也是神采飞扬,他也不愿扫了群众兴致,便安在席中细啜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