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国中新经废立,宇文泰本身的威望也是大涨,中外府群众因此希望他的名位更进一步,这一点御下之能宇文泰还是有的。
但这一封奏章的不寻常之处在于,李穆他们并不是简单的为其请封王爵,而是特意指明了请以岐阳之地裂土为国以封宇文泰。
宇文泰崇古复礼、推行改制,本就是以周公自诩,而岐阳便是先周祖庭,一旦封国于此,那无疑指向性更加明确,也让他的名位初步具有了法理因袭,这就让宇文泰不得不动心了。
他心中自知眼下逐项改革刚刚颁行未久,见效如何尚未可知,再大进一步则吉凶难测,不免有些操之过急。
可是这恰到好处的撩拨却又让他心痒不已、欲罢不能,同时忍不住忿忿道:“此必非李显庆等能为巧谋!彼类勇则勇矣,却不能揣我心意至深!”
他当然希望名望能够更进一步,但若说有多迫切倒也未必,因为眼下他正一步步紧锣密鼓的铺垫,眼见的未来,此事也是顺理成章。可现在这一点提前,恰好卡在了他的敏感点上,让他心情不复淡定。
心中诸多权衡,宇文泰却迟迟难以决定,恐怕此事过于冒进而遭到阻滞。虽然他也能强行通过此议,但加强自己的名位是为的让他能够更加的名正言顺,而非一步步的沦落为站在群众对立面的独夫。
“还是交付天子决定吧!”
宇文泰纠结了许久,才又让人取来一对赞颂新皇登基的奏表,加上这一份一起送入宫中让皇帝亲自批阅,心内还自欺欺人的盘算着,如果皇帝不将此奏章发放门下集议,那说明火候未到,他封王之事便仍要缓上一缓。
可是如果皇帝当真没有这么做呢?
想到这一点,宇文泰又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旋即眼眸中便泛起了冷冽的光芒。
第785章 群声寂寂
2023-12-01
门下省侍中,本是出入禁中、近侍帷幄的皇帝侍臣,执掌奏事纳谏并参谋机密,有的还兼知尚书省事,可谓是清贵显要的心腹之选。
但是如今的西魏朝中,太师宇文泰便是皇帝最大的心腹,自然也不需要其他的心腹陪伴,于是侍中的本职便渐渐的流为虚设,仅仅只保留下来这一官职名目作为一个常规的荣誉性加官。
如今的西魏,随着各种官员转迁流程制度化,更是形成了侍中、骠骑、开府这样的官职配合。如此所授任的侍中,有的甚至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更谈不上是什么近侍帷幄的心腹。
但当国中有什么大事,皇帝不能一人独断,或者需要群众广泛参与来达成什么共识的时候,侍中这一加官便成了能否参与会议的条件限制。
今天便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自禁中发出的奏章连带着皇帝诏令门下集议的命令一起送达皇城中的门下省。但门下省官署却根本无人值守,传令的宦者在左近官署一通寻找,这才找到刚刚从南梁旅居回国不久的江阳王元罗,请其前往门下省领取诏令。
元罗旧年出镇汉中,因南梁名将兰钦进逼,干脆带着汉中一起投降了南梁,在南梁一待就是将近二十年之久,一直等到侯景之乱被平定之后,宇文泰才通过荆州总管府请江陵方面将之送回。
元罗的一串官衔当中恰好也有一个侍中的加官,按理说这种加官不应该领直省事,可问题是眼下西魏朝廷中也压根就没有安排直省的侍中,就连门下省都成了官员到皇城奏事临时歇脚的地方。大家都是加官,所以便也不分主次了。
换了其他人,大概还会识趣避开,毕竟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事情发付门下省,更何况如今宇文太师还在朝中,有什么事情是中外府不能决断的?
但元罗归国不久,本就赋闲之身,今天到皇城来还是想拜见太师宇文泰,希望给他安排个岗位继续发光发热,送上门来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推脱,于是便直入门下省正堂,不客气的将奏书和诏令都接了过来。
当元罗打开奏书看到是为宇文太师请封王的时候,心脏顿时都狂跳起来。倒不是因为愤慨,他在南梁一住就是小二十年之久,又经历了侯景之乱的一番动荡,就算有什么家国情怀也早已经消磨光了。
看到这奏书内容后,元罗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他正愁找不到法子向宇文泰献殷勤求呵护,总不能继续爱嫂子,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皇帝诏书中说召集门下群臣共议此事,但今整个门下省只有自己一个侍中,他对这事当然不敢反对,那事情不就成了吗?
当然,元罗再傻也明白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他脸再怎么大也不敢说凭一己私意便给宇文泰封王。但他也实在不清楚西魏这边是个什么人事流程,又恐别人将此事从他这里夺走,索性揣起奏书和诏令便往丞相府去,打算求见一下宇文太师请其面授机宜,指点自己该要召集那些侍中来敲定此事。
对于这一位旅外归国的宗王,宇文泰还算比较尊重,听到其人求见当即便召入堂中来相见,可当看到元罗从怀中掏出的奏书和诏令,他却气得直翻白眼。
宇文泰正是因为不想在这件事中表现的存在感过于强烈,这才将奏书推给皇帝,如此一来即便事情不成也不必太过尴尬,而且他也想借此看一下国中人心如何。没想到自己纠结好久才送出去的奏书,转头就被元罗这个货又给送回来了。还有,谁让这货入直门下省事的!
被元罗这家伙搞得有点猝不及防,宇文泰便也不给他面子,当即便站起身来走出堂去,着令淮安王元育速速到皇城来暂直门下省事,并负责召集在京的侍中们前来讨论此事。
元罗满腔热情的前来逢迎宇文泰,结果却没想到事情落到元育头上去,心中自是颇感失落,但当听到在京侍中都有份参议此事,顿时又来了精神,于是便又返回门下省直堂等候起来。
不多久,杨宽从另一侧溜达着过来,抬眼见到直堂外徘徊的江阳王,于是便走上前来微笑着打声招呼。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元罗已经有些诧异的说道:“华山公当真勤于国事,遣召诸位侍中集议宇文太师加封之事的使徒行出未久,公便入堂来候了。”
“加封?宇文太师?”
杨宽听到这话后顿时诧异的反问一句,旋即便连忙摇头道:“大王误会了,卑职今日在直尚书省,并不知此间有什么要事需作商讨。”
说完这话,他便也不再继续留此寒暄,快步的离开门下省官署,旋即在皇城中找到一名相识之人,着其再返门下省附近打听询问究竟什么事需要发付门下省商讨。
皇城中就连皇帝准备谋杀权臣的事情都不能保密,更不要说本就不需要可以保密的事情,因此杨宽很快便打听到了发生了什么,旋即便快步离开了皇城。
近日聚集在京中的高官还是蛮多的,杨宽离开皇城不久,便在宫门前大街上看到几名被召集的侍中正向此而来,于是他便躲在道边,着令家奴入前小声通知。不多久后,几人也都各自托辞有事,在宫门前不远处直接退走了。
但是也有例外,像是李穆等人便呼朋唤友的直往皇城而去,准备继续当众重申他们的诉求,为主上争取王位。
然而今天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经过整整一天的等待,最终来到门下省的侍中们也不过只有不到十人,甚至就连宇文泰自家的子侄亲属们也都没有露面。
侍中之职在西魏国中很是泛滥,但凡达到了一定的级别几乎都会有这一加官。在如今的长安城中,不说有一百个,二三十个有此加官的是有。
但是且不说会议的结果如何,单单愿意参加讨论的便只有寥寥七八个,虽然也不排除有的人真就有事、不方便参与这一会议,可也不会巧到大部分都恰好有事,缺席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第一天的会议召集明显不成功,自然也难以达成什么能够具有说服力的共识。而这件事情也在长安城中彻底传扬开来,大凡有资格了解的基本都有听说。
且不说当事人宇文泰面对这一局面是否愤懑焦虑,作为始作俑者的李泰却是不慌不忙的仍在走亲访友。
他的另一个表哥卢柔将要嫁女,嫁给韦孝宽的侄子韦瓘,所以李泰也趁着自己还在京中,着令家人准备礼物,自己亲往祝贺一番,顺便要跟韦孝宽谈一谈。
不过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出门,他丈人独孤信已经风风火火的打马冲入宅门之中,看到仆人正在给李泰的坐骑安装鞍辔,独孤信便连连摆手阻止,并且示意李泰随他一起入堂说事。
“刚才皇城中发生一事,伯山你绝对想不到?”
独孤信算是得信比较早的人之一,他的消息源头还在内宫中,故而比适逢其会的元罗还更早知晓,于是便着急忙慌的来告诉李泰。
李泰也懒得配合丈人卖关子,闻言后便笑语道:“丈人要说的是否武安公李显庆等为太师请封王爵一事?”
“你竟然已经知道了?”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自是颇感诧异,没想到李泰久不在京畿中,但是消息却比他还要更加灵通。
李泰见状后忍着笑意点头道:“我知道,前夜便知,因为这正是我指点李显庆他们做的。”
“你做的?为什么?何以如此不智?”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顿时更加的惊讶,瞪着眼满脸不解的望着李泰说道,一副仿佛被抛弃的神情。
第786章 小事而已
2023-12-02
独孤信有这样的反应,李泰也并不感觉奇怪。
从个人感情上而言,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就会下意识的抵触昔日的同伴跃升到更高的层次,毕竟只有相对平等的人际关系才能维系长久。
从政治情势上来说,大家共奖王室、势位等夷,就算以你为主,但我也出力不小,你想在势位上更进一步,问过我的意见没有?有没有给我准备向匹配的回报?
还有一点是李泰所不了解的,那就是宇文泰在联络诸位柱国和其他各方势力的时候,估计也对接下来达成什么样的局面有过一个提前的交底和承诺,即就是此番废立只会做到哪一步,而不会动作过激的一下子达成太多目标。
如果宇文泰没有提前告知众人他要谋取一个王爵的事情,那么作为幕后推手的李泰就会变得很尴尬且危险。
因为这等于是打破了废立前后所形成的一个政治默契,如果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还倒罢了,如果不顺利的话,那就有可能遭到诸方势力的声讨,甚至宇文泰也有可能会对这一自作主张的行为严加斥责、从而划清界限。
这就等于是主动将相对应的风险揽在自己身上,但最大的好处却只归宇文泰。如果李泰是一个入事不久,仍然渴望赏识、希望能够在霸府进步的小萌新还倒罢了,可凭他今时的权势地位再这么搞,的确是算不得聪明。
听到独孤信直言这么做实在不智,李泰也并不羞恼,只是又笑语说道:“有的事情,总需踏出一步,至于究竟是谁踏出,倒也不必区别分明,毕竟这只是一桩小事罢了。”
“小事?这怎么能算事小?你又不是不只国中情势如何,一旦太师他得此显位,国中必定大变不远,届时无论是内外在事的群众、在朝在野的百姓,谁又能够免于波及?”
眼见李泰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独孤信不免便有些气急,全然忘记了之前还在表态他会坐望李泰自由发挥,乐见其成。
“就算太师不得显位,难道这一天就会远吗?即便国中遭遇大变,这也并不是不可预料之事。六镇兵变以来,大河南北几人称孤、几人道寡,宇文太师既非不肖,又非最贤,不过其中一员罢了。而关西之于天下,也不过只是一隅。”
李泰闻言后便又笑语说道:“丈人也阅历深厚、历变多年,这样的事情应该也已经见惯,何以仍然还如此执迷?”
独孤信听到这里,也不免愣了一愣。他没想到李泰突然将话题扯到这么大,一时间也在怀疑莫非真的是自己小题大做、过于敏感了?
但略加沉吟后他便回过神来,才又开口轻斥道:“小子休要狂言天下,你我本就这浅塘鱼虾,纵然天下大旱,也不解我淤涝之灾!山林或有参天巨木,于我也不及这当堂顶梁的朽木关乎切身。此事如果易为,太师何不自作?你专心东南事务即可,何必揽此麻烦上身!”
李泰这几天其实也在思考宇文泰何以不称王、或者干脆踏出最后一步,真正的阻力究竟在哪里?认清楚这些,对于他之后的道路也会有着极大的借鉴价值。
是来自元魏法统的威慑力吗?老实说六镇兵变以后,这东西的价值便被搞得稀碎,是人是鬼都能来插上一手,别说北魏内部闹得热闹,就连萧老菩萨都能派人到洛阳立上一个皇帝。
讲到王朝乱世傀儡皇帝之多,恐怕没有朝代能够超过北魏。更不要说,如今东魏已经完成了代魏,也没见那些元魏一老一少们哭爹喊娘的要与国偕亡。折腾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有点心累,真的是毁灭吧,赶紧的。
是来自独孤信这些等夷强臣们的阻挠吗?虽然说独孤信这样的人心思有点多,并不纯粹的效忠宇文泰,但其实他们内心里也希望能够建立一个以镇兵为主体的政权,这一点东边的北齐版本已经领先了他们一大步,所以宇文泰真要篡魏的话,他们表态支持也算是一种政治正确。
至于说在镇兵里边拆分什么亲魏派,那也属于是为了争论而区分。就像高洋称帝的时候,也有很多晋阳勋贵不支持甚至是反对,但他们绝对谈不上忠于魏室,只是为了借此要挟以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历数西魏国中几支可以勉强作为一个团体加以论述的政治势力,其实都不太构成宇文泰真正上位的阻碍,要么是实力不够,要么是动机不足。
唯一勉强可以算得上的,那就是关陇当地豪强世族们态度或许有点暧昧。而他们态度暧昧的原因,也并不是要抱残守缺的继续接受西魏的统治,而是宇文泰家族在关西的声望仍然略显浅薄,加上霸府并没有提供给这些关陇世族足够让他们动心的利益分配方案,双方仍然处于一种互相试探彼此底线的博弈之中。
这种博弈的状态很微妙,关陇豪强们一盘散沙,各自其实都不具备和霸府博弈的实力和资格,但是由于府兵制的原因,他们在理论上又存在制衡宇文泰的能力。
宇文泰当然也想化解这种掣肘,但是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具体接洽的政治联盟,而且随着苏绰的去世,实际上这么一个作为彼此沟通和缓冲的桥梁都没有了。
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的摸索,来逐渐增强这些人对他的认同感。常为后世议论的大赐胡姓,便是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手段,并不亚于后世的颜色革命。
后世不乏人常常诟病西魏人没有骨气,居然就这么大规模的被人改换姓氏而完全不敢反对,但其实是忽略了当时社会的一些源远流长的因素。
自五胡乱华以来,胡虏在北方肆虐闹腾了足足数百年之久,自然而然的给人形成一种骄横暴力的印象。北魏作为一个鲜卑人为权力主体的政权,鲜卑人也天然享有着更多的社会资源和上升机会,这又是一个维持长达百数年的传统。
后世资讯那么发达,都有人感觉屎拉裤裆是文明且自由的生活方式,中古时代本就信息闭塞,意识形态的进步和迭代只会更加缓慢,甚至会大大滞后于现实的时势发展。
所以大赐胡姓对关西群众而言,非但不是一种羞辱,反而更像一种庇护和包容,并且意味着原本鲜卑人所享有的各种资源和机会也向他们开放。
被赐姓的对象往往都是对仕途进步有要求的中上层武将,在他们周围和他们更往上,仍然是鲜卑人占据绝对的优势,这更会强化他们能够因此获取更多政治资源的认知。而中下层则隶属于各自的将主,将主既然接受赐姓,他们自然也要追从,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宇文泰也属于扯虎皮做大旗,利用时代的普遍认知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大家都是一身毛,也就别说我是猴,领域一开,大家都是兄弟,而且我家的饭食要更香甜呦!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糊弄,还是有许多无论智谋见识还是社会地位在原本社会结构中便非常出众的人,要搞定这些人更加困难。
他们在明面上未必有着显赫的权势,但在乡野间却享有着广泛且深厚的影响力,能够不动声色的便影响许多的人。对于这样的人,要么就给予更大的利益获取认同,要么就加以制裁打压,削弱其影响力。
独孤信所说的麻烦,就是指的这些还没有被搞定的群体。宇文泰现在都没有重点去关照说服这些人,李泰却贸然将其进程推动一大步,那么关注各方反应的任务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如果谈不拢的话,他的确就会有不小的麻烦。
“丈人应知我对东南局面用心之深,绝不容许有什么意外影响到彼处人事安排。所以有的事情哪怕不合时宜,也不得不勉强做上一做。”
李泰又正色对独孤信说道,希望这老丈人不要干扰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独孤信闻言后却又摇头道:“太师何人,我比你要更清楚。他若心存决意,单凭这一点也不足以打动他。而且,这当中的人事纷扰太过复杂,你既然专心东南之事,还是不宜涉此太深。不如尽早抽身,余下的事情我来为你收尾,尽力斡旋。”
见独孤信态度还是如此,李泰感动之余也有些无奈,略作沉吟后便说道:“料想丈人此日应该也没有别的要事在身,不如便同我一起看一看我如何处理这些纠纷。”
独孤信闻言后便点点头,明显是觉得李泰有点搞不定这个局面,毕竟他久不在国中,对于国中的人事生疏、判断有误也属正常。
于是接下来李泰便吩咐二弟李超带着礼货先去表兄卢柔家中,他要过一会儿再去。反正今天也非嫁娶正日,他也只是提前道贺一声,免得不久后便要离开长安而失礼。
然后李泰便带上一队亲兵家将行出家门,独孤信自然也带着随从们一同上马,当见到李泰要往城外去,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后便知。”
李泰先卖一个关子,只在前方打马疾行,出城后便直赴霸城县而去。
一众人快马加鞭很快就来到霸城县乡里一处庄园门前,庄人见到这么多的人马涌来,各持手持棍棒于门前聚集戒备。
“你们这些拙眼家奴不识贵客,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速速入告主人,道是太原公李大将军因之前请托,今日亲自登门言事!”
同行的被赐姓宇文氏的王罴孙子王述自队伍后方冲出,指着那些警惕的庄人呵斥道。
庄人们闻言后这才告一声罪,然后赶紧入庄禀告,不多久一名中年人带着数名家人匆匆行出,见到李泰和独孤信一行,脸色顿时一喜,连忙趋行入前深揖为礼道:“原来是大司马和李大将军亲访陋乡,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两位贵客快快入庄,乡居简陋,让贵客见笑了!”
眼前这中年人正是王悦,之前在事霸府,后来台府改组为中外府,诸尚书官也一并辞退,因而归乡统率乡兵。但眼下却闲居乡里,而且一脸憔悴,眉宇间更盘桓着一抹化解不开的愁绪。
独孤信此行只是陪同李泰,因此只是对王悦略微颔首,旋即便看着李泰同王悦交谈。
李泰翻身下马,望着一脸殷勤期待的王悦说道:“今天还有别的事情,不暇入庄久坐,取道至此告诉王仪同一声,之前使人来告之事我已知悉。部曲闹乱虽然有些麻烦,但也未为大患,令郎如今受执于华州,我已经请人多加关照。等到一应事情查实之后,此事也会从速处理,凡所受讼诸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事了之后王仪同再来见我。”
王悦闻言后先是大喜,旋即便又一脸羞惭道:“末将实在惭愧,内外任事多年,结果却因治下不严而遭反噬,还要告请滋扰太原公……”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妥善处理,切勿再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