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户们一家家自己报夏收的收成,然后按约定租额记录租数,回头按此交纳。
一切都很信任与和谐,没有什么斤斤计较,村民报,王氏记,回头按这数把粮送到武家院里来就行了。
酒又倒满一轮,老武笑着也再次举碗,大家纷纷笑着举起酒碗。
这酒喝的豪迈,空气里了也满是收获后的喜悦。
“今日呢还有个事跟乡亲们说一下,那些狼日下的突厥崽子最近在朔方陇右闹的非常凶,虽然咱邻居永康公李大将军镇守萧关,守住了朔方入关中的泾河河谷这一线门户要道,但他们绕到陇右,抄掠秦陇,随时可能从渭河上游入关中来。”
“我是天子元从禁军出身,虽然和在座几位老哥一样致仕退伍了,可咱在此落户九年,生根发芽了,龙桥堡还有一半多的乡亲虽非禁军,但这也是大家的根。
我大娃怀义、二娃怀玉如今都在长安置业买宅,宅子还都不小,我一家人搬过去住也住的下。
但是,那些狼日哈的真要入了关到了渭北,咱老武虽然当年打那些狼崽子时瘸了腿,可难道真要跑?
这是咱家,咱就要把家园让狼崽子肆虐?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怀玉没料到武士恪会突然说起这事来,而且看来他昨天说的突厥入关他就去长安的话,并没算数。
“反正突厥人真要来了,我武士恪不走。我虽老了,可也要拿起刀枪骑上马,跟那些狼日哈的战斗到底,誓死守卫咱的家园。”
其它几名村里的禁军武官,不论退伍了的还是在职的,也都表示不会抛弃家园。
“咱们得提前准备起来,以防万一。”老武这时说出他的想法,要召集村里后生子弟,加强训练,不仅是禁军子弟,还包括其它一半多村民的子弟,青壮年都得做好准备,备粮备战。
“咱们要带弓而锄,佩剑而樵,还要加强下咱龙桥堡的堡门堡墙。”
在老武的带动下,几个老禁军军官们更是激昂无比,都喊着如果狼崽子来了要给他们些厉害。
还有人提议要跟李家庄联合起来,组建一个乡团训练自保,练箭练枪练盾。
这些人大多一把年纪了,可没有一个想着要退要躲,这是他们的家,他们也不想走。
这是怀玉之前从没想过的事情,他脑子里想到的是要不了多久突厥人是真会打进来的,也极可能会抄掠渭北三原,到时这里不安全,想的是漫野的突厥骑兵,想的是如何提前一步安全的退到长安城去躲避。
而根本没想到要在这里武装起来守卫家园,对抗突厥骑兵。
打仗应当是军队的事情,老百姓应当躲避战事。
可现在老武他们的话,提醒了他,龙桥堡有五十名天子元从禁军,虽然这些父子军这些年父子相替,还不如从前精锐,但他们都有禁军之名,大唐皇帝给他们安置在渭北最好的土地上。
他们一些人仍是禁军,有些人则已经由子弟接班,他们是父子军。
这里更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窑洞他们的牛羊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田地庄稼,凭什么要放弃。
面对突厥人,他们有勇气一战。
就着炒黄豆,喝着新酿的浮子酒,一群人很激昂,连不是禁军户的佃户们都很激动,就连侯三这个武家部曲,一样撸起袖子说要干死突厥崽子。
这顿浮子酒散后,老武仍是满面红光。
“阿耶,”
“二郎不用再劝我了,我不会离开的,你走的时候把你大姐小妹和外甥女带回长安,突厥人若真来了,我让你娘也来长安,我们这群男人是得守在这的。”
怀义在旁边没有劝。
“一会我跟刘村正还要去李家庄找李里正谈办乡团的事,你也一起去,你跟李家关系不错,好谈。”老武想拉上李家庄和周边村子一起搞乡团,尤其是看中李家有许多上过战场的部曲家兵。
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去了李家庄,他发现其实李家早就在做这个事了,上次李三娘招人去边关救父最后没去成,但李靖李脩行等人都在边关激战,李家自然也非常清楚现在边关危急,甚至有可能危急到关中渭北。
如今李家庄不少妇孺老弱都已开始陆续送去长安暂居,留下的也都开始在组织家丁部曲们农闲时训练。
大木盾、长枪、弓箭,甚至还有旗帜金鼓演练进退。
甚至李思安还早就向三原县衙和北泉州衙门的报备过了,也得到州县两级的支持。
“武二郎,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李思行拉着怀玉到一边,带他见了长安永康公府来的一位族人,那人见面就向他询问是否见过李三娘。
“三娘子不是在平康坊永康公府吗?”
“昨日一早便不见人了,我家夫人让我来询问下武二郎是否见过三娘子和她身边的那几个婢女。”
“没有,我还是上次在永康公府配药时见过三娘子,之后再无见过,也没见过她身边几位姑娘。”
“三娘是否有向武二郎购药?”
“也没。”
“那万一二郎再见到三娘,或是三娘差人来买药,请务必告之一声,夫人非常担忧,就怕她一时冲动跑去边关,那太危险了。”
怀玉答应了下来,张夫人怎么说也是润娘的义祖母了,这个面子得给。
老武刘村正他们跟李家谈办乡团的事倒了谈的不错,龙桥堡有许多现役禁军,五十名在役禁军,平时是五番当值,每个月只有十人去长安宿卫,有四十人在家耕种,加上各家的丁男中男的子弟,还有其它村民青壮,龙桥堡就可以拉出起码二百人来。
李家庄虽然户数不多,但他们附籍的部曲奴隶多啊,好多还都是上过战场的家兵,甚至长枪弓箭这些不犯禁的武器也不少。
加上其它几个村子的青壮,就他们清河乡东里这一里,就能编出一个三个团来,一团两旅四队二百人,三团六旅十二队。
都是些打过仗的老军伍,他们计划把东里乡团编出三个团,习练长枪弓箭刀盾,每日早晚要训练,并且要保持每天起码有三伙人当值巡逻。
一旦突厥人真的进入关中,那就要集合备战,到时龙桥堡一个团,李家庄一个团,剩下一个团做预备队。
怀玉听着他们在那里非常专业的做着战备计划,很是佩服,虽然老爹以前军职最高,但也仅是个旅帅,可这架式倒起码得是个统军府的统军。
双方还约定旗帜颜色、联络信号等等,连团旅队的头头们,都定好了,武士恪统龙武堡团,李思安统李家庄团,剩下一个团由许二愣父亲许忠义统。
怀玉反而是在边上没法插话,看了一会有些无聊便干脆先回家。
刚到家,结果程处默来了。
“程兄怎么来了?”
“公务,奉太子令给你送一份告身,恭喜二郎,你做官了,太子右卫率府参军。”
他笑着递过一份告身。
这是一份中书省奉旨,以皇帝口吻,写好的称为制书的任命词,经门下省审查通过后再由皇帝画可,原本存档,另抄副本送尚书省办理的正式手续。
经吏部经办制作。
怀玉疑惑的接过,锦绫装裱成卷轴,一看就很不凡,展开,一眼就看到开头敕授二字,最后还盖有‘尚书吏部告身之印’。
这是份官员任命书。
仔细阅读,锦绫卷轴的上等麻纸上抄录着他的乡贯、出身、年甲和任命词,他被任命为太子右卫率府参军事之职,从九品下,另授予从九品下将仕郎散阶。
芝麻小官,流内最低一级。
却也是实打实的有品级职事官,还是东宫武官。
程处默又递来一份敕牒。
凡领告身者也必领敕牒,那是尚书省颁的任命文件。
程处默恭喜道:“你这参军可是太子殿下特授,吏部尚书亲自加急办理,三省宰相连署通过,本来按惯例,吏部给官告身,是要先交朱胶绫轴钱的,但皇太子有令,东宫替你交了。”
这笔官告费还不低,有些新入仕者甚至还拿不出这笔钱。
甚至有些人是常调官,经常调来调去,所以便干脆不领告身,只领尚书省发的录用制书文书的敕牒代替了。
而怀玉不仅白身而得九品参军,甚至告身费都太子替他出了。
“太子有令,让你领取告身、敕牒之后,立马回京到右卫率府报到上任。”
怀玉拿着那告身和敕牒一时有些懵,突然就做官了,有些措手不及啊,二姐三姐都还没见到呢。
“你上次为秦公、尉迟公画的像,做法画符借神力注入画像贴在丽正殿宫门,殿下果然不在做恶梦了,两位大将军也终于不用天天辛苦站岗了,太子很高兴呢。”程处默现在看武怀玉,已经得仰望了。
“赶紧收拾下回长安吧。”
“我这右卫率府参军职责是什么?”怀玉问。
“没啥具体固定职掌。”
(本章完)
第66章 出征陇右
2023-08-01
东宫。
丽正殿。
太阳已高高升起,向来勤政的太子殿下今日却还没起来。
殿中监卢宽前来,长孙太子妃拦下他。
“殿下难得睡这么好,卢监就让他多睡会。”
“禀太子妃,显德殿朝臣们都在等候。”
“今日早朝取消。”
卢宽看到长孙氏态度,只好退下。回到东宫显德殿,宇文士及、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一众常参官都还在等候太子上朝。
“殿下还在睡觉。”卢宽对众人道,“太子妃说今日暂停早朝。”
一群大臣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从没发生过,太子向来勤奋,如今居然贪睡不早朝。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内幕不成。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几位太子心腹直奔丽正殿去,而由詹事府主簿已经升为从四品谏议大夫的魏征却在显德殿上一脸不满,“这才做了几天太子,就已经早朝都不上了,我要进谏!再说,什么时候轮到太子妃说不上早朝,妇人怎可干政?”
丽正殿外。
长孙无忌等又碰到长孙太子妃拦截。
“殿下还在睡觉?”长孙无忌问妹妹。
“嗯。”
“殿下昨晚没睡好?”
“睡的很好,自丽正殿门上贴了叔宝、敬德的桃木画像,贴了黄纸朱砂印符后,殿下三天来都是一觉到天亮,再没做过恶梦,今天更是睡到现在都还没醒。”
长孙妃的舅舅高士廉将信将疑,他抬眼看了眼门口的那两副铁甲兵器,还有门上的那两副栩栩如生的画像。
真跟叔宝敬德就守在那一样。
太像了,而且非常威严霸气,一个手持四棱金锏一个握竹节钢鞭,那不怒自威的霸气。
“这太阳都出来了,大臣们在显德殿都侯了一个多时辰。”
长孙妃道:“殿下难得能好好睡一觉,就别打扰了。”
“真的昨夜睡到现在?”高士廉凑近外甥女低声问:“不是宠幸了谁而贪欢误了早朝吧,里面不是齐王妃吧?”
齐王妃杨氏,是元吉的妻子,隋宗室女,观王杨雄的侄孙女,武士彟续弦妻杨氏,是齐王妃的姑姑。李世民子李恪母杨氏,则是杨广之女。
玄武门事变后,李世民尽杀建成元吉的十个儿子,事后,李世民甚至直接把齐王妃接进宫里临幸,又把嫂子郑观音幽禁宫中。
新太子有没有对旧太子妃怎么样,大家不得而知,但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新太子临幸了齐王妃,甚至十分宠幸。
其实李世民宫中还有两个杨氏,一个后来追封贵妃,生赵王李福过继给建成。还有一个杨氏,后来封婕妤,观王杨雄的孙女,跟齐王妃是堂姐妹。其实李世民后宫四杨,都是弘农杨氏一族的。
长孙无忌高士廉这些李世民心腹,其实很反对李世民把杨氏临幸,但李世民却对这杨氏很着迷,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虽然李世民最后收回了想要直接给这弟媳一个封号的打算,却也没送走,一直留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