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国:若狭之虎的崛起 第44节

  “这也很简单,在下还有一招,”山本重幸回答道,“‘检地’,这个主公应该听说过吧?”

第108章 天文检地

  “检地?!”义重冷不丁地一哆嗦,心想:“这可是他之前想碰又不敢碰的领域啊。”

  所谓检地,说白了就是通过测量和调查田地(主要是农田),以确定其面积和对应的收获量,以决定年贡和负担的兵役数量。

  照理说,检地既能清楚领内田地的具体产量,了解家臣、豪族、国人的家底,也能厘清农民身上负担的苛捐杂税,有助于精准征税,可谓是一项利国利民的政策。

  但是,在那个年代,检地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由于很多家臣、地方势力乃至富农,都会存在隐瞒农田面积、一地多主等问题,从而减少课税和兵役。所以,一旦施行检地,势必要引发这些势力的不满和抗拒,历史上因此而引发的叛乱和一揆不在少数。

  因此,即便有些大名强行施行检地,采取的也是较为折中的“指出检地”,即由家臣或农民自行提交写有面积、收获量等相关资料的账本,以此作为检地的基础,从而避免地方上的不满和抵抗,这种检地显然是不准确、不彻底的。

  义重心里清楚,山本重幸所说的检地,绝非“指出检地”这种虚有其表的检地政策,不然,又怎能激怒逸见昌经呢。

  “重幸,说说看你的想法。”义重询问道。

  山本重幸似乎心里早有准备,义重刚一开口,他便对答如流:“臣所谓的检地,绝非有些地方施行的那种‘指出检地’,而是要派遣检地官员前往当地,对田地(水田、旱田、房屋)的面积、等级进行详细调查,臣称之为‘绳入检地’。”

  “绳入检地……”义重沉思良久,总觉得这个词似曾相识。

  就在他思考之时,山本重幸继续说道:“要实现准确测量,首先就是要统一度量衡。

  臣初步拟定了一套标准,简言之,定六尺三寸长为一间,一间四方(平方)为一步,三十步为一亩,十亩为一反,十反为一町。”

  其次,将水田、旱田分成上、中、下三等,检地官员根据石盛(公定的一反地产出的米的量),乘以测定的面积后,得出最终也是最准确的石高。这一过程中,称量用的枡的单位用若狭或者京都的枡统一。”

  “你等等。”听山本重幸说到这,他总算是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太阁检地’么?!”

  “太阁检地?”这次轮到山本重幸一头雾水了:“什么是太阁检地?”

  义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搪塞道:“没什么,你别在意,继续往下说吧。”

  “继续说?”山本重幸愣了一下,“臣说完了啊。”

  “说完了?”义重苦笑一声,“不应该还有‘一地一作’么?”

  “一地一作?”山本重幸疑惑地看向义重。

  义重便将脑海中呈现的一点“想法”告知山本重幸:

  “因为战乱和历史原因,一块土地上可能会有好几名持有者、耕种者,这就导致很多时候互相推诿、拖延甚至是拒绝缴纳年贡。

  而且据我所知,有的农民会以土地作为借贷的抵押而放弃耕作权,有的甚至因为入不敷出而逃离,这也会导致无法厘清谁是耕作者,谁该缴纳年贡、承担兵役。

  因此,除了重幸伱刚才提到的两点,我认为这次检地还要将耕作者的名字记录到以村为单位的‘检地帐’上,让耕地和农民一一对应,确保他们的耕作权的同时,也要履行缴纳年贡和兵役,这就是我说的‘一地一作’。”

  “不愧是主公,能想出这样一个点子。要是真能顺利施行,那压在农民身上的各种苛捐杂税、重复年贡都会大大减少,领内也会更加安定。”山本重幸一脸崇拜加惊喜地对义重说道。

  “不仅如此,我还要对年贡制度进行改革。”义重继续说道,“既然说检地会触及一些家臣和富农的利益,那我适当降低年贡比例,确保他们到手的数量基本不变,这样一来,不就能有效避免他们的反抗了么。”

  “是啊,检地之后总石高肯定是增加的,我们即便确保领主到手的数量不变,也能保证本家的收入明显增加。”山本重幸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本家现在的年贡比例是‘四公六民’,我准备等检地结束,降低到‘一公二民’或者稍高一点。而且,我还要要求那些领主,除了年贡以外,不得征收过多的税赋。这样一来,农民肩上的担子就会轻不少,领内发生一揆的可能性就会相应地降低。”义重信心满满地说道。

  “何止是降低啊,殿下这么做,怕是邻国的百姓都要涌入若狭呢。”云峰龙兴对此看到十分欣慰,他激动地说道:“殿下这么做,真可谓是施行仁政啊。”

  “确实是仁政,可是主公,您这么做虽然对本家和农民有利,但是那些豪族、国人可是减少了从中谋利的机会。臣担心,他们会借机串联、歪曲政策,煽动一揆,让本家不得安宁。”

  义重当然清楚,历史上的织田信长施行的“天正检地”,以及丰臣秀吉主导的“太阁检地”都曾引发了一定规模的不满和反抗。但义重心里清楚,决不能因为可能存在隐患就因噎废食,越早将检地的政策施行下去,对武田家越为有利。

  特别是现在,义重凭借两场大胜以及上洛之功,在家中的威望和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此时推行检地,产生叛乱和一揆的风险的是最低的。

  “我当然清楚可能存在的风险。”义重微微颔首,但却反问道:“我们检地的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要逼迫那些本就有反心的家伙站出来么?正所谓先破而后立,不趁此机会把这些毒疮给挤破,以后可能会变成更大的毒瘤。”

  “既然主公想好了,那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山本重幸微微欠身,继而向义重请求道:“主公若是相信臣,能否让臣担任此次检地的奉行?”

  “哦,你这腿脚,能爬得了山,下得了田么?”义重莞然一笑,“从丹后到敦贺,这次检地可是个大工程呢,这样吧,我派香川盛久跟你一起,做你的与力,你看如何?”

  “多谢主公,臣定当竭尽全力,确保检地顺利完成。”山本重幸毕恭毕敬地拜伏道,这也算是他出仕武田家以来,接到的第一个大任务,心中自是激动不已。

  “别,千万别‘顺利完成’,”义重笑着打趣道:“你要是顺利完成了,骏河守这个脓包我还怎么挤破呢?”

  最近几章涉及经济、内政,可能比较枯燥,还请大家多多理解。

第109章 暗流涌动

  敲定了逼迫逸见昌经先动手的方案后,义重的心思又转到另一件事情上去了。

  可以这么说,乐市乐座、开拓航线是为了经济复苏,城下集住是为了强化政治。

  至于检地,则是一个另类,明面上是为了增加武田家的税收,是一种经济手段,实际上是削弱基层领主(如地头、地侍)欺上瞒下、从中获利的权力,加强武田氏对领内农民的控制力,从这个角度上说,这是一种政治手段。

  上述“四驾马车”虽说都是服务于壮大武田氏的实力,但两者之间还有一个重要桥梁,那便是“兵农分离”。

  所谓“兵农分离”,简单说来,就是将武士、农民区分开,打仗的专注打仗,种地的专注种地,既不影响战争,也不影响生产。

  很多人以为,历史上织田军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织田信长施行“兵农分离”,培养起了一批作战素质很高的职业军人(武士),这让他在与以农民、武士混杂的其他势力的军队作战时展现了强大的战斗力。

  因此有人会说,这“兵农分离”不是一种军事手段么,应该是和“四驾马车”并列一个层级的政策。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与其说“兵农分离”是一种手段、一种政策,不如说它是一种制度,一种在各种政策的加持下水到渠成形成的产物。

  具体说来,首先,武士特别是地方领主,他们虽说与大名结成君臣关系,以后者“家臣”自居,但他们有自己的知行地,在自己的知行地里自己就是“君”。大名进行战争动员时,他们会率领自己的军势跟随大名行动,事后率军回到自己的领地,这种情况下,武士和农民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从消极角度,这些有土地的家臣就是一个个半独立的势力,他们既可以效忠大名,也可以随时带着自己的军势和领地倒向他家,制造不稳定局面。

  而“兵农分离”的基础之一,就是让这些武士和领地、农民分割开来,避免携民、携军、携地反叛的情况发生。

  正巧,“城下集住”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家臣们搬迁到大名居城下的城下町,从而切断了他们与土地的联系,减少了他们的独立性和反叛的可能性。

  其次,有人会问,那些领地本就不多,或者根本没有领地的下级家臣呢,他们日常可是靠着半农半兵的方式维持生计的,怎么把他们从农民中区分出来呢?

  很简单,由大名直接给钱作为俸禄,而非赐给知行地。就此,武士完全脱离农耕,成为专门的武士阶级,开支和日常所需由大名提供的俸禄来维持。这就意味着,实现“兵农分离”的基础之二,就是要有足够的收入。

  正巧,“乐市乐座”“开拓航线”以及“检地”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这三项举措大幅增加了大名的收入,让他们有足够的资金实现“以金钱换土地”,让武士愿意脱离农耕,安于在城下町居住。

  最后,“检地”的政治属性,也是对“兵农分离”的一个有力助攻。上文说道,检地削弱了基层领主盘剥农民的权力,这就促使无利可图的他们选择“城下集住”,以换取大名给予的年俸,从而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平。

  好了,通过以上三点,“兵农分离”的脉络算是基本讲清楚了。总而言之,就是“四驾马车”带来的经济、政治上的变革,催生了“兵农分离”这一制度,从而壮大了大名的军事实力。

  不过,要想实现完美的“兵农分离”,还需要做到一点,那就是没收农民的武器,也就是“狩刀”。

  众所周知,所谓的“一揆”不仅是农民揭竿而起,很多时候是下级武士纠集不明真相的农民发展的民乱。因此,为了防止农民在战乱时成为战力,必须没收他们的作战本钱,也就是武器,从而将他们牢牢禁锢在田间地头,没有能力与武士阶级串联。

  遗憾的是,想实现“狩刀”,需要一个和平的大环境,即农民无需担心外界对自己的掳掠。这一点,以现在武田家的实力,还远远做不到,因此“狩刀”一事只能暂缓。

  不过若是“四驾马车”能顺利出台,义重可以考虑进行一个基础版的“兵农分离”。

  这次会面中,义重将自己想要施行“兵农分离”的想法告诉了山本重幸和云峰龙兴,没成想,竟然遭到了两人的一致反对。

  首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山本重幸:“主公,臣以为检地完成之前,切不可提什么兵农分离,以防激怒那些国人,他们若是煽动一揆,事情可难以收场。”

  “而且,乐市乐座、开拓航线想要产生收益,都需要不短的时间,以武田家现在的财政,肯定是支撑不起兵农分离的。”云峰龙兴也委婉地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身边的两大谋臣都出言反对,这让义重不得不重新看待现在的形势。

  “也许是我太着急了。”义重心想,“可是现在武田家的处境,由不得自己慢吞吞地推行改革了。再过几年,三好利长就要崛起,恢复元气的朝仓家定会卷土重来,还有南面的浅井氏,现任当主浅井亮政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也就西面的山名佑丰还能应付得来……”

  “山名佑丰……”义重的脑海中突然闯进了一个念头:“今年是天文八年……还有三年,我要抓紧行动了。”

  “重幸,你们说的我都明白,那兵农分离的事情咱们暂且搁置,先把眼前的事情妥善解决吧。”义重听从了山本重幸和云峰龙兴的建议,暂缓施行兵农分离。

  “眼前的事……主公指的是逸见骏河守么?”山本重幸反问道。

  义重点了点头:“先把这个家伙,以及那些依附他的党羽清除掉。这也算是杀鸡儆猴,有了这些家伙祭刀,你后续的检地就会轻松不少。”

  逸见昌经的居城碎导山城,位于高浜城以南不远处的一个百余米高的小山丘上,说它是一座城,说是一个城砦群,多个城砦密密麻麻分布在山丘上,实际规模竟然比武田氏的后濑山城还要大,足见逸见昌经的野心。

  就在义重这边正商量着怎么对付逸见昌经时,远在碎导山城的逸见昌经,也在跟内藤胜高以及粟屋家的残余家臣,激烈地商量着如何掀起一场风暴,好好挫一挫义重的锐气和威望。

  “内藏助,丹后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逸见昌经语气中带着一种孤傲,这让曾与他平起平坐的内藤胜高颇为不爽。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内藤胜高只能强忍内心的怨怼,恭敬地说道:“杉家、稻富家没有明确表态,不过片山城的那位倒是答应了。”

  因为家里有事,

第110章 父子交锋

  内藤胜高口中的杉家、稻富家,指的是丹后的国人杉宗介和稻富祐秀。两家虽说被义重移封,但知行地都有所增加,因此不愿掺和逸见昌经的叛乱。

  而所谓的“片山城的那位”,则是指一色义幸。年初,他被义重强迫,将一色宗家当主之位让给了出自分家幸手一色氏的伊势福丸,随后隐居在丹后加佐郡的片山城。

  而义重完成上洛返回若狭后不久,就给伊势福丸举行了元服仪式,作为他的乌帽子亲,义重将武田氏的通字“信”赐给了他,他也由此更名为“一色义信”。

  为了避免一色义幸和一色氏旧臣对一色义信做出不利的事情,同时也为了帮助一色义信稳固在一色宗家的地位,义重将加佐郡的田边城,也就是之前的丹后守护所让与他作为居城。同时,让他的本家幸手一色氏派遣家臣前来辅佐,并挑选了百余名武田军宿卫田边城。

  不仅如此,原本在一色义幸手中的一千八百石知行地,也在一色义信元服后,被义重强行拨给了后者。上述种种,使得一色义幸彻底地被边缘化,只能在小小的片山城中长吁短叹、哀怨连连。

  也正是看到了这点,意图不轨的逸见昌经便派遣内藤胜高前往片山城,撺掇一色义幸心生反意,同时答应给予他一定数量的资金支持,使得他可以招揽之前因为战败,被改易或者追放的家臣或者丹后国人。

  “真是两只老狐狸。”听了内藤胜高的禀告,逸见昌经对杉宗介和稻富祐秀甚为鄙夷,但是得知一色义幸愿意跟随自己起兵,他还是宽心不少:

  “既然片山城的那位点头答应了,事情就容易得多。毕竟那些因为战败受罚,四散各地的丹后浪人不在少数,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浪人绝对会蜂拥而至,届时,丹后就有好戏看了。”

  “若狭方面呢?”逸见昌经侧着身子,询问自己的次子逸见昌虎。

  此刻的逸见昌虎,垂着头不敢正视逸见昌经的眼睛,低声回答道:“您让我去探探松宫、久村、香川等家的口风,我去了,但是通过与他们当主或者家中重臣的交谈,我发……发现,他们并没有对武卫殿有何不满,这种情况下,更别提劝说他们起兵了。”

  “那武卫殿究竟给他们吃了什么药?”逸见昌经一脸不爽地思考道:“就在几年前,他们还曾唯我和粟屋长隆马首是瞻的,起兵施压武田家的事情没少做过,怎么现在却如此地恭顺?”

  “那敦贺方面呢,宫保、鸟羽两位殿下怎么说?”逸见昌经问向自己的长子逸见昌清。

  逸见昌清此刻,也是一脸哀怨地摇了摇脑袋:“那两位殿下根本就不肯见我,连城门我都没进得去。”

  逸见昌经提到的宫保、鸟羽,乃是敦贺堂山城的城主宫保长实,以及御庵山城的城主鸟羽信庭。

  两人在早先义重攻略敦贺时并未出兵抵抗,对战后的武田军对敦贺的接管也足够配合,因此成为敦贺一郡中少有的没被义重清算的国人。

  这两人也不是傻瓜,武田、朝仓在木岭对峙这种危机时刻,他们都没有背叛义重、背刺武田氏。现在武田领内逐渐恢复安定,经济也开始有起色,这种向好的势头下,他们是更不会无缘无故冒险起兵反叛的。

  况且,现在敦贺的土地已经被义重的心腹重臣瓜分,堂山城和御庵山城位于敦贺腹地,已经被这些重臣的知行地紧紧包围。这种情况下,只有傻子才会起兵与武田家作对。

  “这么说,折腾到现在,也就只有片山城的一色义幸愿意随我起兵了?”逸见昌经语气冷峻地追问道。

  见此情形,不论是逸见昌经的两个儿子,还是内藤胜高,皆是不敢应答,整个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真是一群废物!”逸见昌经环视一周,最终恶狠狠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面对逸见昌经的斥责,逸见昌虎最先按耐不住,性子比较直来直去的他,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父亲大人,您是没看到,我去打探那几家的口风时,他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心里八成是想,现在武卫殿把若狭管理的这么好,为何要去想、要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逸见昌虎不顾逸见昌经一脸的铁青色,也不顾一旁逸见昌清的低声阻拦,本着“说就要说完,说就要说全”的原则,继续壮着胆子说道:

  “我前段时间去小浜办差时,就发现一路上百姓在田间勤劳耕作、商人在城下町吆喝叫卖,孩童们在街边嬉戏打闹,生机勃勃,欢声笑语、热闹繁荣,这种场面我真是好久没见过了。

  父亲大人,本家现在的知行地已然横跨丹后、若狭,您又贵为一番家老,真的忍心打破这种祥和和安宁么?儿子不才,实在不知道您为何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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