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子称我为陛下! 第47节

  楚世昭在模拟推演里见过这位曹公公几次面,此人是常伴永晋帝二十余年的幸进之臣。

  后来永晋帝驾崩以后,曹微多数是下落不明的,还有几次则是被群臣抬出来清算,总而言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请公公将我身后的这副棺材抬进宫里去。”楚世昭拍了拍身后的棺材,开口道。

  “殿下,这不合规矩。”曹微断然拒绝。

  “这有哪里不合规矩的地方。”楚世昭开口问道。

  “那是天子居所,不可抬棺而入。”曹微又道,“要是惹来邪祟,那可就不好了。”

  “太极宫是我大周列祖列宗世代居住的地方,先祖庇佑,何惧之有。”楚世昭直视着曹微道。

  “陛下会震怒。”曹微冷着脸道。

  “我若不去,父亲同样会震怒。”楚世昭继而道:“而且这是父亲让你请我去宫里。”

  “这是你应尽之务。”

  “可我想怎么入宫,却是我的想法。”

  “这是天子之命,你这是抗旨不遵。”曹微默了一下,显然不想和楚世昭继续在这种是非上过于纠缠,只能抬出圣旨来。

  “我抗旨不遵,那你也办事不利,事情闹得不好看,你以为父亲只会拿我是问吗?”楚世昭忽然笑了笑。

  曹微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个抬着棺材的人,一个遣散王府下人的人,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现在哪里还会怕一道圣旨。

  曹微脸色一沉。

  这楚世昭真是来给他添堵的是吧。

  “曹公公,是我让你把棺材抬进去的,到时候我的父亲就算是下罪了,您也大可把罪过推在我的身上。”

  “但现在,你没办法请我入宫的话,那无论怎么样,你都要背上办事不利的过失。”

  曹微向着郭谦使了使眼色。

  郭谦这会儿却一声不吭起来了,他知道曹微的意思是想要直接动粗,但他郭谦凭什么给曹微办事。

  曹微望向武德司的其他兵士道:“这里有圣旨,诸位将士们,速速请晋王殿下入宫。”

  楚世昭目光凝视前方。“我乃大周皇室,高祖之后。”

  “我看谁敢刀剑相向?”楚世昭立刻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说话不急不缓,满是毋庸置疑的威武。

  这寒芒乍现,一言一行之下,竟无一人敢动。

  到了这个时候,郭谦沉声道:“殿下,陛下召你入宫,下官不知所为何事,但是抬棺入宫实在不合乎情理,我命甲士,将棺材放在宫外的东周门,那却是可行的。”

  楚世昭将佩剑收入剑鞘之中。

  “请——”郭谦立刻伸手,躬身道,旋即朝着其他人示意道:“将它运到东周门去。”

  而楚世昭踱步走入武德司甲士们的簇拥内,他闲庭信步,极是优雅。

  与此同时,在入皇城的正门东周门前,桓盛正手持银印密疏,决定尝试‘入宫面圣’。

  银印密疏,是‘亲近’的大臣可以单独向天子进言,书写密奏。

  桓氏是凉州的豪强,桓节是凉州的节度使,桓盛手上是有这个银印密疏的,但是按照永晋帝的规矩,这样的银印密疏像他这种级别的官员,每年只能用一次。

  桓盛现在就是想用这个奏折,决定利用脑海里得到的那些记忆,来进言去说一说朝堂之中的一些问题,同时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入宫面圣,再帮自己的妹妹去提亲。

  不过,桓盛想见.陛下愿不愿意见他却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就在这个刹那间。

  武德司的甲士们正拥着一个人漫步朝着东周门走来,那是一个高大而身形飒爽的男子,他右手耷拉在佩剑上,如高贵王侯般抬步走来。

  人群中,他好像是注意到了在东周门前的桓盛。

  目光轻轻落在了桓盛的身上。

  “晋王.晋王?”桓盛的目光同样是顿足在了对方的身上,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被紧随其后的一幅棺材所吸引。

  不多时,楚世昭的身影已步入皇宫,而楚世昭也将自己的目光从桓盛的身上收回。

  此刻站在东周门前的桓盛立刻开口向那些甲士们问道:“这是出了何事,怎么怎么抬棺而来,这是.文死谏的象征啊。”

  曹微看了一眼桓盛,发现自己居然认识此人,先前桓盛是给他是送过礼的。

  “四皇子殿下送了一份不合时宜的贺表呈献给了陛下。”曹微冷笑道:“区区小儿,妄议朝堂之事,竟学先贤死谏,取死之道罢了。”

  桓盛闻言,脸色愠怒。

  他一想到记忆里楚世昭的所作所为。

  又看到眼前这个小人得志的东西,不由是怒意上涌。

  你个只晓得利弊的无后之物,能懂些什么?

  你才是真正的妄议朝堂之事!

  现在的桓盛顿时意识到了眼前发生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而且极其事关晋王的生死。

  “我要面圣——”桓盛拱手朝着曹微道:“曹公公。”

  “现在你想面圣?”曹微有些不可思议道:“陛下正在气头之上,你要面圣,不怕陛下迁怒于你?”

  “有机会的话,我倒是能帮你跟陛下提一声,但是陛下愿不愿意见你,那就是另一说了。”

  曹微满口答应,但实际上也只是答应,就现在这个情况,谁敢冒着天子之怒说这些话。

  人情世故,随口一说尔。

  而桓盛看着身影渐行渐远的曹微,又想起了刚才昂首入宫的楚世昭。

  本是对宦官不屑的目光,在想到楚世昭的顷刻间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是脑海深处的那些记忆所带来的感觉,还是其他缘故。

  如今只是初见一面。

  桓盛大感如此轩昂气度,这晋王果真非凡人也。

  不过,事发突然。

  桓盛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楚世昭毕竟是他的妹夫。

  他定然是要设法搭救的,只是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64章 既天下无人敢言,则由我言之

  乾清宫内。

  楚世昭第一次见到了自己这位深居宫中,执掌朝政二十余年的父皇陛下。

  大周王朝当今的圣天子。

  模拟推演里的楚世昭,也见过几次,但在现实中,这还是他和永晋帝的第一次见面。

  其实,模拟推演里的楚世昭,在外放的操作路线上,也没有几次见到永晋帝的机会,至少永晋帝驾崩的时候,楚世昭是见不到这位父皇陛下,大周君父的。

  永晋帝随性地靠在了龙椅边。

  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楚世昭。

  而楚世昭同样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永晋帝。

  这一刻的气氛很是沉默。

  像是父子,又像是君臣。

  “这贺表是你写的?”永晋帝沙哑地开口,他指了指地上那张已经掀开数页的折子道。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是谁教你的。”永晋帝说到这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的脸上慢慢泛起病态的红晕。

  楚世昭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

  虽然楚世昭和永晋帝之间的感情很淡,但至少楚世昭在幼年时期,他还是跟着母妃一同在宫里居住的。

  他们之间并非毫无感情,只是这些年从未相见,意识上是出现了疏远,可是再度见面的时候,那股子血脉相连的亲切还是不可能轻易‘割舍’的。

  永晋帝微微伸手,阻止了楚世昭的动作。

  “朕无碍。”他冷声道:“朕现在在问你,这个贺表,是你写的吗?”

  “这不是份贺表。”楚世昭坦然而言。

  “这确实不是一份贺表。”永晋帝哼了一声道:“这是份怪罪天子的奏折。”

  “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朕会赦你无罪。”永晋帝猛然发力道,他语气骤然之间变得激烈,言辞锋锐。

  “究竟是谁——指使朕的儿子来指名道姓地斥责朕!”

  永晋帝起身,走在楚世昭的跟前。

  “是儿臣不孝。”楚世昭跪拜在地上。

  躬身在殿旁的曹微开口讥讽道:“与外人串通一气,斥责天子,实在不孝。”

  楚世昭只是瞥了一眼,立刻答道。

  “但这份奏疏,是儿臣一人所为,并无他人指使,儿臣认儿臣的不孝,也只是认儿臣不该用奏折的方式来劝诫父亲,更该入宫直言,可是.”

  “儿臣真能入宫面圣吗?”楚世昭睁着眼睛道:“父亲久居宫中,不愿与臣等相见。”

  “近日来常有方士进言,使得诸子疏远君父。”

  “而父亲怀疑儿子,儿子开始警惕父亲,这样一来,唯有那奸逆小人大行其道不是吗?”

  “儿臣并不在乎儿臣的亲王之位能不能保得住,只担心继续照着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朝堂之中,无一人敢直言,天下,亦无一人敢直言。”

  “既天下无人敢言,则由我言之。”

  “儿臣作为君父之臣,亦是君父之子,此番进言,天下事,则为家事,不孝之说,也只加我一人身上,而这却能成天下之美,我愿独受。”

  话音落地。

  曹微的眼睛微微瞪大,显然没有想到楚世昭能说出这番话来。

  如此言论,就是诡辩。

  先是中和、调解了他和永晋帝之间最主要的矛盾,再言论自己的想法,最后转移了所有的问题,表示自己愿意接‘不孝’的锅,但是他顺势就把朝政动荡的锅扣到了所谓的‘奸逆’头上。

  他没办法直言劝诫,被迫上书,也是这奸佞导致的,这才让他‘不孝’。

  合着你俩都没问题,都是我们的问题咯?

  “那你怎么把棺材都备好了?”曹微觉得再给楚世昭这样说下去,他的脑袋可能就不保了,万不可让楚世昭继续这般‘狡辩’下去。

  在曹微看来,这四皇子备好棺材就是准备好玉石俱焚,其中必有蹊跷,他一定要为陛下指出问题所在。“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今日不说,那迟早就要进这一口棺材,如冢中枯骨,与其今后死得荒唐,不如现在求个其所。”楚世昭在曹微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反而是更加的镇定自若。

  “儿臣是永晋十一年所生,是陛下的子嗣,这份奏折,是儿臣亲笔所写,也是亲自所呈,其中内容,儿臣愿意一力承担。”

  “永晋十七年,儿臣重病难愈,是父皇托付太医日夜为儿臣调理,永晋二十三年,是父皇病体难康,儿臣心下不忍,四处为父皇寻医。”

  “如今大周王朝内忧外患,此番进言,只是为天下人上书,望大周江山永固,日月山河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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