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思来想去,他觉得大将军在消息方面更为灵通,
知晓的隐秘也比自己多得多,还是决定说出来。
“你是说,宫中有个太监给你报信,让你多加小心?”
蓝玉听完后,神色严肃地问道。
陆云逸连忙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多亏了他的提醒,属下才紧急调来了许多人手。
要不然,属下身旁亲卫就只有十余人,今日遭遇这些歹人,恐怕要死伤不少兄弟。”
“那人叫侯显?”蓝玉面无表情,继续发问。
“没错,而且他是西番十八族之人,是大将军您以及岳父大人带回来的。”
蓝玉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见蓝玉久久不说话,陆云逸心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
“大将军,今日这一系列事情,会不会有宫中的人在背后参与?”
说到这里,陆云逸的心跳陡然加快,接着又说道:
“还有商行一事,不知宫中的人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城中已经有商行找上门来,就在昨日。”
蓝玉眉头微微皱起:“是哪家商行?”
“是城中的宝庆斋,他们售卖的都是名贵的丝绸常服,
据说是郭惠妃家中人所开。
昨日他们来到我家中,想要攀关系,意图在商行中谋取靠前的位置。”
陆云逸详细地回答道。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蓝玉低头沉思,许久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
“宫中的人不会参与此事,你想多了。
至于那个侯显,他应当是仪鸾司的人,做的是和锦衣卫类似的工作。”
“仪鸾司?”
陆云逸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大将军,仪鸾司不是已经被裁撤了吗?”
在他的记忆中,亲军都尉府和仪鸾司在洪武十五年就被裁撤了,这才诞生了如今的锦衣卫。
蓝玉抬了抬眼眸,淡淡地说:
“人还在,衙门裁撤与否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陆云逸微微后仰,瞬间明白了蓝玉的意思。
这些机构中,最重要的其实是人,至于名头,反倒没那么重要。
他很快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瞳孔微微收缩,问道:
“大将军,现在的‘仪鸾司’是归锦衣卫统筹管理吗?”
不知为何,陆云逸敏锐地察觉到蓝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蓝玉没好气地说:“你都知道做事要多留条后路,宫中难道会不懂?
现在的仪鸾司与锦衣卫,彼此之间互不相干。”
听蓝玉这么一说,陆云逸恍然大悟。
他以前也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一个机构中的上位者,往往是最后一个知晓真相的人。
所以,无论是作为将领还是衙门主官,
都必须亲临一线,才能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不被下属蒙蔽。
而在宫中,堆积如山的奏疏将陛下与太子殿下牢牢束缚在武英殿。
如果仅仅依靠锦衣卫这一个情报机构,
很容易就会出现内外隔绝、蒙蔽君上的情况。
现在知道宫中还有“仪鸾司”,一切就说得通了。
太监是无根之人,只能一心忠于宫中,
相比之下,比锦衣卫要可靠的多,而且二者还能相互监督、相互制衡。
如此一来,想要隔绝内外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大将军,这侯显是哪个衙门口的太监呢?
以后属下见到这些太监,可得绕着走,千万别被锦衣卫盯上了。”
”蓝玉回答道:“侯显是哪个衙门的,本公并不清楚,但仪鸾司的一些老太监在神宫监。”
陆云逸微微一愣,面露恍然。
神宫监对外宣称是负责太庙各庙的洒扫以及管理香、灯等事务,
往通俗了说,就是负责皇宫各处的卫生清洁工作。
一些年老体衰的太监以及失势的太监,最终都会被安置在这个地方。
这里虽然是宫中十二监之一,但远离权力核心,是宫中少有的清静之所。
但现在看来,这里或许藏龙卧虎。
陆云逸曾听闻,在内廷之中,昨日还威风凛凛、权势滔天的太监,明日就可能被贬到神宫监,以往他觉得这只是普通的贬。
但现在,知道了这背后的事,又觉得其中另有深意。
陆云逸拱手说道:“大将军,属下明白了,以后我会离他们远一些。”
蓝玉点了点头,叮嘱道:
“内廷的事情,你少掺和。
侯显是西番人,他这次提醒你,已经坏了规矩。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别让第四个人知道,否则,就是害了他。”
“是,大将军,属下谨记!
若是旁人问起,我就说是邓灵韵一事提醒了我。”陆云逸连忙保证道。
提到邓灵韵,蓝玉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她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还把她养在外面?”
“什么?是谁又在散播这些流言!”
陆云逸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大将军,我和邓姑娘清清白白,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
“你怎么做并不重要,关键是旁人怎么看。”蓝玉言简意赅地说道。
陆云逸眉头微微皱起,突然醒悟过来。
他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说道:
“大将军,是属下疏忽了,
不,是属下一时心软,动了恻隐之心,怪不得旁人。”
蓝玉摆了摆手,说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身上的流言蜚语已经不少了,也不差这一个。
早日诞下子嗣,比什么都强。”
陆云逸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意识到蓝玉误会了,连忙摇头解释道:
“不不不,大将军,您误会了。
邓灵韵确实帮过我大忙,而且,属下怀疑这背后是邓铭故意安排。”
“嗯?”
蓝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又和邓铭扯上关系了?
陆云逸思索片刻,便将邓灵韵给予自己的帮助,
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出来,尤其是最后那份情报,他也毫无保留。
蓝玉听完陆云逸的讲述后,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荒唐之色。
沉吟片刻后,他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地说:
“这件事,邓铭肯定参与了。
邓灵韵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怎么可能逃得过邓铭的掌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我觉得邓铭是在效仿东汉诸葛氏旧事,两头下注。”
陆云逸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蓝玉忽然笑了起来,缓缓摇头说道:
“诸葛氏无论如何都是为东汉效力,算得上是为国尽忠。
现在朝堂上的局势截然不同,党同伐异哪有这么简单,
要是真这么容易,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了。
我猜啊,邓铭是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做打算,
儿子指望不上了,留个女儿也好。”
这一点,陆云逸也有所怀疑。
毕竟,淮西集团在争斗中彻底战败,被杀得人头滚滚,家中被抄得底儿掉,想要留下儿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将军,那纸条上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陆云逸小心翼翼地问道,心脏怦怦直跳。
“河州走私案是由锦衣卫与禁军督办,本公并不清楚。”蓝玉回答道。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没想到还有蓝玉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应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