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理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新马商行的李掌柜前些日子联合了一些人,强行暂停了许多板车、马车的采买。
要知道,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可都是要向工坊下单的。
今年如此反常,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所以下官便派人找上门去,双方一拍即合。
新马商行果然知道三轮车的消息,
李掌柜还说,要是在这个时候大肆购买新的马车、板车,是白白耗费银钱?
所以他拉拢了一票人,合计先用旧的车马,能修的就修,不能用的就扔掉。
一方面是节省银子,另一方面也是给咱们工部施加压力。
大人,城中三个建造马车的工坊已经有些怨声载道了,
明年的单子迟迟不来,各个主事都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四处奔走,
甚至有的已经找到下官这里了。
至于工部其他大人那边,应该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计煜辰深深地看了周明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也难怪你今日来找本官说这些,原来是有依仗啊。”
周明理拱了拱手,说道:
“部堂大人,自行车与三轮车终究还是要售卖的,早卖就能早赚钱。”
对于这话,计煜辰嗤笑一声。
作为上官,他明白要回应下属的诉求,要是不理不睬,以后谁还愿意为他效力。
所以即便心中不满,他依旧面不改色,反而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新马商行的东家是谁吗?”
周明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声音有些迟疑:
“下官四处打听了,奇怪的是,新马商行明面上的东家都是淮西地界的员外。
这种手法和朝中一些勋贵处置财物时很像,
所以下官虽然没查到其真正的东家是谁,但猜测也是朝中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想要推动自行车与三轮车进入民间,
大人我们工部也应该顺势而为才对。”
“是曹国公府。”
“什么?”
正侃侃而谈的周明理一下子僵在原地,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新马商行的东家是曹国公府,
曹国公与陆云逸的关系,还需要本官来告诉你吗?”
计煜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明理呆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世界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计大人,此话当真?”
“以往还有常府,但现在只剩下曹府了。
所以.你如此上蹿下跳,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是给别人作嫁衣。
而且,新马商行的事曹国公知不知道本官不清楚,
但凭借陆云逸与曹国公的关系,他有能力让新马商行停止目前的一切动作。
到时候少了新马商行冲锋陷阵,
自行车与三轮车怎么推行,难道靠城内的车夫吗?”
这事不仅计煜辰明白,周明理也同样清楚。
一件大事,要是真少了牵头、挑大梁的人,
仅凭一些散兵游勇,多半是办不成的。
周明理看向都水司衙门,
千万两银子的治水方案被不知多少人嘲笑,
但都水司衙门依旧一如既往地忙碌,还不是因为其中有挑大梁的人。
人心不散,事情就能办成。
正当周明理思绪万千之际,一道人影匆匆走进工部衙门,径直朝着都水司衙门走去。
沉重的甲胄碰撞声在工部衙门里格外刺耳,但所有人都不敢轻视。
计煜辰脸色古怪地拱了拱手,说道:
“拜见陆大人。”
周明理也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拜见陆部堂!”
身披甲胄、气质迥异的陆云逸随意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而后径直走进都水司,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二人。
计煜辰直起身子,眼窝深邃,面容古怪:
“周大人,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周明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先前的胸有成竹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水司衙门内,汪晨猛地从桌案上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因为在座的诸多吏员都在抓耳挠腮地测算,
汇总一个又一个可能产生的费用。
“诸位,不用算了!”
汪晨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所有人手中的笔锋一顿,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汪晨深吸一口气,面露振奋之色,掷地有声地说道:
“昨日测算的银钱是正确的!”
此话一出,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有了明显的停滞,几乎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所有人脸上的麻木都变成了振奋。
“砰砰砰”,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甚至带倒了身后的座椅,但没有人在意。
汪晨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仔细回想着陆部堂说话时的神情,也猛地将拳头握紧,放在胸前竖起,铿锵有力地说道:
“诸位同僚,黄河水患,有治理的可能了!”
汪晨忽然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少了点什么味道。
他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更加有力地说道:
“诸位同僚!自今日起,我们都水司都将青史留名。
我们修建的堤坝与水库将留存百年,
世世代代造福两岸百姓,泽被苍生!”
说话间,汪晨用力将声音放大,手掌不停地紧握。
慢慢地,一种畅快之感涌上心头。
但奇怪的是,屋内的诸多吏员虽然面露兴奋之色,
可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么热闹?在做什么呢?”
这时,门口传来的问候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道高大威猛且英气逼人的身影出现在衙房中,
他一出现,仿佛将衙房中的沉闷之气一扫而空。
汪晨觉得十分奇怪,感觉衙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不过他顾不得思考其中的缘由,而是拿起手中的一纸文书,匆匆冲了过去。
“部堂大人,看看!
这是下官经过两日测算,最后得出的银钱数目!”
陆云逸有些诧异,看了过去,眼眉微微一挑,露出惊喜:
“少了这么多?”
“回禀大人,我们已经完成了两次测算,准确无误!”
陆云逸脸上绽放出笑容,对着在场的众多吏员和官员频频点头:
“好样的,你们都是我大明朝的栋梁之材啊。”
他有些激动地将文书举过头顶,拳头紧握,声音低沉有力:
“诸位,你们可知道,黄河两岸的百姓等这张纸等了多久?”
此话一出,汪晨一愣。
只见在场吏员嘴唇紧闭,身躯紧绷,面露疑惑。
“千年,至少千年啊!”陆云逸面露振奋,
“千年以来,黄河水患如影随形。
每一次决堤,都是大地悲泣,百姓哀嚎。
洪水滔滔,冲垮了无数家园,吞噬了无数性命。
历朝历代,无数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投身治河大业,却都功亏一篑。
水患始终是悬在中原大地上的一把利刃,时刻威胁着百姓安危。
但是,
今日!现在!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