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刘将军,平日里小人都是站着侍奉,
今儿个坐在这儿,感觉还真是大不一样,颇有几分‘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哈哈哈哈。”
刘黑鹰放声大笑,不停地拍着座椅扶手:
“以封管家的身份,去一些商贾和官员家中,自然也当得起这上首之位。”
封贴木听了这般夸赞,心里十分欢喜,暗自思忖此人果然不简单,
刚到这刘府不过一刻钟,便觉得与他亲近异常,真是奇怪。
稍作停顿,封贴木拿起身旁的一个木盒,神色郑重:
“刘将军,门外那些大多是些日常杂物,
刘将军府上如今空荡荡的,正好能用得上。
而眼前这才是我家侯爷真正送上的贺礼。”
“哦?”
刘黑鹰面露诧异,坐直身子,望向面前的木盒。
这木盒厚重狭长,呈暗红色,
上面雕刻着故元部落的一些族徽,龙腾虎跃,十分气派。
“敢问封管事,这是何物?”
封贴木也不再卖关子,将盒子放在二人中间的四方桌上,轻轻打开。
一道寒光瞬间映入眼帘,刘黑鹰本能的身体一紧,不过旋即放松下来。
此时大堂内烛火已燃,太阳尚未完全落山,
橙红色的余晖洒在木盒上,使得盒中的锋锐长刀仿若笼罩上一层金光。
“嘶”刘黑鹰看清眼前之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轻呼一声:
“这?这是雪花镔铁戒刀?”
封贴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刘将军好眼力啊,
这正是雪花镔铁戒刀,乃元朝武将和武士们的心爱之物。
而眼前这把刀,其主人可不一般呐。”
“愿闻其详。”
“此刀原是怯薛军之长赤老温的兵器,一直流传至故元覆灭。
后来吉安侯爷跟随徐达大将军扫荡北方时,在北平将其获得!”
“什么?”
刘黑鹰着实震惊,“这这太贵重了。”
封贴木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摆了摆手说:
“这是吉安侯爷的一片心意,
刘将军有所不知,朝中好些大人觊觎这把刀已久,吉安侯爷一直将其妥善收藏,从不轻易示人。
今日小人告知侯爷刘将军搬来此处,
侯爷竟出奇地坚决,一定要将这刀送来,还说宝刀赠英雄!
像刘将军这般青年才俊,配这把刀,绰绰有余!”
刘黑鹰听了这一番恭维,只觉浑身不自在,
不过还是拿起长刀,仔细端详起来。
越看他眼中的喜爱之色越浓,简直爱不释手。
封贴木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打量着空荡荡的大堂,心里盘算着明日送些物件来装饰一番。
此刻的刘黑鹰,全然没有了军营中的严厉模样,
反倒多了几分商贾的圆滑,
想到他出身商贾,封贴木也就释然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黑鹰才恋恋不舍地将长刀放回匣中,眼中满是喜爱:
“好刀真是好刀啊.”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不知.吉安侯爷送如此厚礼,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但说无妨,本将定当竭尽全力。”
封贴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有些始料未及。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笑容如常,
只是意味深长地开口问道:“刘将军对此次封赏,可还满意?”
刘黑鹰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轻轻点了点头:
“本将年不过二十,便已位列三品,成为地方大员,自然是满意的。”
这反应在封贴木的预料之中,
他微微点头,转而说起别的事:
“刘将军,军中的三品相较于朝中三品,
获取起来要容易些,您觉得这话在理吗?”
刘黑鹰眉头微蹙:
“本将也听闻过此说法,觉得有几分道理。”
“刘将军不常在京城,或许不知其中门道。
实际上,军中的三品远不及朝堂上的三品。”
“愿闻其详。”
封贴木抿了抿嘴,压低声音说:
“在军中,做到一卫指挥使便能达到三品,
像刘将军这般都司佥事,已然是地方大员。
然而.大明行省众多,每个都司至少有四名佥事,如此算来人数可不少。
反观朝堂上的三品官员,总共就那么几位,
太子宾客、左右侍郎十二人、左右副都御史两人、通政使、大理寺卿、太常寺卿、应天府尹。
除去长期空置、仅享尊荣的太子宾客,满打满算也就十八人。
再看地方,卫所指挥使少说有两百,
各地佥事再有五十,加上各地按察使
人数都快接近三百了,这差距可不小啊。”
“封管事的意思是?”
刘黑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里觉得这人说话拐弯抹角,实在有些啰唆。
“世人皆向往做京官,刘将军难道不想吗?”
封贴木眼神晦涩,表情有些隐晦,
一半脸隐在阴影中,一半脸沐浴在阳光里。
刘黑鹰皱起眉头,心中思绪万千:
“京官?”
他这般一问,封贴木反倒叹了口气:
“只可惜,三品京官名额有限,整个应天府也就这么多,
即便吉安侯爷有心帮忙,也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他话锋一转,
“吉安侯爷至今尚无衣钵传人,军中的年轻才俊,
要么出身勋贵,要么早已投靠他人。
侯爷眼见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心中愈发急切。
可自从看过刘将军在麓川的诸多处置文书后,
侯爷觉得或许他一直寻觅的衣钵传人出现了!”
啊?
刘黑鹰不禁愣住,没想到事情竟如此直截了当地摊开来讲。
“实不相瞒,吉安侯爷在军中时,所做之事与刘将军相仿,
治军、筹措粮草辎重和军械,且还有一身杀敌本领。
小人常听侯爷说,像他这样的将领,大多名声不显。
若不是出身濠州,又历经多年南征北战,恐怕连个爵位都捞不着。
今日侯爷见刘将军同样怀才不遇,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才命小人送刀前来,并特意叮嘱,让小人告知刘将军,
只管放手去做在军中的一举一动,
他都看在眼里,关键时刻定会拉您一把。”
刘黑鹰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眼中狂喜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见他这般模样,封贴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觉得这才是正常军伍之人应有的反应。
吉安侯身为开国武将,在朝堂屹立二十年,
如此大人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又怎能拒绝他的示好呢?
刘黑鹰久久没有言语,
封贴木却对他的表现愈发满意!就该是这样!
过了许久,封贴木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对着刘黑鹰拱手一拜:
“今日天色已晚,侯爷交代小人带的话已带到,小人这便告辞了。”
说着,封贴木缓缓转身,可走到门口时,
他又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事,回头说道: